第四百零七章 死局亦機遇
“那你的意思是說,吳大哥就是幫你衝破枷鎖之人?那他怎麽還未轉醒!”呂輝驚得一身冷汗,不安地追問道。
“仔細看吳宇的眉心。”清玄再次指向吳宇的眉心,要呂輝觀察。
呂輝探腦直瞪,僵著脖子看了半晌才道:
“吳大哥眉心的黑點漩渦似乎比暗夜、玄月二人都要大上半分,螺旋狀的漩渦中心,還不時透出微弱的金光。”
“不錯!”清玄喜憂參半地接言道:“這就證明吳宇是最後一個被鎖魂之人,也是破陣的關鍵所在。”
“我與玄月皆是重度昏厥時進入此陣,根本毫無掙紮的餘地便被鎖魂,你與暗夜皆是入陣後,敵不過陣力,被徑自鎖魂。唯剩吳宇獨立抗爭,猶到最後,鎖魂滅神陣隻有將其化為陣列,投入他人枷鎖之中,讓其湮滅。”
“……不是很明白……”呂輝被清玄的話說的暈頭轉向,搞不清個究竟了。
“簡單點來說,你和吳宇都屬異數。鎖魂滅神陣本是毫無破綻,但它究其也隻是個陣,就像一個牙利如刃的人,也總有咬不動的東西。那麽,咬不動時怎麽辦?”
“吞下去!”呂輝的回答倒是幹脆,氣得清玄白眼直翻,苦笑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地繼續解釋道:
“吞下去也是個辦法,不過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助外力將其碾碎,再細細吞吃豈不更好?”
呂輝似懂非懂地摸了摸腦殼,添了添幹枯撕裂的嘴唇笑道:
“吳大哥的老祖,現在不是討論吃飯的時候吧,你倒是把你的辦法說出來,反正你說什麽我做什麽不就好了!”
清玄有生以來,一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恨不得捶胸頓足的向蒼天高喊,把這個木魚腦袋的家夥轟走吧……再這樣下去他要被氣的重新暈倒了。
“呂輝,你注意聽我說,例如,你的吳大哥是一個核桃,那麽現在的玄月和暗夜就是鐵鉗,鎖魂滅神陣就是一隻手,這隻手已經把核桃放進了鐵鉗裏,那麽,現在就是要比,是核桃硬,還是鐵鉗硬。”
“如何核桃硬,也就是你吳大哥勝過玄月、暗夜的靈魂之力,我們便可脫離此陣,再選擇走哪一條甬道,過哪一道門繼續前行。如果是玄月、暗夜其中一把鐵鉗將你的吳大哥夾碎,那麽恭喜你和我,我們全都會被湮滅!”
呂輝的眉毛擰成了‘八’字,他不斷地撫摸額頭上那條黑色疤痕,將清玄的話在心裏思襯了一遍又一遍。
赫然間,他麵色一彪,翻掌祭出了體內的下品獸器,實乃一對舊損的青黃大錘,六菱形的錘頭上幾處凹窪,令人感覺極其寒磣……
就見呂輝踏步擰腰,魚躍翻起,順勢一扭,便到了玄月與暗夜的頭頂上空!旋即又碾步垂身,舉頭朝下,而腳後蹬於頭頂石層,以借力蠻衝之勢揮錘而下!
霎時間,強勁的錘風絞起一股勁流,卷起的煙塵彌散入呂輝晶亮的眼中,膠著的淚滴混入塵埃。
當勢如破竹的錘風,驅散了四周堆疊的灰石後,那旋動的青黃便猶如流星般過空直下,璀璨的光芒一瞬綻開,將整個甬道小廳置如白晝,雙轟而下的錘角直取玄月、暗夜中門!
在呂輝飛身而起的那一刻,清玄便知他心中所想,可他卻遲遲沒有出手阻止,直到他清晰地看見,那如琉璃般易碎的瞳孔蒙上渾濁的霧水時,才揚起了冰冷的嘴角,祭出了他的仙器。
隱見他右腕一沉,翻轉之間,一把白似初雪亮若朗星,雕飾細琢的長弓便呈於掌中,恰好一握。
然而,本似海棠般雪白出塵的仙弓,卻有一根殷紅似血的弓弦,詭異之極……
此弓一現,屬於清玄的氣息竟徒然湮滅,隻見他回身橫弓,跨步一線,空空如也的右手彎曲掛弦,令人驚詫的以拇指勾弦,四指齊伸定向呂輝!
“血破?萬濺”
冷漠嗜血的箭音在一息間穿透錘風,四道血紅的箭影破空襲向呂輝……清玄銳利如鷹的眼眸,隨著呼嘯而出的血箭綻放出萬道寒劍般的光芒。
旋動的氣流在這一瞬完全凍結,縈繞在呂輝周身的,是吹襲如風的殺氣!四道血箭在接近呂輝的一刹徒然一定,緊接著顫抖攪旋兩兩糾纏,化為兩股腥紅血流,直直刺向呂輝心門!
呂輝周身早已被襲來的箭氣籠罩,就算瞬移,箭跡也會改變跟隨,簡直就是避無可避!
他隻得提起青黃大錘,交互於胸,想要化解此箭後,再下殺手!
隻聽“鏘鏘”兩聲,電光火石般的急切交戈,引來金花四濺,轟鳴入耳。
那兩股猶似血液般湧動的破箭,竟不偏不倚的洞穿了呂輝的大錘,卻在遞進他胸腔毫厘時凝固如柱,不進寸尺。
“不要阻攔我,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呂輝禦空而立,雙目圓瞪欲裂,急劇收縮的瞳孔化為三重光影,金色的角膜圈,褐色的鞏膜圈,碎裂的琉璃黑點……
“你真敢殺我?我可是吳宇的老祖。”
清玄舉弓橫胸,眼眯如線,語帶挑釁地對呂輝說道。
“敢,我有何不敢!既然我連玄月都敢殺,怎會不敢殺你!你要再出手攔我,我便先殺你!”
“哐當”兩聲,呂輝甩掉了手中大錘,被清玄血箭射中的青黃大錘,已被腐蝕軟化,再無可用。
看著眼前這個倘若一言不合,恐就會對自己痛揮拳頭的傻大個,清玄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握弓的手不由地一緊,怒罵道:
“呂輝,你以為殺掉玄月、暗夜,你的吳大哥就能清醒?蠢鈍!你有見過哪一種寄生蠱脫離了宿體還可存活?就算吳宇脫離了玄月、暗夜的靈魂禁錮,不用在他們的靈魂中掙紮了,迎接吳宇的,將會是更可怕的自身魔障!”
“你以為吳宇可以度過他的自身魔障?對他來說,進入別人的靈魂中殘喘,好過被自己的欲海吞噬!若能戰勝玄月和暗夜的靈魂之力,是福兮?禍兮?你可明白?”.
呂輝也許不明白,但隻要能讓吳宇多一份生機,他做什麽都無所謂。
不需要他昧著良心殺死同生共死的戰友,他高興還來不急,怎會再次痛下殺手。
……………
不僅是呂輝,現在處在鎖魂滅神陣中的吳宇,也明白了些什麽。
無光無邊,無聲無物,端坐在這蒼穹大地連成一片的墨黑世界裏,吳宇感到迷惘。他還能清晰的記得,一切扭曲模糊前,他所看到的一切,恍若一夢又分外真切,那卷雲似血的天空,飄飛著蒙蒙細雨,雨是紅色的,血也是紅色的。
他的靈魂之力蛻變了,比過去來的更加頑強,他的心也變了,比過去來的更加殘忍。虛無的黑暗吞噬著他的身體,仿佛他就生於黑暗之中,黑暗是他,他是黑暗。
他靜靜地,靜靜地端坐在原地,是的,就在原地,這裏是他當初衝撞入門的地方,仿佛隻是過了眨眼一瞬,抑或是恒久萬年,反正他眼前一黑,扭曲的夢醒後,他便立在了這裏。然後,他就坐了下來,端正的坐著,看著身上的長物。他發覺自己富有彈性的胸膛上,掛著一塊翠綠的玉佩,雖然身處無盡黑暗,可這塊玉佩的綠,依稀能夠顯現。
可他記不起這些東西,也想不透,想不透自己靈魂意識呆在傅清玄體內時,這些東西在那,自己這副身軀又在那?之前老皺如枯樹的身體,變得生機勃勃,令人自覺不可思議,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他不願再想,也無力去探究,因為有些答案不是想就能想出的。現在的他隻想離開這黑暗的空間,去尋找那印刻在心底的容顏,去問問她,究竟她是誰,而自己又是她的誰……
吳宇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前方,他的前方,原本應有一字排開的四扇木門,可現在隻剩下兩扇。如果沒有記錯,消失的,是二扇縈繞青色光暈的木門,和四扇閃著紅綠混纏光暈的木門。
明明隻是進了一扇門,為什麽會消失了兩扇?
又是一個想不通的問題,細細的回憶,吳宇有八分的鑒定,他撞入的是第二扇門,在那裏,他成了傅清玄身軀的附屬意識。那麽,也許當這四扇門統統消失的時候,他就可以脫離這無盡的黑暗了。
真的可以嗎?他自問沒半分把握,可他必須也一定要去嚐試,哪怕隨後而來的,是更加可怕的未知,他也要堅持下去,隻要他的靈魂還在,他就不會停止步伐。所以,他不斷地撫摸掛在胸口的翠玉,神情堅毅卻又帶著一絲煩亂地看著木門,他煩的不是進或不進,而是先進那個門……
濃濃的眉峰上下挑動,舒展糾結,糾結舒展,大的問題上,他總能一錘定音,可到細微的選擇上,總是舉棋不定,令人不由感歎,人這奇怪的思維方式。
時間,在無盡的黑暗中默默流動,誰也不知它是如何流淌的,更不知它跨過了多少黑暗,隻知,黑暗中的時間,眨眼即是永恒。
吳宇終究還是放開了手,放開了不停摩挲翠玉的手,他感覺翠玉溫溫的,好似在溫暖他,提醒他什麽,不過他固執的認為,這溫度,來自他摩挲的手心。
還剩兩扇門,一扇縈繞粉色光暈的門,和三扇縈繞紫色光暈的門,同樣是很暖眼的顏色,同樣是在等待他的進入。
他莫名地一笑,走向了三扇閃動紫色光暈的木門,他覺得,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召喚他,要他一定進入這個門,所以,他便推開了這扇門,走了進去。
這一次,還是和之前一樣,跨入的一瞬,那分不出真實還是虛幻的光芒,將他緊緊包裹,好似怕他逃跑了一般,在包裹的一刹,便將他的意識侵襲。
刀剜錐鑽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分骨髓都在咆哮,都在不甘地呐喊,述說著這個主人的無情,總是想盡辦法的折磨它們,不到痛不欲生,決不罷休。痛到每一根神經都要蹦斷時,那種侵入身體的感覺再次降臨。
迷茫、恍惚、朦朧、沉乏、一一襲來,卷雜著他的靈魂意識離開了身體,頑強尤甚之前的靈魂之力,讓吳宇抵抗的時間延長了一個呼吸。
一個呼吸,對他來說已經夠了,他是那麽清醒的看到,看到自己混黃卻帶有光亮的靈魂,投入到那團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