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寒一臉驚愕——他也是五歲那年爸爸去世的,也是那一年搬家的。

是巧合嗎?還是什麽?路遠寒在冥冥中覺得命運之手將他推入深淵。

路遠寒想起夏依說過她也是在石鎮出生長大的,路遠寒輕皺著眉頭,試探性問道:“你十一歲那年住在哪裏?”

夏依看了眼路遠寒,說:“抱歉,想不起來了。”

路遠寒歎了一口氣,停了下來,降落在地麵上——已是枯人在魄區的據點了,章森和林可兒四人已經在這了。

章森向四處打量了會,輕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看來連這個據點都有可能被人發現了,我在這裏探查到有不少閣主級魄源曾在這裏逗留。”

路遠寒一驚,說:“現在就走?那清揚姐、章一澤他們怎麽辦?”

章森說道:“我已和一澤說過新的見麵地點,估計一澤他們已經比我們先到那裏了。趕緊走吧。”

在封印次元裏的魔星感覺到外麵路遠寒的魄源,在這個巨大黑暗空間裏,魔星用盡各種方法就是出不去,魔星苦笑:看來他們為了成功限製住雙心下了不少功夫啊,隻不過他們沒想到最後來這裏的人不是雙心而是魔星。

單靈坐在角落,歎道:“魔星,別浪費力氣。坐下來仔細觀察這封咒吧,找到破綻再想辦法費解。”

魔星回頭看單靈,問:“在與他們接觸時,無論是我和他們用交談的方式還是餘鐵鈞準備用暴力解決,你都一言不發,是想起什麽了嗎?”

單靈猛地一抬頭,又低下去,黯然說道:“沒……”

這家夥,該不會?魔星微皺了下眉頭,走向餘鐵鈞,對他施加了愈咒,餘鐵鈞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魔星。

“你別太感激我,”魔星一臉無所謂,“我是怕你死了,沒人給我講述下淩語晨被綁那晚所發生的一切。事到如今,你就別一個人死撐了,這不是單人能解決的事情。哪怕,換做是你崇敬的枯人,他也沒辦法一個人解決。”

餘鐵鈞聽見枯人的名字一怔,隨後歎口氣,不得不讚歎後生可畏——魔星、雙心明明都比他晚入月閣,如今這兩位都是月界萬人之上的閣主,而餘鐵鈞連第一梯隊都未擠入。

“好。這一切……我都會說出來。魔星閣主。”

……

月界,這樣的一個世界無疑是一個悲觀的世界。月士們的自由意誌成為笑談,他們的心靈不過是在局限的範圍內“自由”地跳舞,他們自己所能決定的隻能是以什麽方式走向毀滅,而無法改變走向毀滅的命運。

終於,在一片和睦之後,盲目的樂觀情緒充斥著每個人的內心,他們認為月士仿佛能夠以自身之力使向日葵在冬日盛開、使羊頭長在馬的軀幹上,月士就成了宇宙的主宰,月士就成了上帝,決定萬事萬物該以怎麽樣的方式運行。

但是啊,月士們沒看清一個東西,那就是月士的力量所能改變的僅僅是形而下的東西,對於自身,月士永遠無法了解透徹。

或許,在冥冥之中,有什麽以控製萬事萬物來控製月士,借而控製月士的心靈。月界的控製力越強,那個冥冥之中的什麽對月界的控製力就越強,神秘的力量就越能顯現於塵世之中。

所以,才需要死亡。所以,才需要救贖。

路遠寒,他救贖本應該死亡的月士夏依,更像是救贖了他自己。

等到路遠寒一眾到達新據點時,章一澤等人果然已早早在那等待了,路遠寒和章一澤兩人相視一笑——計劃完美成功。

自清晨金敏俊與五人一戰後,等到五位年輕人一一醒來後,章森先安穩住五人的情緒,開始口述計劃。

章森選擇性回避了一切關於金敏俊的事情,隻是說金敏俊也是枯人安排的一環,而接下來能否救出夏依,就看這五位少年了。

章森掏出枯人創造的四條長繩和一隻鐵錘,和咒術無形衣的實體化,給五位少年。在五人穿上無形衣後,可以暫時隱藏身上的魄源,到達刑場時,等到半球啟動那刹那,除路遠寒外四人各拿一條長繩分別站在東南西北方位,將長繩另一端高高拋起甩至半球頂部中心,路遠寒則從空而降,拿鐵錘擊打四條長繩相交的部位,從而毀掉半球。

一切全都照著最初計劃的方向發展著,除了金敏俊外,高清揚和章一澤等人利用界膜逃出,章森則在釋放羽術後帶著林可兒等人迅速撤離。

滴水不漏的安排,也隻有枯人或者雙心才能做到。他們是有信仰的人,他們的信仰,便是他們自己。

信仰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它可以改變人的態度,行為,甚至人性。它可以讓濫殺變成神聖的行動,它可以用來洗腦,也可以用來變堅強.借信仰之名,可以行善,也可以做惡。

“單靈姐呢?”江蕭蕭忽然問道,她隻看見高清揚一人。

高清揚麵色一沉,幽幽說道:“她現在應該和魔星在一起,應該不必擔心。”

“雖然你這麽說了,”路遠寒說,“但,情況似乎並不樂觀吧。如果單靈姐她沒出事的話,按照她的性格,現在應該活蹦亂跳地和我們一起在這慶祝了。可是…到現在她還沒出現。還有,她為何會與魔星在一起?”

高清揚歎道,把雙心給她錦囊後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眾人大驚。

“你為什麽不早說?”路遠寒無法按捺了,“餘鐵鈞一直就在墓地據點外徘徊著?雙心原本打算讓你和霜俊傑去調查,之後換做了魔星與單靈姐?”

“我有機會說嗎?路遠寒,”高清揚低下頭,如今單家姐妹都不知所蹤,沒有人比高清揚更加心急如焚,“那日從雙心閣中出來後,我們就失去聯係,直到剛剛在刑場我們才匆匆見麵。”

路遠寒怔住,他回想起那日他與高清揚、單靈的對白,羞愧地抬不起頭。在低頭那瞬間,才注意到高清揚雙臂上全是傷痕,恐怕是剛剛的交戰留下的吧。

“是我的錯,我去找她。”路遠寒忽然轉身,準備離去。

高清揚一把抓住路遠寒。

“你是真沒腦子嗎!”高清揚怒道,“既然單靈沒能出現的話,那就證明原據點已經完全暴露了,連魔星和單靈都不能應對的局麵,你以為你去可以解決嗎?你能好好分析一下現在的情形嗎?”

“情形?”章一澤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清揚姐,恕我無禮,從最開始我們就什麽都不知道的瞎闖,你們任何的計劃或者情報都沒跟我們共享,我明白你們有你們的苦衷,但造成現在這種局麵就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你什麽意思?”高清揚沒想到矛頭又再一次指向她,她扭過頭看向章一澤那,注意到紀小季在一旁欲言又止,看來紀小季是讚同章一澤的看法,紀小季礙於他從八歲昏迷起便被枯人、高清揚等人照顧有加,便沒開口。

那是憤怒的滋味。

這種滋味,好像有人伸手入喉,向無限空底掏抓,胃袋抽搐整個翻轉,半殘食物同胃液狼藉混合噴出身體,血之鹹腥與隔夜餿酸半掛嘴角——怒氣猶如嘔吐物泄完隻覺空,排山倒海的空,肉體太委靡甚至不能承住怒氣。無論是章一澤還是紀小季,身為少年,他們統共隻有這麽多力氣,抗擊傷害之外,憤怒隻能將他們抽幹。

隻是,也許對於少年們來說,就算憤怒從來一事無成,他們也定會保留憤怒的一份,是獅吼姿態,給予任何膽敢來犯迎頭回擊。

林可兒等人此時一頭霧水——叛賊高清揚?關鍵人物路遠寒?羽者?意界人?這一堆原本該對立的人怎麽扯在一起的?還有,他們剛才還提到了魔星、雙心、霜俊傑,為何月界三少會和這些家夥扯上關係?

更令她不安的是,剛才在刑場她看見了金敏俊。

“我沒什麽意思,”章一澤一臉從容,“我明白你對枯人是言聽計從,他所有的安排在你眼中都是理所當然,所以你會無原則的去原諒他。其實,我們也能原諒他,但不會像你這麽盲目。”

“你!”高清揚被戳中痛處。

“那個……”站在一旁看著眾人爭吵的夏依有些不知所措,輕輕地打斷了大家,“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在這裏,但是,我隻知道,是你們一起救了我,我很感激,請你們別再爭執了,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路遠寒有些想笑,雖然他因夏依失憶有些悲傷,但他看夏依這樣說話還是忍不住想起初識夏依時的畫麵——那時候的夏依哪會像這樣溫柔啊,簡直就是個野蠻女友的翻版。

場麵一時間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看來我錯過了什麽啊。”

場上眾人皆表情一變,齊齊轉頭看向聲音傳來之處,一人渾身是傷仍不失風度地走過來,輕鬆道:“可兒,夏依,讓你們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