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說不出口
“還給你。”
“哦……謝、謝謝……”
在已經目瞪口呆了的冰淇淋店員麵前，有希若無其事地舉起了頂著兩個冰淇淋球的蛋筒，輕輕把手一斜，上麵的那個抹茶冰淇淋球就準確地重新落入了姬峰的蛋筒裏。
然後有希盯著粘在自己白色的香草冰淇淋球上的那一抹淡綠看了幾秒鍾，這才伸出丁香小舌將其舔進了嘴裏。
說起來，現在還不到五月份，姬峰竟然問也不問就直接請有希吃冰淇淋了，這實在是有些欠考慮。不過臉上總是冷冰冰的有希貌似對這冷冰冰的冰淇淋格外中意，舔了第一口之後便再也沒有停下，就這樣不緊不慢地一下一下舔食著如同雪花般潔白的冰淇淋球。
“走、走吧！”
盡管他剛才的表現稍微有些丟臉，但姬峰寧肯厚著臉皮一直往前衝也絕對不會退縮，好在有希一直都是這樣一副麵無表情的淡定模樣，從來都不會給人難堪，既然姬峰說要走，那她自然也就默默地跟著姬峰往前走了。
今天的有希難得地穿了一身便服，是朝倉替她準備的，好像文學少女一樣帶著荷葉邊的束腰長裙，但即使如此，她和姬峰走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像是一對正在約會中的情侶，反而更像跟哥哥一起出來玩的妹妹。
“姬峰，路線錯了。”
當姬峰帶著有希進入站前廣場的一座百貨商場的時候，手上根本就沒拿地圖的有希突然開口提醒了他一聲。不過姬峰卻並沒有拿出春日標注好了行動路線的市內地圖來對照自己的前進方向，而是完全無所謂地回答道：
“不用管它，今天下午的活動就是約會。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三次元的約會無非也就是吃飯看電影去遊樂園水族館溫泉海邊什麽的吧，再不就是逛商場和公園？好像也不是很有趣嘛？”
提起三次元中的約會，姬峰所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些十分普通的活動了，而且他還是從各種小說和動漫裏總結出來的。不過有希在這方麵的知識更是貧乏得可憐，即使她的瞳孔深處詭異地閃爍了幾次光芒，瞬間從資訊統合思念體的數據庫裏下載並學習了有關約會的全部知識，她也仍舊無法對人類的這一行為做出評論——特別是有趣無趣的評論。
“為什麽……
如此執著於和我約會？”
但是比起約會本身，她更加無法理解的是姬峰的想法。這個異世界人從一開始就堅持不懈地試圖接近她，明明遭到了極其冷淡的對待卻也始終沒有放棄，現在竟然還要和她進行這種旨在增進雙方感情，最終完成求偶行為的活動，這是為了讓她成為配偶嗎？
“是為了讓你擁有一段快樂的回憶吧。”
看著停住腳步認真地從大大的眼鏡後麵望著自己的有希，姬峰轉過身來正麵朝向有希，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不過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情緒，他緊接著又厚著臉皮補充了幾句：
“嗯……關鍵是想讓你擁有一段和我在一起的，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快樂回憶，如果還能夠增進一下咱倆的感情那就再好不過了。
如果一定要問為什麽的話，那自然就是因為我喜、喜、喜……喜……喜……
呃……我、我竟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原本，姬峰是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對有希說出“那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啦”這樣的話，可是經過實踐之後他才發現，原本自己根本無法像小說和動漫裏那些風流倜儻的男主角一樣，可以毫不臉紅地對女生說出這樣的話，而且臉上還帶著灑脫的微笑。
事實上，他現在不僅一點都不瀟灑，甚至還像個女孩子一樣紅透了臉，以至於他必須用手掩住自己的麵部才敢繼續麵對有希。
沒想到，理想中的自己和現實中的自己竟然有著如此之大的差距！姬峰在心裏模擬約會場景的時候，不管是一開始主動牽住有希的手，還是購買冰淇淋，又或者是在有希詢問為什麽的時候自然而然地說出喜歡的話語，甚至是在電影院裏假裝自然地將自己的大手覆蓋在有希的小手上……這明明都是隻要厚著臉皮咬咬牙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真的到了現實裏，他隻是勉勉強強地完成了前兩步，在第三步就被卡住了。
他還幻想著像杉崎鍵那樣在所有“老婆”麵前喊出“我喜歡你們所有人，請大家一起和我交往吧，我一定會讓你們全都幸福的”這樣無恥的後~宮宣言呢，但他現在終於知道那究竟需要多麽大的勇氣和多麽厚的臉皮了！
連在最容易“攻略”的有希麵前都無法明確地說出“喜歡”的自己，真的能夠成長為後~宮之王嗎？
“你不要忘記了，雖然我表麵上看起來像是人類，但我實際上卻是資訊統合思念體製造的對有機生命體接觸用人形終端。”
也許是猜到了姬峰憋了好久也始終沒能說出口的那個詞語，麵無表情的有希“好心”
提醒了他一句。
少女的聲音依舊平穩而無抑揚，就好像是電子合成音一樣毫無感情波動，即使是最擅長自作多情的姬峰，也完全無法從中聽出哪怕一丁點兒的傾向性。而在她那副並沒有反光的眼鏡後麵，如同黑曜石製造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但其中卻空無一物。她的心靈就像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裏麵沒有任何情感，所以隻要一眼就能看個通透。
曾經——姬峰倔強地站在708號公寓的房門外苦等了幾個小時的那一次，他曾經被這雙如同人偶一樣的眼睛刺痛了內心，並且感受到了一種無言的悲哀。
不過現在卻不同了。盡管那雙眼睛還是如同人偶一樣，但是姬峰這一次已經可以直視著這雙眼睛，露出有如春日的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了。
“你喜歡看的那些科幻小說，有很多都提到了智能機器人吧？”
輕輕地放下捂著臉的手，在有希平靜如死水一般的目光中，姬峰好像隻不過是在隨意聊天似的如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