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闌珊

我環顧了周圍堆積如山的屍體。

雨砸在身上生生地疼痛。

這場殺戮,究竟有沒有意義。

溫未涼白色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

“別過來。”我大聲喝止他。

溫未涼在我麵前停住,有一絲錯愕。

我始終低著頭,不能,不敢看他的表情。“我把他殺了。秦穆軒。”

溫未涼抬了一下手,沒有說話。

“你大概知道一些,但不完全。秦穆軒是我弟弟,我殺親,伏羲族的靈魂便會墮落,淪為西王母控製的玩偶。也許,下一個我要殺的就是你,”我說著,努力想要平靜,然而聲音不知為什麽,就哽咽了。隻要站在他麵前,我就軟弱了。

我聲音越來越不連貫,慢慢夾雜著低低的抽泣,“溫未涼。求求你。一定不要被殺。一定要跑掉。就算是為了我。我不想……”

“我答應你。”

冰涼的身體被溫未涼抱住。那麽溫暖,讓在冰海逐漸溺水麻木的我,得到拯救。連一個掙紮的動作都不敢有,恐懼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會消失。

“一定不會。”

溫未涼輕柔按住我的左腕,另一隻手點了我的睡穴。

不堪重負的身體軟軟倒下去。

隻要有你在我就可以安心。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溫未涼。

其實那時我並不明白。

無論是未央,未眠還是溫未涼,他們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對於西王母手段的低估,造成了後來我不可挽回的錯誤。

對於我自己的過分自信,給他們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傷害。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溫未涼正在給我包紮左腕的傷。燈火有些暗,在穿堂的風裏搖搖晃晃。我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

“溫未涼,停下。”我開口,聲音有些幹澀,“那個傷……先不要去管它了,好麽。”

溫未涼手停了,然後站起來給我倒水。我揉了揉眼睛,視線清晰了一些。睜開眼時,溫未涼正端著杯子至上而下俯視我,搖曳的燈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輪廓。

“喝點水吧。”

大概是剛才回答時我的聲音太沙啞,他還真是心細。我這樣想著,不禁淡淡對他露出笑容。

溫未涼彎下腰,把他溫潤的唇貼上我幹澀的唇。輕得就像羽毛一樣的一吻,印下來。在那輕柔的觸感將要消失的一瞬間,我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撐起身體,深深吻住他。

舌頭探入他的口中,卷起他的舌,然後緩慢的糾纏,索取,想要更多。

我胸口慢慢有窒息的感覺,仍然不想放開。

直到後頸被溫未涼有力的手抓住,然後下一秒被強迫重新躺回床上。

我劇烈的喘息,大口吸入空氣,眼睛不自覺眯起來因為眼前的景象有些發黑。

“真是的,受傷了要乖乖休息,激烈的事情以後再做。”溫未涼責備地揉揉我的腦袋。

我側過頭無辜看著他,“啊……好餓,看到你就想吃掉。”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非常習慣這樣肉麻的打情罵俏。多少自己已經被這家夥同化了,就像未眠以前說的,白癡會傳染。不過,話說回來,真正的笨蛋自己吧。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毫無辦法阻止。

腦子裏又浮現出那一幕,黑雨,懸崖,死亡,血流成河。還有更加恐怖的畫麵一不小心就反複閃現:劍身刺穿血肉。沉悶的摩擦聲,讓人心驚膽戰。

“把眼睛睜開!無邪!”溫未涼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抓得很用力,疼痛迫使我睜開眼。

溫未涼的臉闖入視線。

那張怎麽看都不會看夠的臉,一直無所謂笑著的臉上,現在寫滿了慌張。我呆呆看了他一會,然後伸手捧住他的側臉,“怎麽了?老是皺著眉,會起皺紋的。”

手指撫平他皺起的眉,“別擔心。”

溫未涼捉住我的手,親吻了一下。手指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好像飄渺虛幻的現實一下子清晰起來,又重新觸手可及。

“喝水吧。”溫未涼把我扶起來坐好,把水遞給我。然後繼續包紮我的左手。

我這一次沒有再拒絕。

“劍傷不是很嚴重,但是元氣損耗很大。”溫未涼看了一眼我的眼睛,繼續說,“損耗的有些蹊蹺。”

我下意識閃躲了一下他的目光。因為。那時候我用了《賀辨》裏的心法。但是這些現我不能透露給任何人,連你也不可以。溫未涼,我對你隱瞞了這麽多,對不起。這麽多的人,不能放任不管。

可是。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一絲一毫。

“手筋完全斷裂,”他手上的動作仍然很熟練的進行,語氣裏卻透出強烈的動搖。“為什麽,你連一丁點的猶豫都沒有。”

我眨眨眼睛,“下手太慢不會更疼麽?半連半斷的,多可怕啊。”

因為,那時候我隻是想,哪怕很短的時間,我也要爭取。為了不失去你。

“是嗎……”溫未涼歎了口氣,然後抬頭對我露出鄰家大嬸的經典笑容,“無邪真是勇敢的孩子呢。”

“我盡量延緩傷口恢複的速度,但是你最近身體的恢複力大幅度提高。大概是神族的血統覺醒了吧,手不出意外,一個月之內可以恢複。”

“真是厲害呢。傷口的恢複都可以延緩。”我不由讚歎了一下。

溫未涼包好我的手,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才收拾東西。

“啊,對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大概七個時辰。之前給你喝了一點有助眠作用的藥,想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你累麽?”

溫未涼回過身,蹲在床邊,戳戳我的眉心,”不,行。今天好好休息。”

“不要……”我手指纏住他的頭發,頭埋進他的頸間,“好想要。”

“不要對醫者撒嬌。”溫未涼這樣說著,聲音卻在我咬了他喉頭的時候顫了一下。

(廢話。喉嚨被咬了誰能正常說話……)

我壞壞笑著看他,自己坐起來,右手把左肩的衣服整個剝下來。“小心不碰到傷口不就行了。”我繼續慢慢脫著衣服,“是你說的,把眼睛張開。我現在不想睡,所以,不如……”

溫未涼抓住了我的手,用那雙深沉的讓人情不自禁想陷進去的眼睛直視我。

“我來……”

床帳緩緩落下來,把暗黃的燈光遮擋的更加曖昧。他特殊的味道慢慢充斥,淡若無味,卻誘惑著人用力的尋找,最終沉迷於此。

親吻比從前更加的小心翼翼,身體在手指熟悉的撫摸下仍然很敏感的反應,隻是又夾雜了一些傷口牽動帶來的細小的疼痛。一切細小的感覺似乎都被無限放大了,有一種想要又不能滿足的感覺。

“我說,我又不是玻璃製品,你還怕弄破了還是怎麽的?”我不滿的掐了他一下,十分隱晦的暗示:你能不能激情點。

溫未涼顯然忍得夠嗆,汗水順著鬢發滴落下來。但是他仍然克製著,輕輕吻著腹部的皮膚,然後慢慢的進入。

我低聲呻吟了一聲。

然後看到他的眼睛,那眼睛裏有平時看不到的特殊的眼神,躁動,狂熱,征服,霸氣。閃著異樣的誘人的光芒。

頻率慢慢加快,不由手肘撐起身體去迎合他的動作。想要貼合的更緊密,疼痛更加深刻,穿透的更加徹底。

最後終於在兩人交錯的粗重呼吸中結束。

燈火搖曳了一下,然後“嘶”的熄滅,餘下一縷細彎的輕煙。

我身體向後縮了縮,後背緊貼著溫未涼的胸膛。

溫未涼環著我的手緊了緊,“冷麽?”

“不是。睡不著。”我睜著眼睛,看著從窗紙中透出的銀白的月光在地上斑駁的剪影。以前在琅?幻境溫未涼的寢宮,無數次看過類似的畫麵。窗外月桂樹婆娑的枝幹,在地上妖嬈的搖擺。以前,也喜歡一起躺在屋頂上曬月亮。那裏的月亮在滿月時總是非常明亮,又圓又大。那時候,閑著無聊總是喜歡撩撥一下未央;那時候,總是要用盡腦筋防止未眠偷窺,鬧得雞否狗跳。

回憶是件很可怕的事。特別是昔人已逝,物是人非之時。以前的快樂,現在在時間的碾壓之下,隻剩下無奈,像一根細線,不慎明顯,卻已經把心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