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這個丫頭

待到南洛瓔吃過粥,這才瞅著柳兒端過來的首飾盒,看著裏麵的珠光寶氣,隻是從裏挑出了一套碧珠如意釵,又選了一件淡黃色的衣服,裏麵襯了一串碧熙珠子,便由著細娘為自己梳起發髻。

雖然淡淡的胭脂掩去了病態的蒼白,描過的眉也提了提精神,但南洛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鏡中的自己,還是有些難掩的憔悴。不由輕歎了一口氣,左右打量了一下,總覺得脖子裏麵雖然還掛著一珠鏈,還是有些單調,斜眼望見梳妝盒裏還有一套紅珊瑚的牡丹釵,便從裏挑了兩朵最小的,自己用釵頭串進了領口,這時候一瞧,果然,紅色的釵花存出了衣裳的柔嫩,隻覺得,正個人都生動了起來,這才點了點頭,又讓柳兒把裏麵的釵頭用線細細的纏好,這才站了起來,悠然的說道:“走吧,隻怕那位少爺都等得急了。”

細娘透過窗子,瞧了一眼屋外濃重的夜色,不由長歎了一聲,便扶著南洛瓔緩緩起步。

南洛瓔一邊由柳兒領著自己向前走著,一邊望著遠處,心思卻飛的遠了。

待到南洛瓔進了裴彬玢所在的包廂,裴彬玢正在看書,聽到南洛瓔來了,他一揚手就將書丟在了南洛瓔麵前桌上,看也不正眼看南洛瓔一眼,隻是那樣側著頭,臉色陰鬱的一字一頓說道:“你可知道現下是什麽時辰了。”

南洛瓔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又福了一福,這才自己撿了一個既離裴彬玢遠些,又不用正對著他的位置坐下,這才淡淡的說道:“這些天裏,病的暈暈沉沉的,日子都記不清了,更不要說是時辰。”

裴彬玢這才歪過頭,凝著南洛瓔怒喝道:“你。”

南洛瓔卻不說話,隻是淡淡的望著他。裴彬玢正眼瞧過,才發現南洛瓔今天著意打扮了一番,不自覺得就壓了壓怒氣,怒視著她說道:“現在已近亥時。”

“哦。”南洛瓔隻是那樣瞧著他,還用袖子攔著,故做斯文的打了一個哈欠。

這番做作,直急得在南洛瓔身後的細娘在一邊不停的拉著南洛瓔的身後衣襟,南洛瓔卻如同未覺般的說道:“如此說來,真是讓你久候了。”

裴彬玢眉頭一皺,一挑眼望著一邊的墨書說道:“出去。”墨書趕緊給柳兒與細娘都使了一個眼色,便要退了下去,卻見細娘還是站在南洛瓔身後不動,隻得又瞄了一眼還站在細娘一邊的多多,多多瞧見,心領神會的拉了拉細娘的衣袖勸輕聲勸了一句什麽,細娘也隻得順勢與眾人一起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等到了這時,裴彬玢似乎也冷靜了,反是望著南洛瓔淺淺的笑了笑,那笑容溫潤的如正好溫度的香茶,入口淡淡的,卻又剛好讓人覺得那般的舒服,回味尤甘。裴彬玢瞧見南洛瓔隻是垂首不語,反而有些好笑了,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啊。”卻不再說話,隻是那樣細細的打量著南洛瓔,仔細看來,才發現這個女子身上居然有一種靜諡的像個長者的氣質,有一種經過歲月的洗曆才形成的淡然,那裏還像當初那個瞅著自己,張揚的說出:“與君不睦,立此休書,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自選良配,相互珍重,後會無期。”

此時南洛瓔隻覺得讓裴彬玢瞧的左右不自在,抬起頭,望著他,淡漠的說道:“讓我來,真隻是為了吃飯嘛?”

裴彬玢不著痕跡的將目光移向了他處,良久才淡淡的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事,隻是我們夫妻兩人甚少敘敘,瞧著今天夫人正好與細娘相逢,便想與你一起用飯,順便說說話而已。”

“這一路行來,也虧官人多番照料,隻是日裏趕路辛苦,有什麽也不急在一時,日後再說也是樣。”南洛瓔不冷不熱的回道。

裴彬玢隻覺得她這樣不涼不熱的態度讓自己很不舒服,雖然早就知道她不在意自己這個夫君,也早就明白她並不怎麽尊敬自己這個夫君,說什麽夫為妻綱,隻怕在這位大小姐眼裏,那是絕不可能的,隻是,隻是,以前從來沒有過像這今天這般不舒服的感覺。

裴彬玢似乎從來沒想過自己這麽不招人待見,便淡淡的說道:“你既已嫁我為妻,與為夫說話,卻總是,你你你,我我我,這像什麽樣子。”

瞧見眾人都出去了,南洛瓔也懶得再裝賢妻淑女的溫柔,隻是冷著眼,望著裴彬玢說道:“那麽,你想聽我自稱什麽?”

裴彬玢低眼瞧著麵前的桌麵,好像正在與桌麵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道:“你可是在怨我?”

“怨,為什麽要怨,過去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合理的交待,一個讓你滿意的解釋,自己也覺得沒有交待,又如何怨的起來,隻是覺得我們沒有必要相看兩生厭罷了。”南洛瓔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裴彬玢丟在自己麵前的書,翻動著書頁,卻是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隻瞧見封頁上是兩個篆體的字,裏麵的內容全是由工筆小楷抄寫,邊上都有些點批,卻是行楷,隻覺得字十分的秀麗,內容反是沒有注意,也沒有心思細讀。

裴彬玢愣了愣神,初見南洛瓔隻覺得她今天一切的行為就是為了讓自己生氣來的,此時聽她說的直白,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隻是望著南洛瓔有些傻氣的問道:“我之後所做的事,也有些過份,不如我們算扯平了如何。”

南洛瓔真覺得有些想笑的衝動,莫不成他真的覺得有些事情是可以忘卻的嘛?

一笑泯恩仇,那隻是因為恩仇讓人倦了,不願意再爭鬥下去,卻不是真的可以忘卻。

恨,怨,癡,永遠比其他的感情更加持久,更讓人難以忘記。

南洛瓔微微笑了笑,將自己沉思良久的想法,緩緩說出:“其實,我們都沒有必要為難自己,婚姻之事,父母之命無可奈何,我也知道官人不喜歡我,你看,今天我為了來見官人,特意打扮了一番,卻還是不能得官人一笑。”

裴彬玢不由雙眸又睜了睜,這個丫頭,這個丫頭,心裏有些鬱悶,卻又發做不出,隻是望著她,有點氣悶。

隻聽見南洛瓔繼續說道:“日後,我們若真是去了如城,你隻管將院子裏分出一個小院子給我,後院之事,你交由妹妹打理便是,隻要不涉及到我的事,我決不會過問,我隻要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需要回府裏見長輩時,我也會做好妻子的本分,你看意下如何。”

裴彬玢定定的望著南洛瓔,良久之後,淡淡的說道:“夫人說的對,這日裏趕路確實是有些疲累,我看,咱們還是先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兒再說。”

南洛瓔還待再說些什麽,卻見裴彬玢已經沉著臉先站起來,離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