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無處是盡時

未眠章(以未眠為第一人稱非番外)

那一天,在碎葉王城紛繁零落的櫻花樹下,他說,“我知道,你永遠都是我的表妹。”

然後帶著寵溺,淡淡的笑。

我捂著自己的胸口,第一次感到了暖意。

當我的世界還是一片黑暗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一株妖異。不同於身邊的一切。我安靜的生長,榨取著腳下腐爛的血肉和靈魂,一點點伸展著肢體。那時,我經常聽到有人輕盈的笑聲,如同碎落的玉石,她一笑,滿園的花都會跟著簌簌顫抖。但是,她一笑,我就會覺得怨怒。

當我第一次開花的時候,我睜開了眼睛。那時,我成為了未眠,一個花蠱。

那個笑聲的主人站在我麵前,告訴我,她是我的主人。我要喊她作,師傅。

我在琅環幻境作大祭司的第二年,師傅領來一個孩子,那時候他跟我一般高,眉目清秀,一雙桃花眼笑起來讓人心搖神醉。師傅說,他叫未涼,是他豢養的藥人。

他從小被喂各種各樣的毒和藥,但是從未因為非人的痛苦而哭喊求饒,隻是微笑著把致人死地的東西盡數飲下。最後他熬了過來,武功精進飛速,成為了第二大祭司。

那時候,我就清楚地知道,我們完全不同。

雖然我表麵上冷若冰霜,清高自傲,但是我的根始終紮在肮髒醜陋的血肉之中;他雖然看起來觸手可及,大大咧咧對著所有愛慕他的人微笑,但是卻是一縷清風,永遠在天上,從容舒卷而過,永遠不會被肮髒的手觸及。

沒有理由,我就是喜歡他,會笑著叫他,師弟。

因為我本就無形無體,師傅借由這黃泉之花曼殊沙華和她的幻術力量,讓我到了另一個時空,用花枝給我做了另一個身體,不如本來的有力,但是可以生長。

那一年,那個世界叫做聖誕節的一天,師傅領著我,見到他。那時候,他還叫戴月行。人群裏,天空飄飄揚揚落著稀疏的雪,閃亮的霓虹恍惚了整個黑夜。十五歲的少年身形纖瘦挺拔,他彎起眼睛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隻覺得,他的笑容是連沉雪池終年冰凍的水都可以融化的溫暖。他說,“這就是表妹嗎?這麽可愛的女生,怎麽藏到現在才介紹給我認識?”

那些年,我貼著他,整天耽美bl的給他灌輸,逼他陪我看同人電影,bl漫畫,yy他和他的朋友,追著他死纏爛打,直到他一見我就要撞牆、破窗逃跑。雖然我明白那不過是演戲,但是,追著他跑,看到他瞬息萬變,耗子碰上貓般的表情真的很有趣。

那時候,我的力量有時候會突然衰弱,經常住院。他隻要有空就來看我,戳著我的腦袋,警告我,“不許減肥了!”

我就死皮賴臉拽他袖子,“月行哥哥,你幫我買這個月的耽美月刊。”

那些年月,沒有疼痛和寒冷的年月,也許現在的無邪早已經忘記,但是我一直深深記住,糾纏在我身體內的年輪中。

很多年或者是幾年之後——我總是對年月沒有概念,我抱著“溫莎夫人”坐在大殿上,我知道那一天我的月行哥哥要來了。他抱著我,嘴裏的口水都要滴下來,我吃吃得笑,叫他,“表哥。”結果他又一副生吞了蟑螂的表情。

那時候我很高興,我的月行哥哥沒有變,即使遭遇了很多,還是那樣是一縷冬日的光,純淨溫暖。

那時候我也很悲傷,因為我知道,那縷陽光,很快會被扼殺於黑暗。

我本是一隻花蠱,卻因為吸食了人類的靈魂,而有了感情。也許我最大的悲哀,就在於此。

師傅與殷落羽在鳳凰山莊一戰之後,軟禁了溫未涼。我知道,她不會那麽好心放過他,他無數次違抗了她的命令:試圖動搖無邪愛他的心,清除師傅監視無邪的眼線。所以,她把溫未涼交給火鶴蘭處理時,我絲毫沒有驚詫。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火鶴蘭隻是把溫未涼軟禁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裏,給他服長期壓製內力,麻痹神經的藥。

火鶴蘭這個人,我是看著他一步步從普通的仗劍弟子,一步步爬上大祭祀的位置。他很聰明,他的行為不會有一絲一毫妨礙到師傅,他不碰溫未涼,隻是因為知道他還有用。

有一天大殿之上,前去刺殺殷無邪的人又是全軍覆沒,師傅突然眼角流血,那是力量急劇衰弱的表現。

火鶴蘭出大殿的時候,我竟然看到他在笑。

其實幻境的現狀所有人都很明白,統治的轄域太大,根本力不從心。天涯海閣表麵上歸順,背地裏與玉虛宮勾結另幻境人馬不斷折損。師傅的力量也是一天比一天衰弱,無邪現在可以毫不費力一劍劈了她。

我也很想笑,她設計了這麽久,最終還是敗在殷落羽手裏,敗在她所不齒的動物的感情麵前。

她總以為可以控製一切,卻不知道,這世上人心是不能靠力量壓製。無邪是這樣,掙脫她的束縛,最後給了她一劍。我也一樣,自從我成為未眠,我無時無刻不憎惡著她,怨恨這她,因為是她把我活生生埋進黑暗,讓我成為這樣一個怪物。

櫻花不會永遠那麽燦爛,所有的生命都有生有死,有始有終。彭殤徒自異,生死終無別。不如學無生,無生即無滅。

蠱如果違抗了主人的命令,會有淒慘的下場。

我笑。我活了這麽久,還有什麽比活著更淒慘。

我一腳踹開那扇門的時候,知道我還是來晚了。

溫未涼雙手被綁在床柱上,腿被拉開成屈辱的姿勢,身體不住**,臉色蒼白的嚇人。

他靜靜扭過頭,看到我微微笑了一下。

下一秒,床上的人被我扯著頭發拽下來,一劍從眉心貫穿頭顱。

“未眠,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合禮數?不事先通報,就闖進我的地盤。”火鶴蘭坐在床的對麵,麵孔隱沒在黑暗中。

“火鶴蘭,你找死。”手骨不經意間被捏得哢嚓作響。

火鶴蘭笑了一聲,然後如暴發一般大笑起來。“怎麽樣,沒想到吧?你不讓我碰他,給我下了血咒,隻要我接近他三步之內就會筋脈盡暴而死,可惜,我現在不想要他了,我隻想毀掉他。”

他止住笑,站起來,月光將他的臉映得猙獰。

“溫未涼,你不覺得你很惡心麽?千人騎萬人壓的男妓,被無數人摸過舔過的爛貨。”

“殷無邪現在有鳳丹青和秦穆軒那兩個,還會要你麽?你也成了沒人要的垃圾。哈哈哈哈。”

我握劍的手,第一次感覺到顫抖。

其實我雖然有感情,但一直不如人類強烈,什麽感覺都隻是淡淡的。

但是,我現在想要殺死他的欲望,卻強烈得讓手都顫抖起來。

我沒有回頭,扔了一把短刀,割斷溫未涼手腕上的鐵鏈。

“火鶴蘭,你瘋了。”

身著紅衣的火鶴蘭走到我麵前,突然蹲下來,我看到他的表情極度的扭曲。

“沒錯,我早就瘋了。未眠,你呢?也瘋了吧?在這樣的地獄中,有誰可以不瘋?”他彎起嘴角,眼淚卻一直落下去,“我這麽多年,沉浸在那個把地獄當作仙境的噩夢中,遙遠的望著地獄最底層的你們,現在,我自己終於也墮落下來,卻發現這個地獄馬上要土崩瓦解了。”

“我這一生,原來就是一場噩夢。夢終於該醒了。”

我舉劍,撤了撤嘴角,“放心,不會讓你這麽快醒來的。”

火鶴蘭聽了,沒有一絲恐懼。他站起來,忽然恢複了平常的神態,內斂而溫和。

“未眠,你這樣違抗境主的命令,不怕死麽?”

“如你所說,我們都已經身墮阿鼻地獄,還怕什麽死。”

“原來,你也活夠了。”他輕輕笑著,忽然手中銀絲飛舞。

我閃身避開,這才發現,整間屋子的黑暗處都張滿了鋒利的絲線。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輕哼了一聲,雙手合攏結印,地麵瞬間碎裂開來,粗壯密集的植物根係破土而出,爬滿了整屋,合攏成為一個密閉的牢籠,銀色的絲線軟綿綿落了下來。

“嗬。”火鶴蘭卻笑了,笑得僵硬。

紅色的血絲從他的嘴角滲下來。

我凝眸,才發現他脖子上的青筋已經暴突,臉上的血管也一點點撐破皮膚,凸起來。

他身上的血咒發作了。原來,他隻是想接近溫未涼三步。

寧願選擇這樣痛苦的死法麽。

也許,這件事是我的錯。

我清楚,火鶴蘭這麽多年來一直想要接近溫未涼,他付出巨大的努力,拚了命的,就是想要站在他身邊。但是,我給他下了血咒,讓他一輩子隻能遙遠的仰望,再也不能觸碰。也許,是我把他逼上了這一步,讓他做出這樣極端的行為。

“鶴蘭,有一件事你錯了。”我回頭,目光對上夜色中溫未涼清澈見底的眸子,“你以為你做出肮髒下流的事情就能汙染了溫未涼麽?”

火鶴蘭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血紅的眼睛盯著我。

“無論你做什麽,都不能沾染他半分。因為,風永遠都在九萬裏塵埃之上。”

我滿意看見他眼中的狂躁被恐懼,無神替代。繼續笑著說,“像我們這樣身體和靈魂都在地獄中沉浮的人,永遠沒有資格觸碰,更不可能抓住天上的風。”

地上的血越積越多,但是又很快被植物的根莖吸收幹淨。不過半晌,眼前的軀體隻剩下血紅的絲綢外衣包裹的幹骨和薄皮。

溫未涼慢慢走過來,出了屋子,並沒有看地上的東西一眼。

淡藍色的月光下,溫未涼靠著一顆枝幹蒼遒的樹,仰頭看著中空的銀月。

風輕輕撩動了他的衣袖。

我一直不知道,原來他也是這樣單薄。仿佛真的是風,下一瞬,就會飄散在空氣中。

“師弟。”

“無邪他,就要來了麽?”溫未涼回頭,帶著一抹蒼涼的倦意。

我淺淺在臉上蕩開笑意。

無邪。你就是那天上的月亮,隻有你,才能天長地久,與風糾纏。

孤鶴殘櫻沒,雲飛煙滅,唯有風月,無處是盡時。

小藍ps時間到!

嗯。實際上我已經寫完了,但是上頭有命令,推封期間,每天必有更新所以本文會每天更新年三章,於星期六完結。

小藍現在正在籌劃新文。

不知道大人們能否提供一些寶貴意見

小藍提問:

1大人們更傾向哪一類文?武俠?仙俠?宮廷?穿越?現代?。。。。。。。。。。。。。。。。。。

2大人們支持np還是2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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