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棣越過蕭枕雲, 看向門內中了一槍的司楮,對方正歪七扭八倒在**昏睡,形象慘不忍睹。

智能機械臂正在地上勤勤懇懇地打掃碎碗瓷片和潑灑的白米粥, 他走進地下室, 把司楮搬到**調整姿勢, 端莊地平躺,兩腿擺直, 雙手交握置於腹前。

隨後司棣又解開他腳踝上的鎖鏈, 揉了揉上麵留下的紅印,換了隻腳踝給他鎖上。

蕭念也走了進來, 為便於蕭枕雲日後的行動, 他在司楮的兩隻手腕上套上磁吸手環,接著重新上好精神體壓製鎖。最後再由司棣為他的好弟弟蓋上被子,愛憐地用手指分開遮在他眼前的碎發。

指腹輕撫過司楮眼下青色憔悴的眼袋, 司棣歎息道:“頭發油了。”

“……”蕭念:“再過兩天他身上還能餿了。”

司棣沉默一會, “原文裏‘蕭枕雲’怎麽給我弟弟洗澡的?”

蕭念思考了一會, 發現小說裏根本沒寫, 而且他估摸著單憑蕭枕雲一人很難完成這件事。

這段司楮被軟禁的劇情在‘蕭枕雲’變態發言之後重點就落到了外麵的葉斐然身上,描繪男二如何的由焦急無措轉為心智堅定, 又是如何的聰慧過人, 在重重迷霧中找尋蛛絲馬跡, 終於成功在半個月後抓住了‘蕭枕雲’的小尾巴。

這期間蕭枕雲和司楮的戲份自然也不少, 但並不是麵麵俱到事無巨細那種, 至少沒有細節到描繪司楮是如何上廁所又是如何洗澡的。

“知道嗎?”蕭念又拿出他傳銷頭子的口吻,“小說男主頭發和身體都是不會髒的, 像司楮這種人設的衣服也永遠散發著肥皂幹淨清爽的香氣。”

“……”

司棣思索著出了門, 轉身去儲物室裏翻出燙傷膏, 再隨著水流聲找到蕭枕雲。燙傷並不嚴重,沒有起水泡,拿冷水衝洗之後灼痛感也變得不再明顯,但司棣還是推著他找個地方坐下,讓蕭枕雲把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在他手背上塗上厚厚一層燙傷膏。

膏藥抹開之後,蕭枕雲便習慣性地收回手,可中途卻被司棣一把握住手指,再牽了回去。

“替身?”他促狹地問,“打發無聊日子的?”

雖然知道司棣是在打趣,但蕭枕雲還是跟他解釋道:“我亂說的……騙小狗的。”

“但我聽到的時候,還是很傷心。”司棣一根一根摸過蕭枕雲的手指,然後傾過身,將他的掌心貼上自己的臉頰,,淡色眼睫由下往上緩緩掀起,底下是鬆綠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麵前的男人,“你要怎麽補償我?”

“別總是撒嬌。”蕭枕雲很沒辦法地摩挲了兩下司棣的側臉,不得不說手感很好。樣貌俊毅的哨兵配合地閉上眼,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手,“……你還沒喂過我。”

蕭枕雲饒有興致地輕撫過他的臉,手指在他下巴上搔刮幾下:“你有手有腳的,還需要人喂飯?”

“不行麽?”司棣側過臉,在蕭枕雲掌心落下一個柔軟的吻,笑著拉長了尾音,“……小叔。”

“……”

犯規了。

中午十二點,蕭家禮做完大量精神域檢查疲憊地回到家,換完拖鞋就在滿是飯菜香氣的餐廳裏看到蕭枕雲一手端著碗,一手舉著勺子遞到司棣的嘴邊。

客廳裏,蕭念單獨坐在沙發上抱碗吃飯,甚至還特意背對著餐廳,戴了耳機,好似生怕餐桌上的某些邪惡畫麵與聲音汙染了他的神智。

對氣氛感知不夠敏感的蕭家禮傻不愣登地去廚房盛了飯,隨後在司棣身旁落座,“蕭老師,你手背燙傷了?”

“嗯,不小心。”蕭枕雲夾了一筷子玉米烙,司棣立刻搖頭道:“我要喝湯。”

蕭枕雲轉身把玉米烙放進自己嘴裏,舀了一勺透明瑩潤的雞湯,司棣抿一點之後繼續作:“燙。”

燙你個頭,再冷點油脂都凝固了。蕭枕雲不耐煩地瞪司棣一眼,後者立刻朝他露出譴責的目光。

“……”

蕭枕雲隱約好像懂了,回憶了一下之前他在地下室時給司楮喂粥的各項步驟,收回勺子在唇邊吹了吹,再一次遞到司棣嘴邊,這回小狼開心了,彎著眸喝下了湯。

幾歲了,上幼兒園了嗎?

蕭家禮不明就裏地咽下口中的肉片:“噫?司隊的手怎麽了,也燙傷了嗎?”

“……”

“……”

一分鍾之後,蕭家禮默默端著碗和他最愛吃的那盤菜坐到蕭念旁邊,背對著餐廳的方向,蕭念遞給他一副耳機,問:“想看什麽電影?”

“……都行。”蕭家禮扣上了耳機,隻要能盡快讓他遠離塵世的紛飛就可以。

確保小狗有的待遇他都有,而且是加倍的之後,司棣終於長回了他的手,規規矩矩自己吃飯。主要是蕭枕雲真的不會伺候人,總是在他還沒把上一口咽下的時候就遞下一口,塞得他像隻儲食的鬆鼠,還不給人喝水。

“司楮說他還要再喝一碗粥的時候……”蕭枕雲好似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勾唇輕聲一笑,“我還以為是他發現了粥是你煮的。”

“這能吃出來嗎?”司棣獨自進食的速度就像按下了倍速鍵,蕭枕雲一碗飯前的湯還沒喝完,他就已經去盛了第三碗飯回來。蕭枕雲放下湯碗:“就比如吃出了粥裏哥哥的味道?”

“粥能有什麽味道?”

“這都吃不出來,憑什麽說愛你。”

“……這也是小說男主必備的特質嗎?”

“差不多吧。”

……

接下來的日子裏司楮開始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態度,知道逃跑無望之後他就視蕭枕雲於無物,飯照吃、覺照睡,但始終一言不發。

蕭枕雲覺得這樣的小狗非常省心,每天進地下室閑逛一圈,念一段誇張的暗戀小作文,跟打卡似的,到點就下班。

又過了三天,司楮身上果不其然餿了。

地下室沒有浴室,蕭枕雲考慮半天,隻能讓機械臂拎了桶熱水、毛巾還有換洗的衣服進去,讓司楮給自己擦擦。為了符合人設和劇情,他理所當然表現出‘嘿嘿,阿楮,叔叔幫你擦啊~’的癡態,被拒絕之後果斷離開,帶上了地下室的門。

一周後,司楮的反應明顯開始遲鈍,地下室內除了那滿牆的照片之外,沒有任何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關得越久他的精神就越發萎靡,短短幾天明顯瘦了許多,兩腮出現輕微凹陷,像個枯萎的蘑菇。

司棣心疼不已,回了趟家去了解小說男二號那邊的進度。

家裏,司父司母的狀態也十分不好,特別是司母,每每到了夜裏都會哭一陣,好在大兒子永遠穩重冷靜的模樣很好地安撫了她。

“放心,很快就會有消息的,我向你們保證。”司棣拍了拍母親的後背,雖然司母知道司棣也沒有確切把握,但兒子篤定的口吻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安慰完父母,司棣又去找葉斐然,問他有頭緒嗎?

葉斐然就好似另一朵枯萎的蘑菇,茫然又無措地搖了搖頭:“沒有……所有線索都斷了,棣哥,我找遍了……我嚐試了能想到的所有辦法,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可是……什麽也沒有……”

不應該啊?……司棣疑惑地想,已經一周時間了,按道理這個時候葉斐然已經懷疑上蕭枕雲,開始搜尋證據了……

難道是認為他和蕭枕雲的關係太親密,不想透露給他?可是葉斐然那崩潰的模樣又不似作偽……

司棣安慰了兩句,突然想到……劇情裏的‘蕭枕雲’是獨自完成了綁架行動,雖然他計劃了很久,方案製定得非常周密,但是畢竟不是最專業的人士,還是在細微處留下了痕跡。

可現實中完成綁架的人不單單是蕭枕雲,而是一個團隊,不僅有司棣他本人在其中穿針引線,關鍵還拉了個黑暗哨兵入夥,而刺蝟又是誰……他就是吃這碗飯的,還一吃吃了幾十年。

就葉斐然這種剛進工會工作的小愣頭青,能逮到刺蝟的蛇尾巴就有鬼了。

那麽問題來了,綁架做得太幹淨,應該來拯救被困小狗的孔雀王子死活查不到壞鹿頭上,怎麽辦?

在司棣揣著滿腹困擾的時候,蕭枕雲也在糾結,他坐在監控屏幕之前問蕭念:“我感覺司楮已經快不行了,他都開始看牆上的照片排解寂寞了,就他這個狀態,真的還能再堅持一周嗎?”

“雖然原著裏沒有直接寫明,但按照那個戀慕司楮的‘蕭枕雲’的行為模式,肯定會每時每刻都在地下室裏陪著司楮,沒話找話地和他交流。”蕭念說,“即使厭煩憤恨,但司楮不會感到孤獨。可你不同,你就每天中午去一趟,不到三分鍾就走,晚飯甚至直接用機械臂送餐……”

“我是因為司楮肯定不想見我這個害他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所以才不去他麵前惹他厭的。”蕭枕雲解釋說。

他想了想,蕭念說的也有道理,再恨的人好歹也是個活人,總比獨自困在壓抑逼仄的昏暗房間好。

“給他點雜誌看看?”他看向蕭念,後者搖搖頭:“不行,這個原文裏有寫,‘蕭枕雲’不想有任何東西分散司楮的注意力,狼犬也不允許。”

“該寫的不寫,不該寫的寫一堆。”蕭枕雲摸出一根煙,煩躁地銜在齒間,他沒有立即點燃,隻是咬著思索了一會,忽然想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辦法。

地下室的門再一次打開。司楮沒有任何反應地背對著門躺在**,但這一次響起的不是熟悉的輪椅滾動聲,而是清脆的蹄子踩在地麵的聲音,天祿好奇地繞著床鋪轉了一圈,隨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司楮的鼻尖。

見人沒有反應,雄鹿又舔舔他的臉,呦呦地叫。

對待精神體,司楮終歸是鬆懈一些,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正對上天祿烏黑的眼珠,纖長茂密的眼睫使鹿的眼睛自帶溫順關切的效果。司楮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抬手摸了摸天祿的臉。

天祿回以親昵的磨蹭,接著還嚼起了他的頭發。

司楮被搞得有些癢,閉眼往後退了退,“別咬……”

他的嗓音沙啞磨礪,帶著點笑意,不知為什麽,就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司楮忽然鼻尖一酸,委屈的淚水瞬間滾滾而下。天祿疑惑地歪頭望他,下一刻,司楮摟著它的脖子,低啞地哭出聲來。

“……”監控屏後的兩個人都沉默了,好一會蕭念才憋出一句:“幹的可真不是人事。”

蕭枕雲冷笑一聲:“還不是拜劇情所賜。”

司棣回來的時候,司楮也正好宣泄完情緒,抽噎著放開一直耐心陪伴他的天祿,擦著淚水道:“謝謝……”

多好的小狗啊,下輩子千萬別再投胎成男主角了。

忽然,監控下的司楮抬頭,正對向監控鏡頭,哭過一場之後他雖然臉上一塌糊塗,但情緒穩定了很多的樣子,也願意說話了:“小叔,你在看著嗎?……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司棣掛好外套,正打開書房的門走進來,見蕭枕雲一臉困惑,問:“怎麽了?”

“小楮開口說要我過去。”

“嗯?”司棣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怎麽突然願意和你說話了,還主動要見你。”

“可能以為我良心未泯,想通過交談方式讓我放過他吧。”蕭枕雲說,“葉斐然那邊什麽時候查過來?不行你幫幫他,效率太差了。”

“是要幫一下了,不然明年他都查不到你頭上……等你聊完我們在討論細節吧。”

蕭枕雲點點頭,驅動輪椅進入地下室。

房間內,司楮坐在**,正麵朝著門口。天祿本來在咬照片玩,見到蕭枕雲進來之後立刻歡快地跳到主人身側。

“怎麽了小楮?”蕭枕雲洋溢起一個幸福的笑,“你終於肯同我說話了,我太感動了。”

“小叔……”司楮又往床邊湊了湊,“你能過來點嗎?”

這家夥是不是這兩天又搜集到了什麽尖銳物品,打算讓我靠近點好捅我腰子?吃一塹長一智的蕭枕雲警惕地坐在原地不動,甚至還想轉身就跑。

司楮似乎看出了蕭枕雲的懷疑,主動抬起雙手,示意掌心裏什麽也沒有,接著為徹底打消他的疑慮,還調高了手環磁吸功率,困住兩隻手。

“……”蕭枕雲隻能往前,去到和司楮膝蓋碰膝蓋的距離,“可以了嗎?”

司楮點了點頭,動作遲緩地站起身,抬起一條腿半跪在蕭枕雲的輪椅上,隨後整個身子挨靠過去,腦袋搭在蕭枕雲肩頭,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小叔。”

他說。

“我答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