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隔了幾日,回到S市時氣溫又降幾度,江新停慶幸自己帶了一件厚外套,哆哆嗦嗦推開宿舍門的時候,隊友正在商議晚上去吃食堂還是點外賣,今晚食堂有香鍋,不乏**,因此難以抉擇。

最後Koi提議數江新停架子上的玩偶,從食堂開始,然後是外賣,看數到最後一個是食堂還是外賣。

“真的有夠無聊。”江新停忍俊不禁,將背包扔進椅子裏,“我看你們是閑的,訓練太少。”

但Koi已經數起來,數了半分鍾,最後停在一個熊貓吉祥物玩偶上,撫掌敲定:“外賣!”

大家一陣歡呼,開始圍著手機點烤串和啤酒,於樂樂怒點十串烤腰子被群嘲,問他一個0補腰子做什麽。

就Koi還在數字裏出不來,嘖了一聲:“35個,你這些鼓鼓囊囊的小玩意兒可真多啊。”

“愛好。”江新停將脖頸上掛的耳機摘下來,立在架子前,仔細地將放歪的擺正。

Koi走過來,隨手攬住他的脖頸,跟他一起欣賞這些戰利品,其中不少是比賽獲獎才能得到的限量版:“你最喜歡哪一個?”問完忽然撓撓頭,覺得這一幕場景似曾相識:“我是不是問過你這個問題?”

江新停笑而不語。

他是問過,大約五年前。江新停當時的回答是這些都不是,他最得意的藏品是程思稷。

Koi莫名其妙,說程思稷快190的個頭,要顏有顏要身材有身材,哪裏鼓了。

江新停淡淡回答:“下麵。”

Koi當即破門而出,罵了一句“草”,三日沒理江新停,拒食狗糧從我做起。

晚上難得沒有訓練,大家聚在一起吃烤串、喝啤酒,暖色的燈光將肉串鍍上一層金黃油亮的色彩。相比對TS的感情,Outlaw組建起來的時間不長,江新停對隊員的了解程度也有限,但好在每個人都很好相處、彼此信任,一路走到如今,這一點對江新停而言難能可貴。

推杯換盞間,牛皮吹過一輪,一時都有些語塞。於樂樂一邊炫腰子,一邊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一群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大男人本來幹吃幹喝就無趣,這提議一出,立刻一呼百應。

拿一個空酒瓶擺在正中,手指一旋,轉出一道透綠色的殘影。

好不容易停下來,對準於樂樂。他選真心話。

Koi是個損的,按住七嘴八舌的提議,甩出王炸:“最近一次x生活,是什麽時候,做了多久?”

於樂樂喝酒上臉,笑得肩膀直抖,把滾燙的臉頰埋進手掌裏,半晌伸出一根手指。

“一分鍾?”江新停咬著羊肉串,憋笑。

眾人籲一聲,於樂樂瞪著眼搡他一把,他一下沒坐穩,撐住腰後的地板,險些笑到躺倒。

於樂樂爭辯:“什麽一分鍾,一個小時!”

“什麽時候啊?”沒有x生活的好奇寶寶邵駿,忍不住刨根問底。一直坐在邊上不說話的閔聞抬起眼睫瞥了他一眼,邵駿被這一眼看得有點莫名,坐直身體整理了一下米色的連帽睡衣,從領口端端正正露出兩條鎖骨。

於樂樂掰著手指頭想了想:“上個月吧,18號。”

閔聞指尖有節奏地扣著易拉罐罐身,一開口就是巨大信息量:“上個月18號,不是幾個戰隊一起聯誼看電影那天?”

“我靠!”Koi大喊,“聞哥總是能發現華點。”

“你對象不會是隔壁戰隊的吧?”邵駿大驚,想一想又問,“看電影的時候?”

於樂樂連額頭都紅了,鼻尖顯見地滲出汗水。

宿舍一下炸開鍋:“我草!合著我們坐那黑咕隆咚看電影,你在那跟人……”

“沒……沒有。”於樂樂張皇擺手,還沒敢那麽放肆,“是洗手間,在洗手間。”

大家又是一陣起哄,想再逼問出一個名字,但於樂樂緊閉嘴巴,再問不出來別的了。

趁著大家還坐在那冥思苦想,尋找蛛絲馬跡,於樂樂趕緊轉移矛盾,伸手轉酒瓶。

江新停正坐那傻樂,酒瓶慢悠悠轉幾圈忽然停下,瓶口對準他。他一下收起笑,縮了縮脖子,試探著問:“真心話?”

“別吧,隊長!”邵駿敲著竹簽說,“都真心話沒意思,來點刺激的,大冒險!”

閔聞年長些,看邵駿玩得有點瘋,攔了一下:“隊長玩不起,別鬧他。”語義表麵是袒護江新停,語氣卻溺著邵駿,有點管教的意味。

邵駿剛想反駁,閔聞從背後將他睡衣的帽子往上一翻,罩住他興奮得泛紅的眉眼,又隔著布料搡一下他的後腦,邵駿瞬間啞了火。

江新停有點酒精上頭,本來真想拒絕,閔聞一說他玩不起,立刻勝負欲高漲,用力敲著地板,大言不慚:“大冒險就大冒險。”

“我說一個我說一個。”於樂樂立刻舉手,“給微信通訊錄第一的人打電話,讓他對你說‘我愛你’三個字。”

Koi豎起大拇指,暗歎於樂樂這娃娃臉,看著無害,報複起人來是真狠。

江新停愣了愣,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第一位置頂的是程思稷。

真是棘手。他尷尬地笑一笑,主動伸手拿酒瓶:“我還是喝酒吧。”

大家顯而易見地失望,於樂樂又說:“降低一點難度,不用三個字連在一起說,分開在不同句子裏也行的。”

其他人也跟著點頭,滿目憧憬,這時候再拒絕未免顯得放不開,破壞了氣氛。江新停硬著頭皮,點開和程思稷的對話界麵,手指懸停在語音通話按鈕上。

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坐在對麵的於樂樂探身過來將他的手往下一拍,正好點中。

“……”

江新停感覺渾身毛孔瞬間舒張,汗一下就下來了。

嘟嘟聲響起,過了大約十秒,就在江新停鬆一口氣,以為程思稷不在手機旁邊的時候,電話突然接通。

“小麒?”程思稷刻意壓低音量,聲音細膩的紋理感被無意間凸顯出來,極富磁性。

“你……你在哪?”江新停緊張到以至於結巴,又立刻糾正,語速飛快。

電話那端傳來程思稷的腳步聲,然後是關門時金屬碰撞的鈍響,嘈雜的環境音消減,程思稷提高音量回答:“有個飯局,剛剛在包廂,現在出來了。”

怎麽連“我”字都不說。江新停有點煩躁。

“噢。”江新停回應得艱難,“我就是……突然忘記,你最愛吃的那種橘子是什麽品種。”

程思稷安靜了兩秒,顯然覺得這個電話的目的略顯荒誕。

但他還是耐心回答:“春見。”

詭計再次失效,沒騙出一個“愛”字。他真是惜字如金。

但這隻是一場遊戲啊,隻是遊戲也要這樣卑微,要騙他說出破碎的三個字,再由他自作多情地拚在一起嗎。

江新停忽然耐心告急,他深吸一口氣,程思稷對此的理解是,他即將進入正題。

“程思稷,回來以後我想了想,有三個字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江新停攥緊手機,掌心滲出細密的汗水,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背水一戰般地開口,語調卻佯裝輕鬆,甚至帶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笑意:“你猜,是什麽?”

這句話一說出來,宿舍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接通這個電話的人,是江新停的前任。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玩笑能夠概括的境況。

程思稷那邊也沉默下來,隻聽得到他沉穩的呼吸聲。

等待,漫長的等待。江新停耐心耗盡,像一條煎鍋裏的帶魚,被反複煎炸,皮膚被空氣填滿滾燙再爆炸。他聲帶發緊,無意識間將手中捏著的竹簽掰成了兩截。

這時候他聽到程思稷開口。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