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鳳凰隕落
廝殺仍然在繼續,隻有少數全身浴血的白衣弟子仍然拚命抵抗。大多數已經被當成箭靶,射得不辨人形。
“救兵到了!”忽然有白衣弟子狂喜的叫喊。
“救人!”
一聲令下,三百騎鬼魅般殺出。
這些人全是溫未涼千挑萬選出來,我倒是不擔心。
我從馬上掠下,一劍撥開數十人,救出一名被圍弟子。
“未央祭祀在哪。”
他艱難喘息著,斷斷續續回答,“在上麵!”
沒有時間耽誤,我提氣掠上百米斷崖。
鮮血混在黃色的土壤中,變成褐色。一點一點,觸目驚心。
我就站在崖邊,很久都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秦穆軒背對我站著,藍色的衣擺上,沾滿了血。
雲層好像離得很近了,青色的電光,在眼前劃開。
未央被釘在石壁上。短刀貫穿手腳刺入石壁。
她美麗的綠色大眼睛仍然費力的睜著,但是沒有已經失去了呼吸的力氣。
雨落下來,一滴兩滴。然後,“嘩——”,猝不及防的掙脫天空,以決絕的姿態墜落大地。
“剛好趕上呢。”
“不,”我失聲尖叫,“不要!”
短刀離開了他的手指,刀鋒滑破空氣,發出刺耳的鳴叫。
我不顧一切的衝過去。
刀尖刺進血肉。
就在我眼前。
我看著它,割開了未央的胸膛。最終結束了拚命抵抗的生命。
未央慢慢說了幾個字。
然後,瞳孔猛然收縮了。
她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那雙美麗的眼睛再也沒有閉上。最後一刻,她看著我。平靜地讓人想要流淚。
為什麽……
“你這麽恨我嗎?”我站在鮮血淋漓的石壁前,小聲說。
“殺了她是為了替一塵報仇。”
“我明白了。你也想讓我嚐一嚐,重要的人被殺死在眼前的感覺。”
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很痛。
“很痛。”
無邪。無邪。你看到了嗎?未央死得那麽慘。
無邪。無邪。未央對你來說是什麽?
——什麽?最重視的人。
無邪。無邪。她的靈魂不得安息。
——她又犯了什麽錯呢。她才那麽小。
無邪。無邪。替她報仇啊。
——都是我。
無邪。無邪。用你的劍,刺穿他的心髒。
無邪。
無邪。
殺死他。
破邪劍悲鳴一聲出鞘。
我左手握劍,一瞬間,雨點被我陡漲的殺氣驅散開來。
一聲尖厲的鳴笛。無數黑衣人躍上斷崖,將我包圍。
但是,我看到的隻有一個人而已。
破邪劍鋒利的刀刃抹過人的脖頸,沒有聲響。
倒地的屍體越來越多,後來人不得不踏著前人的屍體攻過來。
然後再一排排倒下。
血流成河。
一切都是陰謀。也許,我其實算得上是陰謀的幫凶,而不是受害者。
破邪劍微微顫著,帶著興奮的戰栗。
秦穆軒仰頭看著垂直落下的雨,仿佛置身這場殺戮之外。雨水順著漆黑的發,蒼白的臉,頎長的脖頸流下來。仍然是那個飄然出塵的神?,隻是眼中有一種光芒,永遠的隱去了。
最後一個人倒下去。
滿地殘破的屍體,匯聚成河的鮮血。
我冷漠環顧四周,好像這一切與我無關。
我拖著破邪衝過去,劍尖與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叮”。刀劍相撞,巨大的力量震得我虎口一麻。
——對。無邪。殺掉他。又是那個聲音,撕扯著我的神經。
側身避過他平平抹過的一刀,我右手出掌,正中他左肋。
猩紅的血絲映襯著蒼白如紙的麵色。
眉頭就那樣微微皺著。我拿劍的左手,不由顫抖了一下。
為什麽,你的神情如此疲累。
是什麽時候開始,你的眉間,就不見了那年的清俊瀟灑。
心口無由痛了一下,一口血湧上喉嚨。
——無邪。你在做什麽。看看未央。她在看著你,她的眼睛沒有閉上。
不要再說了。
秦穆軒的玄鐵劍重將近七十斤,然而他輕巧得拿著,如同執著一截竹枝。重劍脫手,突然手腕一轉,劍身重重砸在我的肩頭。
我回手,擋開他的劍。兩人各自退後數米。靜默對立。
“你累了麽?”他毫無波瀾的聲音傳入耳。
為什麽你說起話來還是這麽無所謂,好像朋友間的閑談。
——無邪。不要想。隻要像睡著了一樣,什麽都不要想。
不行。
——殺死他!
所有的顏色開始混沌。
嘴角不由得輕揚,眼裏閃過一絲邪媚的紅色。
欺身向前,破邪的寒光驟然泄出,映亮了昏暗的天色。
破邪劍法。
在我使出第十三招時,秦穆軒的重劍脫手。
下一劍,貫穿左胸。
溫熱的血噴濺到我臉上的時候,我終於回神。
秦穆軒對我擊出一掌,身體向後飛出懸崖。
他注視著我,嘴角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明明曾經,我們在橋上飲酒。為什麽,恍若隔世。
為什麽,你是我的弟弟。
為什麽,我在你麵前割下蘇華夜的人頭。
為什麽,我的劍會如此毫不留情。
我默然站著,看著他的衣袂消失在蒼茫的黑暗中。
瞬間被黑暗吞沒,沒有悲傷,沒有痛苦。
為什麽你們的神色都如出一轍,平靜得讓人恐懼,讓人想要流淚。
這個世界,都安靜的讓人恐懼。
雨依然落著,整個天空都在哭。
破邪劍掉到了地上。
世界仿佛被靜了音。隻有綿綿不絕的雨聲,始終在響。
我走到未央旁邊,輕輕闔上了她的眼睛。
你想說什麽呢?
未央。
很不甘心吧。雖然選擇了服從。
西王母,你真的太狠了。未央對你的命令絕對不會反抗,於是誘她來月琶關,讓我看到她被殺的一幕。然後控製我的意誌。殺親。
為什麽隻麽傻呢。
我輕輕擦掉未央臉上的血跡。
皮膚已經沒有了溫度。但是仍然那麽漂亮。
我還以為,如果是你,應該會反抗。但是,你還是選擇了沉默。就此永遠的沉寂,不再有聲音。
對不起,未央,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
我走回崖邊,撿起破邪劍。
突突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我知道,是溫未涼趕來。
劍尖指向左手。利刃刺破皮膚,沒有絲毫猶豫,挑斷了左手手筋。
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不會讓你控製我。
尖銳的疼痛鑽入骨髓,但是這又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