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語說的這件事情,蘇陌倒是不曾意外。

那一戰,魏如寒身心都遭重創。

而且,當年他雖然是偽裝的行將就木,油盡燈枯。

可實際上,雖然不至於到那個份上,也差不多了。

這兩年能夠支撐下來,屬實不易。

魏紫衣聽花前語這樣說,一時卻是呆了。

忍不住想要去看看魏如寒,卻又擔心這個時間,驚擾老人家安眠。

最終隻好作罷,決定明日一早再說。

而蘇陌今天晚上拜訪,屬實是說不過去,明天一早還得再來一趟,這才算是正式登門。

因此,該說的事情,說的差不多了之後,也就提出了告辭。

餘下幾日倒是無甚可說。

蘇陌去了幾趟城主府,重新跟花前語談了談自己和魏紫衣的事情。

又見了見魏如寒。

這兩年不見,魏如寒身形越發的單薄。

皮膚耷拉著,雖然頭腦仍舊清醒,但是忘性卻大,前頭說過的話,轉眼就給忘了,然後又說了一遍。

蘇陌倒是沒有什麽不耐煩的。

靜靜的坐在跟前,跟他閑聊了一個多時辰。

段鬆造訪的事情,蘇陌也沒有瞞著楊小雲。

最後商量了一下,也覺得蘇陌所說的有道理。

此行不在意多少人。

真要是圖窮匕見,憑借東門庸口中那位高手的能力,蘇陌縱然是帶著大隊人馬殺到,到時候也難免拖累他的手腳。

反倒是自己一個人去,憑借風神腿的本事,自可以來去自如。

隻是,蘇陌說帶著魏紫衣一個人順道去冷月宮的時候,楊小雲沒有同意。

去紫陽門可以蘇陌自己,帶著魏紫衣去東城也沒有問題。

但是……小司徒也得同去。

“此行之後,你便要動身前往大玄腹地。

“這個時候,你不去懸壺亭拜訪一下,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楊小雲說道:

“你已經去見過了花盟主。

“小司徒雖然不說,心中也是急切的,隻是這姑娘不知道爭取,也不敢跟你說。

“你可不能漫待了人家。”

蘇陌拍了拍腦門:

“夫人提醒的是,你若不說,我隻考慮危機和利害關係,卻是忘了小司徒的想法了。”

“所以說,你心思細膩,都用在了別處。這個家裏,要是沒我幫你操持,指不定還得有多少亂子呢。”

“那是那是。”

蘇陌說到這裏,忍不住拉住了楊小雲的手。

楊小雲臉色一紅,瞥了一眼門外,這會正是月上中天,自然可以行些不為外人道的事情。

當即輕輕地靠在蘇陌的懷裏。

蘇陌側耳傾聽了一下:

“閨女這兩日晚上似乎消停了不少,沒再哭泣找你。”

“恩。”

楊小雲點了點頭:

“晚上和乳娘一起睡覺,方便她半夜醒來吃奶。

“福伯說,這位乳娘是個好人家的。

“而且生了好幾個了,這方麵經驗很是豐富,倒是可以放心。

“隻是……這事雖然是讓你我有了空閑,就是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要不是福伯一直堅持,我還真的不想將孩子交給乳娘去帶。”

“大戶人家都如是。”

蘇陌笑了笑:“你也別想太多,隻要孩子好好的,就不用過分憂心。誒,你說,下一個是要個弟弟好,還是要個妹妹好?”

“無賴……”

楊小雲躺下來,看著跟前的蘇陌,忽然一笑,伸出手來抓著蘇陌的脖領子。

蘇陌一瞪眼:

“還來?”

“下一個,我一定得給你生個兒子。”

楊小雲伸手將蘇陌給摁在了**,翻身壓上,一伸手,便放下了床圍。

……

……

蘇陌並未在落霞城停留太久。

很快就已經帶著小司徒和魏紫衣,以及東南西北四位姑娘,踏上了東城之旅。

這一趟算是輕車熟路。

一行人不願意過分招惹目光,索性喬裝了一番,作為尋常旅人出行。

一路抵達三河灣,沿河而下,都未曾驚動沿河之上的大賊。

轉眼入了東城,直奔冷月宮,見了雲九郢以及另外兩位宮主一麵。

本以為雲九郢見到蘇陌和魏紫衣之後,必然會有些驚訝。

結果,她已經在這久候多時了。

一問才知道,段鬆那廝,當年得了雲九郢的指派,要施展手段,撮合蘇陌和魏紫衣。

雲九郢應承他,隻要他做成了這件事情,就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話都沒說死,典型的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段鬆卻是信以為真。

當時他幾次三番想要對蘇陌和魏紫衣下手,強行撮合,便是由此而來。

結果,自然全都以失敗告終。

而這一趟,他奔走落霞城見到蘇陌和魏紫衣真的走在了一起。

竟然還恬不知恥的跑過來邀功。

當年雲九郢就是糊弄他,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已經不擇手段。

這會他寸功未建,還好意思過來邀功,自然是被雲九郢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趕出了冷月宮。

也由此,讓雲九郢知道,蘇陌和魏紫衣已經從海外得返。

更是知道魏紫衣已經康複。

故此,哪裏還會驚訝?

而蘇陌和魏紫衣也明白,前段時間見到段鬆之後,這廝說什麽有要事要辦,是去辦的什麽事情了……

他根本就是來找打了。

魏紫衣聽完都忍不住笑:

“師父,我看這位段前輩,倒是對您用情極深。

“要不,你考慮考慮?”

雲九郢妙目一橫:

“豈有此理,你這還真的是上行下效。

“我給你做媒,你也敢給為師做媒了?”

“還不是師父您教導的好?”

魏紫衣眨了眨眼睛。

雲九郢不在理她,而是看向了蘇陌:

“這一趟該做的事情應該都差不多了吧?

“隻是怎麽看你,還是心事重重的?”

蘇陌一笑:

“前輩慧眼,隻是有些事情,仍舊是拿不準痕跡。

“不過無需前輩費心,這些事情晚輩會好好處理的。”

“老了老了。”

雲九郢擺了擺手:

“幫不上你們年輕人什麽忙了,隻管自己去做就是了。

“有什麽需要的,知會一聲,雖然是老了……但是,這一把身子骨,也還能動彈兩下的。”

“是。”

冷月宮終究是一個全都是女子的門派,蘇陌也不好於此停留太久。

逗留一夜,又見了見冷月宮內的那位算是熟悉的楚秋雨之後,第二天蘇陌就單人獨行,直奔紫陽門。

魏紫衣和小司徒送出門外。

看著蘇陌背影,都有些依依不舍,更有些擔憂。

雲九郢有些不明白:

“他這一趟不過是去紫陽門而已,你們這幅如臨大敵之感,是從何而來?”

魏紫衣和小司徒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讓雲九郢更是摸不著頭腦。

而冷月宮距離紫陽門就更近了。

兩者比鄰而居多年。

當然,雖然說是比鄰而居,卻也是有些路程的。

蘇陌用了兩天的功夫,總算是來到了紫陽門前。

跟前有弟子守候,看到蘇陌之後,當即開聲喝問:

“來者何人?”

蘇陌飛身下馬,雙手抱拳:

“二位師兄有理,在下蘇陌。”

蘇陌不是第一次來,但是紫陽門人數眾多,不可能全都認識他。

這跟冷月宮那邊不同。

冷月宮雖然也是人數眾多,可是魏紫衣從小是在冷月宮長大的。

該認識的幾乎都認識。

蘇陌卻一直都在落霞城,這麽多年來就來過紫陽門兩趟。

今日這守門之人,顯然就不認識。

但……雖然不認識,卻也聽說過。

蘇陌打造東荒鏢盟,乃是東荒鏢盟的盟主。

更是東荒第一高手。

人的名樹的影,這兩個字一聽到耳朵裏,就感覺耳根子發熱。

一人疑惑問道:

“蘇陌?你就是蘇陌?

“哪個蘇陌?”

蘇陌啞然一笑:

“在下紫陽鏢局蘇陌。”

“哎呦!”

另外一個一聽到這話,想都不想,轉身就往山上跑。

留在原地的這個,則是連忙笑道:

“原來是蘇師兄,小弟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海涵。”

“哪裏哪裏。”

兩個人這沒話找話的幹聊了一會之後,就見到那急匆匆進門的紫陽門弟子,這會已經帶著一個人下了山。

隻是這人蔫頭八腦,有些懨懨。

瞥了蘇陌一眼之後,這才歪了歪嘴:

“來啦?”

蘇陌看到這人,又忍不住樂了,看他肩膀上還包紮繃帶,隱隱透出血色。

臉上更是可見清痕,多半打的很凶。

但是當麵嘲笑,未免失禮,蘇陌稍微繃了繃表情,這才說道:

“段師叔。”

“……想笑就笑,憋著幹嘛?”

段鬆哼了一聲: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跟我來吧……”

說完之後,轉身就往山上走。

蘇陌將騎來的馬交給了門前的兩個弟子,舉步跟在了段鬆的身後,一邊走,一邊笑道:

“段師叔,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

“我還不夠精誠嗎?”

段鬆回頭看了蘇陌一眼,氣哼哼的說道:

“我又不是你和你爹那種,靠臉吃飯的。

“想要打開這金石,唯有誠意二字。

“結果可好……

“這精誠所至,金石沒開不說,還打人……下手那叫一個黑。

“我段鬆指天發誓,今後再跑到雲九郢的跟前,搖尾乞憐露出那……那……”

“舔狗。”

“對!!”

段鬆頓時眼睛一亮:

“露出那舔狗之態……就讓我,讓我……”

“不得好死。”

蘇陌又給他點了一句。

段鬆頓時對蘇陌怒目而視:

“你果然跟你爹一樣,都是一肚子壞水。”

“……所以,還是想繼續做舔狗唄?”

蘇陌一陣無語。

段鬆給這搶白噎的兩眼泛白,忍不住哼了一聲:

“怎麽可能?

“我隻是覺得,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屬實犯不上。”

“這倒也是,那你要是破誓了,該當如何才好?”

蘇陌又問。

段鬆又開始為難了。

想了半天:

“罰我三天不能吃飯?”

“……您開心就好。”

蘇陌算是明白了,這人是改不了了。

有些時候,舔習慣了,不讓他舔,他還會跟你急。

也不知道這一番話對段鬆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是明心見性撥雲見日,還是幫他解了心寬。

反正之後段鬆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領著蘇陌一路上山,自然不用多說。

一直來到了純陽殿上,讓蘇陌在這裏稍微等候,他進去稟告李正元。

對蘇陌來說,這算是故地重遊。

祖師金身在上,周圍的一切也沒有絲毫變化。

蘇陌抬眼看向了昔年紫陽門祖師的金身。

看了半晌,也沒有察覺半點鬼氛。

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也不見絲毫異常。

如今距離九月初九,還剩下兩日,卻是不知道,到時候這純陽殿上,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

李正元在這個當口,將自己叫來,又是為了什麽?

心中揣測之時,腳步聲已經響起。

一抬頭,就見到李正元領著幾個年輕弟子,還有段鬆,轉眼就已經到了跟前。

他仍舊是昔年那般模樣,隻是越發的仙風道骨。

看著蘇陌的眼神,滿是喜愛之色。

蘇陌站起身來,正要大禮相迎,李正元就趕緊過來將他攔住:

“不必多禮,看你一切安好,老夫就放心了。”

他上下端詳蘇陌,似乎是想要確定蘇陌有沒有什麽損傷。

最後這才鬆了口氣:

“自從你出海之後,我就一直都在擔憂。

“雖然你武功高強,但是這江湖深遠,非比尋常,南海廣袤,西州更是地大物博。

“正所謂,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隻怕你身懷絕技,小看了天下人。

“從而再吃一些本可以避免的虧。

“如今看來,終究是我想的太多。”

“多謝太師父掛懷。”

蘇陌凝視他雙眸,見他語出至誠,絕非偽裝,心中也是忍不住動搖了起來。

哪怕各方麵的證據,都在證明這紫陽門非比尋常。

蘇陌還是難以相信,李正元竟然會對自己心懷惡意。

隻是無論是否相信,這會蘇陌都沒有暴露自己內心的想法,隻是輕聲說道:

“徒孫此行也算是順利……

“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

“也算是為我父親報了這血海深仇。”

“那就好。”

李正元長出了口氣,笑著說道:

“來來來,陌兒,你隨我來。”

“好。”

蘇陌跟在李正元的身後,一老一少兩個就出了純陽殿,沿著山路一路往上。

一邊走,李正元一邊開口:

“這一次叫你回來,是有兩件事情。

“其實,我本不想這個時候催你來此……

“隻是,九月初九在即,若是再耽擱兩日,隻怕是趕不上了。

“索性就趁此良機吧。”

蘇陌輕輕點頭:

“太師父有事召喚,無論何時,徒孫自然都會快馬加鞭趕回師門。”

“恩。”

李正元微微一笑,回頭看了蘇陌一眼,輕聲說道:

“紫陽門立世多年,其實有不少的隱秘。

“隻是如今還不到說的時候……

“你闖**江湖,想來也有耳聞,心中必然存了許多疑惑不解。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兩日之後,你自然可見分明。

“而兩日之後的事情,便是要你回來的兩件事情之一……祭拜祖師。”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

“過去總是機緣不湊巧,如今確實是不可錯過。”

“正是。”

李正元輕聲說道:

“隻不過,這一次拜見祖師,你所要做的事情,又跟旁人不同。

“旁人隻需祭拜即可,我卻想要讓你為祖師守法。”

“守法?”

“便是於純陽殿內,獨坐一夜,守護金身。

“此時,純陽殿門戶緊閉,內外不通。

“唯有你和祖師金身獨處。

“你……可會害怕?”

李正元說到這裏,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蘇陌。

蘇陌一愣,啞然一笑:

“我出身紫陽門,自然不會懼怕自家祖師。”

“恩,這本就理所當然。”

李正元低聲說道:

“你願意就好……”

微微一頓,繼而繼續開口說道:

“第二件事情……等我們到了再說。”

“我們這是去哪裏?”

蘇陌環顧周圍,發現這道路有些眼熟,便低聲說道:

“純陽別府?”

“正是。”

李正元此後不再多言,一路領著蘇陌往前,很快就已經到了純陽別府跟前。

袍袖一抖,純陽別府洞口的大門,轟然打開。

李正元踏步入內。

如今正是九月初七,天氣本就炎熱,這純陽別府之內,別無他物,唯有一處噴發熱氣的水池。

烘托別府之內,又熱又潮。

蘇陌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李正元一眼,不知道將自己帶來此地,又是為了什麽?

就見到李正元伸手入了袖子,從裏麵拿出了一塊鐵卷。

交給了蘇陌。

蘇陌接在掌中一看,卻是臉色微微一變:

“九紫烈陽焚天訣?”

“正是此功。”

李正元至此看向蘇陌:

“我叫你回來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傳授你這門神功。”

“可是……九紫烈陽焚天訣,曆代以來,不是隻有掌門才有資格修煉嗎?”

蘇陌眉頭微微皺起:

“徒孫雖然得您寵愛,但是這……是不是有些於理不合?”

李正元卻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當年我師父接任掌門之前做的事情是什麽,你可知道?”

“……不知。”

“為祖師守法。”

李正元輕聲說道:

“老夫繼任此位之前,做的事情……也是為祖師守法。

“守法弟子從不輕出,但出一人,必然是下一任紫陽門掌門!

“你有此身份在,正可修行此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