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欺君之罪

茜女獨坐在殿前的翡翠樓裏,有些無聊的對著滿園的春色欣賞。

她無聊,是因為她現在的身份尷尬,而且太後又對她耿耿於懷,她隻好除了必需做的事情,就躲在納蘭滄海的東華宮,不與旁人交流,免得惹麻煩。她這一天不聞窗外事,身邊又沒有個眼線,所以對於今天外麵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其實從她入宮來起,她的命運就係在了納蘭滄海身上。她有沒有富貴,能不能活命,都全憑著納蘭滄海。她將她自己,早就交給了他。

她相信納蘭滄海,任何時候都不會害她。

“蘭兒!”身後一聲略帶著欣喜的喚聲,她回頭,迎見納蘭滄海一臉陽光的從花叢中走出來。他挺直著身板,身著雍容華貴的龍袍,腳步輕爽,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茜女有一瞬間的失神,宛如那一日,她躲在江府眾姬妾的其中,由暗處遙望著他踏風而來,當時的那種心動,那種癡迷,記憶猶新。

兩年而去,他越發風姿卓越,他的身份更加高貴,他的品性依然溫潤,他還是那個他,一個更加完美更令女人向往的他。而她,卻早已麵目全非。他唯一不同的,是這兩年來對她越來越好,付出的越來越多。

納蘭滄海是個不動聲色的人,從與茜女四目相對之時,他就從她目中讀出了意味,一如那一日小小的她對他的崇拜傾慕。他心喜,但按壓著沒有表現出來。隻是一上前,就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雙手。“蘭兒,告訴你一件好事。”

茜女微有回神,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神情純潔懵懂,十分可愛。

納蘭滄海悄悄欣賞著獨屬於茜女的親切可愛,順勢坐在她身側,他心裏感動著,感激著。他很享受她喜歡他的感覺,他也知道,如果沒有江璞玉在,他在她眼裏一定是最好的。所以,她會把握這個能擄獲她芳心的時機,用他對她最大的寵愛,來留住她。

“我已經寫下聖旨,冊封你為皇後。”說話間,眉目變得柔情,美麗的鳳眼期待的望著她的小臉,等待著她的歡欣,她的誇讚。

“是嗎……”茜女有些遲鈍的眨了眨眼,“可是,太後她……”

“別擔心,我已經跟母後說過了,她沒有異義。”納蘭滄海抿嘴一笑,以示安撫,“你將以母後外甥女的身份為當朝皇後。你的身世我已讓陳帆擬定好,後日便是個好日子,這兩天你準備準備,關於冊封的一切事務,我都安排好了,你就隻等著,做最風光最漂亮的皇後。”

茜女聽完,眉目一展,慢慢的溢開一個真心的輕鬆的笑容。終於,她的目的達到了,她真的就要做皇後了。也終於,可以與江璞玉直麵相對了。她有了身份,一個高貴的身份,再也不是任由他呼來喝去隨意打罵的小妾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看她,可怎麽收拾他。

納蘭滄海看到茜女表情中的一絲陰冷,不由心滯了滯,“蘭兒……”他不想她在這個時候分心,而且,除了江璞玉,她還會想到誰?他吃醋,他也會吃醋啊。“你不開心嗎?”

“啊,開心啊!”茜女連忙衝他一笑,確實表現的十分興奮激動,忍不住捧住他的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皇上萬歲!”

納蘭滄海身體重重一繃,多久了,他沒有和她這麽親密。他的內心立即洶湧澎湃,從這親密的接觸中,他已感受到她真的就是茜女,就算她容顏再有變化,可這種肌膚相親的感覺不會變。也許是因為太激動,太開心,也許是受到了她的刺激和鼓勵,反正,他也說不清為什麽,他突然忍不住順勢抱住她,在她驚愕的神情中,照著她的嘴唇……吻下去。

“皇……”茜女原本想抗拒的,但是不知怎麽,當雙唇相貼,那種熟悉親切充滿安全感的感覺籠罩全身,她遲疑了,被融化了。她知道,也許和納蘭滄海在一起,沒有驚心動魄和轟轟烈烈,但是,他溫暖,他溫柔,他能讓她心安。

她曾經就愛他身上那種散發著貴而不驕的光環,如今,死過一次的她,是不是可以重新抬起頭,迎接他們糾纏不休的愛情?

也許她可以公私兼顧,重新小心冀冀的接受他。

一滴淚,輕輕滑落臉頰,提醒她,時間隻會往前,不會倒流,一切,終是回不到過去的。

“蘭兒……”納蘭滄海鬆開她,吻她的感覺沒有變,她帶給他的觸感,一如從前。這一吻,他確定,她就是他最愛的那個人。可是,她……“怎麽哭了?”兩行清淚,一點點澆冷他的心。她不願意是嗎?她還是不能愛他。

“臣妾……是喜極而泣。”雖然說的言不由衷,但她是真心。聽起來有些矛盾,可確實就是這樣。她喜他對她的真心,她隻是哭她沒有那個福份。

納蘭滄海以指腹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深情的注視著她微紅嬌嫩的臉龐,如今的茜女容顏豔麗,她更美了。他卻怕他更抓不住。她為何改變容顏,他猜不透。可能不是為他。可能隻是利用他,但他也甘願被利用。

“朕會對你好的。”他沙啞著聲音,給她鄭重的承諾。

“臣妾相信皇上。”她相信他,這世上,滄海是她第一相信的人,師父是她第二相信的人。

兩人正你依我儂,卿卿我我,突然,一聲急促的喚聲提醒了他們。“太後!太後……”

鮮花叢中,那風韻猶存豔絕天下的秦太後怒氣衝衝的朝他們走來。陳帆在其身側著急的跟著,卻也不敢阻攔。

茜女眸子了縮,隱隱嗅到了不善的氣味。

納蘭滄海感覺到了她的怯意,以及被激怒時的劍拔弩張。他連忙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真切的望住她的速說了句:“別怕,有朕在。”

茜女倉皇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秦太後風風火火的走到亭中,眼睛一直犀利的盯住茜女,上得前來,不顧身後宮女在場,劈頭蓋臉的就興師問罪:“賤婢馬茜女!裝神弄鬼到什麽時候?”

納蘭滄海沒有想到母後會如此衝動,連忙上前一步攔在茜女身前,臉上笑意淡淡,眼波朝陳帆瞥了一眼,陳帆立即朝一眾宮女揮了揮衣袖:“去去!都退下!”

宮女們也忙不跌的快速撤去。

“母後,什麽事這麽生氣?坐下跟皇兒慢慢說。”納蘭滄海臉上雖帶著笑,但眼神已有些生冷,但風度仍然翩翩,但見他長袖一擺,拉住秦太後的胳膊,強行按著她坐到了石凳上。

秦太後感覺到了兒子手臂裏傳來的暗示,有些驚愕的看向他,“皇兒……你是瘋了!”

“兒臣不知做錯了什麽,讓母後這麽生氣。”納蘭滄海施施然說著,麵無波瀾。

“她……”秦太後氣呼呼的一指一旁的茜女,怒目圓瞪,“她就是馬茜女!還裝什麽張蘭?欺君之罪,罪當處死!”

納蘭滄海回頭也看了一眼茜女,淡淡道:“母後恐怕是弄錯了,她就是張蘭,是您的外甥女呀,您怎麽忘了?”

“皇兒……”秦太後怒不可遏,氣道:“事到如今你還護著她!她就是馬茜女,她入宮不知道是存著什麽可怕的目的,皇兒,你不能這麽糊塗!居然……要立她為後?她是江丞相之妾,何德何能,一介賤婢,絕不能為後!”

納蘭滄海的臉色一點點變了,變得嚴厲而陰冷,“母後,不可聽信旁人讒言,而隨意出口妄言。”

“母後未聽任何人讒言,母後確定她就是馬茜女!”秦太後為了阻撓她為後,也真是拚了。完全不顧儀態。

“有何證據?”終於,納蘭滄海說到了關鍵處,也與秦太後開始針鋒相對。

茜女欣賞的看了眼納蘭滄海,心裏讚了句:幹的漂亮!

“……”於是,戳到了秦太後的弱處,一時間,她找不出證據,神情愕然。她總不能說,她是從江璞玉的態度裏猜到的?這成什麽了?她瞞著皇上召江璞玉入宮,本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再說,就算江璞玉說她是馬茜女,也算不得是什麽證據。

可是,堂堂太後豈能被製住?她憤然而起,朝著茜女一步步逼近,眼睛緊盯著她,想逼她露出原形。“馬茜女,別再裝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早晚會露出馬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然,他日,你禍亂後宮,將死的很受苦!”

“太後在說什麽,臣妾不知。”茜女若無其事的迎著她,一臉無辜。

秦太後氣的嘴角直抽。

“好,你就裝吧,任你裝的再像,也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特別是……你的家人!”

聽到“家人”二字,茜女差點兒都給忘了,她還有這邊的父母!

天哪,那對奇葩夫婦,膽小如鼠,見錢眼開,隻要太後漏一個指頭縫,他們也鐵定將她出賣!

但是心裏再生駭,麵上也得裝的淡定。經過了生死之劫的她,裝模作樣的功夫更深厚了。“蘭兒從小跟著師父長大,從未見過生身父母。太後何出此言?”

“你……”

“母後。”納蘭滄海也轉過身來,站到了二人之間,臉上恢複了笑意,化緊張氣氛為輕鬆的說:“蘭兒確實是跟著她師父長大,朕可以為她作證。母後,你信不過朕嗎?再說,朕喜歡蘭兒,除她之外,決不會立他人為後,母後就不能放任兒臣一次?”

這番話裏,有討好,有威脅,也有乞求。他是曾經答應過母後不再跟江璞玉搶女,可是,如今事是人非,江璞玉不珍惜的東西,他也不能要嗎?母後是不是太過偏心。就算茜女有什麽目的,他都相信茜女也不會害他的。

“皇兒!”秦太後痛心疾首的看著納蘭滄海,勸道:“立後豈是兒戲?你喜歡她,盡去寵愛她便好,為何給她後位?這意味著什麽?位高權重啊!皇後乃一國之後,她哪有點母儀天下的樣子?皇兒怎可將私心與國事混淆?如此不分?”

“沒有人天生就是皇後,蘭兒她會做到的。母後,兒臣喜歡一個女人,就得拿出誠意,不欺她,不騙她,兒臣已答應過她立她為後,豈能失言失信?”

秦太後聽他這麽堅持,也心涼了,後退一步,失望的看著他,說:“好,你不顧後宮安危,不顧朝堂安定,但是哀家絕不能由著你。哀家會讓她是相府姬妾的身份證實,你一國之君,絕不能搶臣之妾室!”

“母後!”納蘭滄海眼眸一緊。

“你們跟哀家過來!”秦太後一聲令下,轉身,怒氣衝衝的走出樓台。

納蘭滄海回身擔憂的去看茜女,他擔憂不是怕母後的執著,而是怕茜女會因母後的糾纏而不耐煩,從而離宮。“蘭兒,是朕考慮不周,惹母後生氣,你且在這兒,朕會去說服她的。”

“我跟皇上一起去吧,太後這次是動真格的了。”茜女淡淡的笑著,上前,挽住納蘭滄海的袖子,拉著他追隨上太後的腳步。

一路,納蘭滄海都很緊張,母後如此不依不饒,也在他意料之外。以前,母後也是有些喜歡茜女的啊,為何這次這麽堅定?不達目的不罷休?也許,母後是怕她這次重來有什麽不好的目的,所以才千方百計的阻攔,母後也許是在保護他,保護璩國吧。而更有可能,是母後怕他和江璞玉的關係決裂……

但是母後怎會不知,他和江璞玉就算沒有茜女,也已經決裂了,隻是還沒有到暴發的那一天那一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