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驚風的這句話過後, 蕭枕雲確實沒有再繼續戴口罩——他直接二話不說轉身就跑,殘廢了這麽多年的蕭副主席從未如此身輕如燕過,矯健如遊龍, 飛快地消失在廚房。蕭念更是難得同他有配合地擋在身後, 默契以身攔住蕭驚風, 天真無邪地裝傻道:“舅公,你怎麽在這?”

“起開。”蕭驚風拎雞仔一樣把毫無還手之力的蕭念拎到旁邊, 人如其名, 恰若一道穿堂驚風,蕭枕雲剛踏出廚房門不到半步, 下一秒就被舅舅攥著後衣領又逮回了燒鍋爐的地方。

“解釋一下吧, ”蕭驚風用手背擦去顴骨上的黑灰,“你……”

“是啊,解釋一下。”蕭枕雲先聲奪人地指著蕭驚風的一頭黑發轉身看向李佳靚, “他的頭發到底哪裏棕了……又哪裏拽了?”

無辜又純良的李佳靚在角落裏眨眨眼睛:“我也沒說他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啊……”

“別欺負人新娘子, 是我感知到你的精神力, 讓她帶你們來見我的。”蕭驚風按住蕭枕雲的肩膀, 迫使他直視自己,“你這些年去哪鬼混了,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帶著念念, 瞎胡鬧……”

“……這事情說來話長, 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蕭枕雲默默給蕭念去了一道眼神, 後者情緒基本穩定, 就是目光渙散,大概是已經心如死灰地放空了大腦。

可能他要窮盡後半生來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為什麽堂堂工會主席會蹲在後廚給人燒鍋爐?

“那就等這鎮上的事情結束之後跟我回去慢慢說, 一個字一個字, 一點不落地給我好好解釋清楚。”蕭驚風冷冷地撂下狠話, 隨後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垂手拍拍蕭枕雲的大腿側:“剛剛逃跑的身影還挺矯健的,義肢?”

在蕭驚風麵前,蕭枕雲就宛若被教官訓練的新兵,乖乖回道:“是。”

“看來這些年過得還挺滋潤,不是被人綁走洗腦幹苦力賣器官?”蕭驚風抬眸朝他笑了下,“是你主動藏起來了對吧?我當年就覺得不對勁,包括你的失蹤,司棣的反應,處處都很違和。”

蕭枕雲還沒把瞎話編好,對此隻是笑笑,轉移話題:“舅,還是先說下鎮上的情況吧,念念說你一進鎮就失聯,已經十多天了,發生什麽了?”

如果說司棣這些天的經曆是典型的“陰溝裏翻船”,那蕭驚風的故事就是傳說中的“人怕出名豬怕壯”。

幾天前,蕭念發來求助的時候,他恰好就在遙鎮附近的市裏開會,兩地隻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本來蕭驚風是不需要親自出馬的,但就當他準備找下屬處理此事的時候,某一瞬間,他忽然想到這些年自從他當上主席之後,就總是幹一些開會演講的文職,鍛煉得少,腹肌都快消失了,精神力鞭也不複當年英勇。

外界可能隻記得特工會主席,都忘記他也是一位首屈一指的S級輝耀向導。

也曾策馬揚鞭,七進七出,在絕境之中與隊友浴血奮戰,險象環生。

蕭驚風想著他之後幾天又沒有什麽重要的行程,一念之差,驅車前往遙鎮,打算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禦駕親征,親自解救工會這群沒用的年輕哨兵向導,樹立主席文武雙全的威信。

蕭念提醒了他遙鎮的通訊信號受管控,蕭驚風也做足了準備,提前斷聯,把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都刪除幹淨,小作易容,工會專車也半路換了一輛,試圖不留一絲把柄……

但他忘了,他可是特工會主席,別說沾個胡茬戴個墨鏡,就算把他這張臉燒成灰,憎恨特種人的教授也能認出他,畢竟指不定每天在臥室裏拿飛鏢紮他照片呢……

所以蕭驚風來遙鎮的第一秒就暴露了,是鎮上所有特種人中身份暴露時間最快的那位,沒有之一。

你以為他是全隊最強戰力,白馬盔甲騎士,其實他是最菜的那一個,自身難保。

……然後蕭驚風就被教授爪牙追殺了,然後他就被李佳靚救了,然後他藏在了後廚的鍋爐房裏躲過了搜捕,然後他就真成了燒鍋爐的夥計。基本流程和小說原文中葉斐然逃跑被追殺再被李佳靚救走的劇情一模一樣,藏匿點都是同一個。

蕭念小臉一板,開始糾結既然蕭驚風走了葉斐然的劇情,那等到之後葉斐然被追殺的時候,還能不能成功複刻一遍原版流程?會不會李佳靚嫌家裏的向導太多,就不救了?

而蕭枕雲的關注點比較奇怪,他狐疑地看向在廚房間給大娘們幫忙的新娘,大聲問:“你真叫李佳靚?”

新娘熱火朝天地翻動著鍋鏟,點了點頭:“是啊。”

“那你丈夫呢?”蕭枕雲皺起眉,“李嘉朗?”

李佳靚粲然一笑:“是啊,我倆名字是不是很像?我能和他走到今天,也有名字緣分的功勞在其中。”

蕭枕雲:“……”

蕭枕雲默默把腦袋又收了回去。

“舅,我接下來要去找司棣,我知道他在哪裏。”他說,“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問完蕭枕雲又做了個陳述句:“你接下來如果沒有別的計劃就跟我一起去吧,他那兒有個哨兵,我個人可能搞不定。”

提起哨兵蕭驚風可就來勁了,教授底下十幾個持槍追殺他的普通人他幹不過,但要換成十幾個哨兵,蕭驚風絕對輕鬆拿捏,“好。”

三名蕭家人受了李家的恩情,自然要報答,於是奮力給這場婚宴燒完了整場的鍋爐,這才悄悄從後門離開。蕭驚風還試圖以這裏不安全為由想讓蕭念留在李家避難,等事情結束之後再來接他,蕭念心想劇情本來就已經混亂不堪,蕭枕雲身邊再離了我那還了得,急忙一哭二鬧三上吊,死乞白賴地爬上了蕭枕雲的車。

不意外蕭驚風暴露得那麽快,他留胡須戴墨鏡的偽裝隻能說是聊勝於無,四舍五入就是電視劇裏的女扮男裝。蕭枕雲忍不住在駕駛位上說:“你的易容水平著實欠缺,等找到刺蝟之後讓他給你化一個。”

“刺蝟?”蕭驚風笑了下:“棕發拽男?”

蕭枕雲也笑了起來,點頭道:“是的,棕發拽男。”

“你們在我之後進的遙鎮,又是怎麽和司棣取得聯係的?”蕭驚風突然問。

“……”蕭枕雲被問得噎住,開始後悔為什麽腦子一抽要帶蕭驚風上路。他沉默幾秒,捏造出一副這些年飽經風霜很有故事的沉重口吻,“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就不要問了。等教授落網,我肯定會一五一十地跟你解釋清楚。”

“你確定?”蕭驚風很懷疑,“一般這種話都隻是在刻意拖延,罪犯落網的時候人就會玩消失。”

“我肯定不玩消失。”蕭枕雲篤定又誠懇地說,“相反,教授被逮捕之後我還要大張旗鼓地現身,告訴全世界我蕭枕雲又回來了!”

蕭驚風:“……”

“但是舅舅,在這之前請幫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別人我的行蹤。”蕭枕雲叮囑道,“對外還是宣稱我下落不明。”

“嗯,你指的對外是……?”蕭驚風思索了一番,“司棣知道嗎?”

“知道。”

“韓邦知道嗎?”

“知道。”

“韓邦都知道?你告訴韓邦不告訴你舅,你到底和誰親?我白疼你了。”

蕭枕雲:“……當然和舅舅親,韓邦算什麽東西,我告訴他是迫不得已的。”

蕭驚風很滿意蕭枕雲的識相,繼續掰扯:“念念也知道。”

“嗯。”

老舅眉頭皺得死緊:“那感覺全天下都知道了啊,你到底在瞞著誰?”

蕭枕雲:“……”

好像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還有段霏、段霈兄弟也知道,壓根就沒有人不知道。

“司楮和葉斐然不知道。”蕭枕雲說得直白,“最重要的就是瞞住他們。”

“為什麽?”

“別問,社會上的事情你少打聽。”

蕭驚風猛地從後座起身,捏住蕭枕雲的側臉往外扯,威脅道:“和誰吆五喝六呢?對誰擺譜呢?”

“……”

半分鍾後,車輛抵達目的地附近。

蕭枕雲隔著老遠就看見視頻中的蝙蝠哨兵小灰獨自一人蹲在路邊,鬱卒地叼著根狗尾巴草望天思考人生。哨兵喜靜,鎮上又沒有條件專門給小灰建哨兵專用的加強隔音房,他和小白便住在了鎮子最為偏遠的地方,這目前倒方便了三口蕭家人行事。

蕭枕雲回頭和蕭驚風說明這人的身份和來曆,C級哨兵,順帶加一句他還有個義妹小白,智力有問題的C級向導。

蕭驚風不愧是工會主席,看問題的出發點就和常人不同:“小灰小白的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孤例,特種人之間的校園暴力問題我們一直有在持續關注,但還是層出不窮。主要原因在於特種人的等級秩序比普通人更加直觀和重要,等級與生俱來且後天難以通過努力改變,譬如覺醒後是C級的哨兵,基本這輩子就隻能是C級,和S級的差距隻能說是鴻溝,天差地別。”

“有辦法改變嗎?”蕭枕雲問。

“我們在努力,但是真的很難,目前隻能從心理層麵出發。”蕭驚風摸摸蕭枕雲的腦袋,“簡單來說就是勸C級的特種人想開一點,就像你一樣。”

蕭枕雲:“……”

雖然蕭念真的很喜歡看這種一物降一物,舅公把他爸噎得說不出來話的樣子,但還是正事要緊,他趕緊在蕭驚風下車之前說:“舅公,這個哨兵很狡詐,善於通風報信。”

原文中好幾次主角們的行蹤都是被躲在暗處的小灰發現,報告給教授,壞了主角團許多事情。

“……”蕭驚風瞥了蕭念一眼,真的什麽也沒有問,徑直推門下車,緩緩靠近路邊的小灰。即使是C級的哨兵好歹也是一名哨兵,小灰看見蕭驚風的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異常,他飛速站起身,頭頂冒出蝙蝠黑色的薄耳朵。

小灰明顯不喜歡自己哨兵的身份,一邊扒拉遮擋著蝙蝠耳,一邊警惕道:“你是誰?”

回答他的是蕭驚風寶刀未老的一道精神力鞭,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也不給他任何通風報信的機會,原文中好歹和司楮還你來我往小打兩下的小反派瞬間白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蕭枕雲和蕭念兩個狐假虎威的家夥立刻湊上來,看著蕭驚風迅速扒了小灰的衣服,襪子都不放過,把一切不管是不是通訊設備的東西都沒收。再將人扛到肩頭,顛了顛,轉身問:“司棣被關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