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蒼白的手貫穿了傅亭淵的胸膛,他聽到耳畔傳來寒涼的聲音,“阿仙也是你能喚的?”
“呃——”
劇烈的痛苦讓傅亭淵渾身抽搐,他瞪大了眼睛,扭曲的麵容再不複平常俊美。
他感覺自己的跳動的心髒仿佛被人捏在了掌心,隻需稍稍用力就能讓他暴斃當場。
可他根本沒有力氣轉頭去看凶手是誰,隻能目眥欲裂地看著不遠處的白色身影,過去的一幕幕走馬燈般在眼前浮現。
事發突然,他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幕,不斷溢血的嘴張張合合,愛意與悔恨在眼中不斷交織。
阿仙……
救我……
肮髒的鮮血順著君危筋絡分明的手腕緩緩落下,交織成一片詭譎妖冶的美,他冷冷地看著雲仙,眼神有些恐怖。
雲仙看到這一幕陷入沉默。
這家夥是怎麽跑出來的?
君危因她的沉默臉色變得愈發陰沉,手上緩緩用力,“是他嗎?”
雲仙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一時沒聽明白,“什麽是他……?”
君危的唇緩緩勾起,聲音森然可怕,“方才你說做得很好的人,忘了?”
“……”
這都什麽更什麽?
雲仙還是沒明白他什麽意思。
傅亭淵卻像是抓住了一線生機,艱難地開口,“阿仙……他是誰,快讓他住手——呃!!!”
心髒傳來擠壓的劇痛,傅亭淵幾乎要窒息的慘叫響徹天地。
檮杌看著自己人頭被搶也不敢吱聲,因為此時此刻的氣氛實在是太可怕了。
它默默溜回魔幡,還不忘唾了傅亭淵一口。
什麽玩意兒,也敢跟主上搶心上人。
雲仙被傅亭淵的那聲慘叫吵得牙酸,全然沒搭理他說的話,隻試探地對君危道:“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們速戰速決……?”
為防又莫名其妙刺激到他,雲仙還貼心地補了一句,“當然,你要是想折磨他玩也行,雖然這本來是我的仇人……”最後這句話她說得很小聲。
君危一時沉默。
傅亭淵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說什麽——?
她就這麽讓別的男人殺了他?!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巨大打擊讓他幾乎形神俱滅,他一時間連痛都顧不上了,悲慟又執拗地看著她,“阿仙你醒醒!我是大師兄啊!你的未婚夫!你是不是被這些邪魔蠱惑了——啊!!!”
傅亭淵猛地噴出一口血來,下一瞬便在別人手中看到了自己血淋淋的心髒。
君危徹底失去了耐心。
雲仙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記得我早就回答過你,我們的婚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在最後一點意識消散時,傅亭淵想起了在靈寶閣的情形。
肖似故人的女子將虛假的定情信物棄之如敝履,說:“這定情信物一開始就是假的,所以這契約也一開始就沒有成。”
“不!這是天定姻緣!阿仙更是對我一往情深,這不是假的!”
“你配嗎?”
那句話曾幾乎讓傅亭淵一度道心破碎,一直告訴自己說這句話的不是阿仙本人,隻是個東施效顰的贗品,才好受一些。
但此時此刻他意識到那個輕描淡寫斬斷情緣的人,和眼前眼睜睜看著他喪命的人——
就是他等待了百年的故人。
但她心中沒有愛意,也不複從前仁慈。
而他隻是一個她想除之而後快的阻礙。
傅亭淵眼前逐漸模糊,緩緩地倒在了地上,胸前的窟窿不斷淌著血。
君危隨手將失去跳動的心髒拋在泥土裏,並順手碾碎了他的神魂。
雲仙本想用魔神訣將傅亭淵的修為吞噬,但看著君危這個狀態,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試探地開口,“那麽接下來……你什麽打算?”
君危見她一眼都沒有再看地上的死人,心情好了很多,但也仍然不算愉快。
雲仙記得他還挺愛幹淨的,抬手給他施了個除塵術,幫他祛除手上的血跡,繼續好脾氣地道:“你不發表意見的話,我就當你答應陪我報仇雪恨了……?”
君危立在黑暗之中,神情晦暗地看著她,沒有言語。
任誰被這麽一個大魔頭盯著都會膽裂魂飛,雲仙可沒被他嚇到。
見他不吱聲,隻當他是默認了。
她捏了把火毀屍滅跡,正要轉身離開,卻見君危的身影消散在黑夜中,隻剩下一片破碎的暗紅色神格。
還有一聲散在風裏的“抱歉”。
雲仙怔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微微伸手將神格收入掌心。
掌心傳來微微的熱意,像是捧著一簇溫暖的火苗,也像是擁有了一個人的心。
雲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也不知他現在能不能聽見,但她還是說:“你最不應該對我說的就是抱歉……”
她輕聲道:“沒有別人。”
“萬年前我情根未生,沒有愛過誰,萬年後的我身陷囹圄,還好遇見了你。”
“我想我可能……”
心間陌生的酸澀讓她有些迷茫。
但她還是說:“我想我可能也是喜歡你的。”
如果不是喜歡,她怎麽會總是在他身邊的時候就感到安心,如果不是喜歡,她怎麽會明知他們立場不同還放下防備,如果不是喜歡……
怎麽可能這還不算喜歡。
雲仙深吸一口氣,將這枚神格小心地收入權戒之中,還不忘叮囑了一句,“你乖乖待著,不要作妖,等我把你從牢裏放出來,我們一起回天界。”
神格亮了亮,不知算不算回應。
待到撤走五行藏煞陣法時,雲仙發現東方既白,天已經漸漸亮了。
芥子袋裏的魘魔終於醒了,它恍恍惚惚地道:“發生了什麽……老大,我還活著嗎?”
“……”
雲仙沉默了一下,“你何止是活著,你簡直禍害遺千年。”
魘魔沒心沒肺地嗬嗬一笑,瞬間將之前的事拋在腦後,“謝謝老大誇獎!”
“……”
雲仙抬步離開這裏,沒再搭理它,暗紅色的神格懸在全戒中默默地發著光。
她決定再回萬魔窟一趟,這一次她沒有之前那麽謹慎。
而且臨走前,她給蓬萊仙府留下了一點小小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