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立後
幽青郡主此時心如冰窯,帶淚的眼睛空洞的望著自己的丈夫,自己心心愛著的丈夫江璞玉,她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冷酷和絕狠,和對她的放棄!
沒錯,這個男人,已經對她放棄!
從他緊握著她的脖子的雙手上,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巨大的絕望讓她全身止不住的打冷戰,她不是怕死,她生的金,養的貴,血液裏流淌著的是皇族的清傲,她不怕死!可是,她怕被心愛的男人親自殺死,一想到這個她唯一衷愛的男人居然可以這麽輕而易舉的想殺死她,她就……無法承受。
眼淚,順著她的眼睫簌簌落下,止不住。她的淚,不是求他憐憫,它們是在為它主人悲淒的愛情而祭奠。
然而,江璞玉並沒有為她的落淚而心軟,依然是一臉的冷漠,甚至,還在一點點收緊手指。他看似還是那麽隨意的站立著,華貴的藏青色長袍上閃光的銀色滾邊還是那麽燦爛,周圍的一切,也依然是那麽的青蔥欲滴,清風依然和煦,一切看起來,真的不像個殺人現場。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夫妻之情?”頸上的窒息感讓她真正的恐懼,纖長蒼白的手指本能的顫抖著去扣他的手指。她悲從中來,不甘的質問。
“夫妻之情?”江璞玉臉上出來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情,像是嘲笑幽青郡主的自不量力,又像是諷刺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本相與你有任何夫妻之實嗎?”
這一句,無疑帶著濃濃的侮辱性。
幽青郡主臉色由白到青,呼吸更加急促,瘦弱的身子骨受到雙重打擊折磨,已經開始往下癱軟。“江……璞玉,你好絕情!好狠心!”
“本相從未否認過,就連自己心愛的女人,我也能做為賭注,又何惜你的性命?”江璞玉嘴上刻薄的說著,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漫不經心,甚至身姿還是那麽的悠閑,除了手臂固執的舉著她的脖子。幽青郡主此刻在他的麵前,性命單薄的就像一隻待宰的小雞。
“所以這一年來……你也隻是利用我?”幽青郡主淒然問,眼睛淒迷的看著他。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她都不想錯過。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著他,也許她將從此長眠不再醒來,即使他對她無愛,她也不負自己的一個正妻的職責。
當先皇歸天,當新皇納蘭滄海登基,她的父親理親王已被架空,空有一個親王位,實則早就沒了實權。她在江璞玉這裏,早就沒了價值了吧。
江璞玉看著她垂死掙紮的模樣,嘴角一勾,笑的卻是很真心的。沒有嘲弄。“你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女人,所以不必殺你。可惜你現在惹煩了我。”
幽青郡主目中露出驚駭,隨即頸間的束縛感也越發強烈,求生的本能讓她開始了真正的垂死掙紮,淚珠如雨般順頰而下,“不……相公……”
江璞玉依然一動不動,就像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麵前消失一樣淡漠,隻是手指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也許是看到了無望,幽青郡主突然間放棄了掙紮,她知道錯了,她不該知情不報,這個男人,今天是不會放過她了。那又何必苟且偷生!今生,她愛錯了人,即使夫妻兩載,他依舊將她當“可有可無”之人,那這輩子,她還何求?不如早死早脫生。下輩子,她不會再愛這個人。這個無心的、殘忍的男人。
江璞玉此時看到幽青郡主誓死如歸的態度,還是很欣慰的,她是個有自知的女人,隻怪她不自量力敢跟他耍心機,否則,他也懶得殺她。
他敢在這裏正大光明的殺郡主,無非也是孤注一擲,今日除郡主,就是他“反”的一個開始吧。他熬了這麽久,就等的是現在。
“嗚啊……”突然,一聲脆生生的女娃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不由停頓住,轉頭。
秋荷是郡主的貼身侍女,她早就在屋內看到了江璞玉要殺郡主,她驚嚇住,但是,她不敢出去救郡主,雖然她十分的害怕擔心,情急中,抱了江念兒到窗下,將她弄醒,希望死馬當活馬醫,能喚醒江璞玉一點良知。
不管他們夫妻之間情意如何,可至少在外表看來也是相敬如賓,怎麽因此一事就下殺手?就算現在郡主的地位堪憂,可她也養了江念兒一年,江丞相怎的沒有一絲感恩之情?
孩子的叫聲也將幽青郡主從死亡線上拉回,頸間的手指微鬆了些,她換得一口氣,幽幽醒來,哀戚戚的轉頭,尋找孩子的方向:“念……兒……”一開口,淚流滿麵。是她親自撫養了一年啊,已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了。
醒了的江念兒聽到了“母親”的聲音,本能的去尋找,揮動著四肢努力從秋荷身上下來,朝門外走。
於是,江璞玉就看到一個小人兒,搖搖欲墜的出現在門口,映著燦爛的陽光,可愛的米分色小臉蛋兒純潔無辜,清亮的眼睛裏含著似那個女人一樣的笑意。一看到她,江璞玉條件反射的鬆開手指,收回了手。即使孩子還什麽也不懂,他卻不想當著孩子的麵殺人。
幽青郡主經過太長時間的窒息,身子一軟癱在地上,不停的趴俯著喘氣咳嗽,臉龐發青發紫,痛苦無比。劫後餘生後,百感交集,竟是禁不住輕泣起來。
“娘……”江念兒發出類似“娘”的呼吸,朝幽青郡主跑去,秋荷戰戰兢兢的跟在她後麵,不敢看江璞玉冷峻的表情。
幽青郡主感覺到江念兒的靠近,提起精神轉回頭來,小丫頭驚訝的看著她,她一把將念兒抱緊,失聲痛哭。
沒有人不怕死,特別在死過一次之後。這種痛苦,苦不堪言。尤其,是在被自己心愛的人殺死。身痛和心痛並存,無疑是人生第一大酷刑。
“念兒,來。”江璞玉朝江念兒伸出手,發出命令。
江念兒雖然人小,可是對於父親的嚴肅還是有些本能的懼怕的,居然也乖乖的朝他走去。
幽青郡主不敢阻攔,隻得無望的放她離開懷抱,隻是眼睛還是難舍的望著她的小身體。她感覺到,從此,這孩子就要離開她了。她再也沒資格做一個“母親”。
“看在孩子的麵上,今天就放過你。”江璞玉抱起念兒,手指輕拂著念兒嬌嫩的臉蛋兒,眼睛都不瞧她,輕飄飄的說著。“以後就老實的呆在苑中吧,誰也別見著。”
雖然殺了幽青郡主也沒關係,但是,總得有些小麻煩找他,說起來,軟禁她會更合適。
“念兒,跟爹爹回去。”說完,就悠然轉身,抱著念兒朝苑外走去。
幽青郡主悲哀的看著他們,望著那驚慌的回頭看向她的小念兒,無助的向念兒伸出手臂,胸口的痛苦越積越烈,她連忙用另隻手捂住嘴巴,隻敢在喉嚨口無望的悲嗚著,不敢發出聲音。
“郡主……郡主……”秋荷猛的上前抱住幽青郡主,隻覺得她的身體顫抖的厲害。她家郡主太命苦,居然嫁了個這麽冷血的相公,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念兒……念兒……”幽青郡主撲在秋荷懷裏痛哭,她雖然沒有死,可是,現在,真是猶如死一般的難受。
“郡主……你別再念著那孩子了,她畢竟不是你親生!”秋荷一句話,提醒了她。
幽青郡主不由的止住了哭聲,淚眼朦朧的望著她。“是啊,她是馬茜女的孩子。搶別人的,終究是要還的。”
“這豈能怪郡主,是丞相的主意,如今卻怪在你頭上。郡主,你太可憐了。”秋秋荷心疼的以手絹為她擦淚,“郡主,起來吧,有命在就好,以後,咱就在這苑中,好好的活,奴婢好好伺候你,咱再也別管外麵的事。”
幽青郡主雖心中悲涼,但事至如今,她也不是認不清時局,隻得無奈的在秋荷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步一挪的走回屋內。
陳帆邁著小腳步匆匆的走進殿門,一路小心冀冀的走上前,躬身屈背的上了台階,朝納蘭滄海稟道:“皇上,丞相午時已出了宮了。”
納蘭滄海將手中的奏折朝桌上一放,轉過頭,神情淡漠的看了眼陳帆,“現在幾時了?”
“距丞相離宮已過了兩個時辰。”
納蘭滄海俊容微動,“然後呢?”
“此間無任何動靜。”陳帆小心的查看皇帝的臉色,如實報著。
納蘭滄海長歎了口氣,凝起眉,“奇怪了,他竟然就這麽走了?”
“皇上,或者丞相根本不相信太後的話。”說著,陳帆又加了一句,“他太高傲。”
納蘭滄海冷笑了聲,“高傲,也是仗著太後和朕的維護,否則,他又有何本事?”
“是啊是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和太後對他真是好的沒得說,還總是擺架子。”陳帆可會看皇帝臉色說話了,順著話茬拍馬屁拍的眉飛色舞毫無痕跡。
納蘭滄海瞥了他一眼,從桌前站起來,有些憂慮的轉身走下台階,說:“朕是擔心,他是欲蓋彌彰。依他的性子,不探個究竟豈會罷休?除非……”除非,他也確定張蘭就是茜女。所以,不必再探究。
再或者,他江璞玉早就不在乎茜女了。
隻是這個可能,他現在無法斷定。
茜女當年在他府內失蹤,他話出的話語是失蹤,但他很懷疑其中的秘密,他當時也是身處麻煩事,朝中內部混亂,他分了心,沒有及時發現茜女的離開,隨後派人去查,竟又沒了她的消息。
而且這一年來他確定,茜女未出現過,江璞玉也未和茜女聯係過,如此確定,茜女絕非是江璞玉藏起來的。可是這兩人,當初不是愛的死去活來嗎?為何,江璞玉拋下了剛剛生完孩子的她?而她,又為何卷土重來?還來勢不善?
他們之間,由愛生恨了嗎?
想到此,納蘭滄海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也罷,不管如何,現在身邊的這個女人,都是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在江璞玉的身邊!江璞玉這“此地無銀”的做法,更讓他確認張蘭就是茜女。他好開心!
輕快的一轉身,龍袍在空中劃出了個瀟灑的弧度,他快步走回龍椅,神情飛揚的拿起聖旨,揚揚灑灑的寫下了立後的旨意。
陳帆在一旁也看的驚心動魄看的麵露歡喜,看著皇帝嘴角的笑意,連忙上去磨硯,附和著說道:“皇上,這次真立後了!蘭姑娘一定很高興呢!”
納蘭滄海眼中笑意更濃,“已經讓她等很久了。”
陳帆將玉璽遞給他,“皇上英明。”
納蘭滄海望著自己寫下的聖旨,頓了頓,收斂笑意,道:“恐怕母後倒會心堵了。”
“皇上何必杞人憂天呢,蘭姑娘秀外慧中,冰雪聰明,以後常常去請拜太後,太後慢慢就會喜歡她的。”陳帆鼓勵他說。
納蘭滄海抿嘴一笑,心口又敞亮了,陳帆真是說到他心窩裏去了,這也是他期盼的那樣。茜女也是個機智的人,不會因小失大。上次是個意外,茜女有自己的堅持,不肯為妃嬪才被太後罰。隻要立她為後,她一定會識時務,會對太後恭敬討好,哄得太後滿意的。
玉璽鄭重落下,蓋上了大大的紅印。
他拿起聖旨,看著上麵他雋秀的字寫著立她為後,雖然現在她叫張蘭,但是有什麽關係,隻要是她。一張聖旨下,她,就是他真正的妻子了。
他的妻子,他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