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曾仇本想在這區區三個人的房間裏,擺一擺自己做老大的威風。

卻沒想到,剛一出手,半邊身子就被人戳麻了。

整個人也定在當場。

但是對方所用的武功,卻是被他看出了端倪,當即驚聲詢問:

“你跟滄瀾神刀是什麽關係?”

那青年和女子對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青年抱拳說道:

“在下段人傑。”

“段人傑……”

曾仇臉色變了變:“你就是滄瀾神刀的二弟子?”

說到這裏,卻又忍不住看向了那個女子:

“那你?”

“……程素英。”

“竟然真的是你們?”

人的名樹的影,這兩位他都是聽說過的。

昔年在南海之上闖**,年輕一輩之中,算是名頭響亮。

曾仇頓時不敢怠慢,雙手抱拳跟兩位見禮:

“方才是曾某失禮了,不知道竟然是滄瀾神刀的二位高足在此,多有得罪……

“不過,二位消失於南海將近一年。

“卻是如何會在這裏?”

隻是話說到這裏的時候,曾仇便已然心中一動。

一直有傳聞說,滄瀾神刀讓自己的兩個徒弟,前往東荒曆練去了。

隻不過這傳言是真是假,卻不得而知。

但如果他們真的是去了東荒,而蘇陌的這艘大船,也從東荒而來,這不就對上了嗎?

“……”

什麽叫哪壺不開提哪壺?

師姐弟兩個的臉都青了,不過事到如今,都是這蘇陌的階下之囚,卻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

便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怎麽去東荒曆練,怎麽看到鏢局熱鬧,怎麽見蘇陌收徒,怎麽聽旁人議論。

最後段人傑不服氣,便如此這般,被這蘇陌給拿下。

曆練東荒,為時半天,做階下囚,卻已經一年有餘。

一番話說將出來,著實是讓曾仇瞠目結舌,滿臉無語。

半晌之後,方才喃喃的問道:

“東荒……第一高手?

“這,這真不是吹噓出來的嗎?

“行走江湖,哪個敢稱第一?誰敢自言不敗?”

段人傑師姐弟兩個對視了一眼,麵色嚴肅的搖了搖頭:

“這個,經過咱們這一年的旁觀,還真的不是吹噓出來的。

“此人在東荒江湖,名頭大的驚了天了。

“我聽他們府中的下人偶爾就有交談,不是東城七派的人前來拜訪,就是某某高手上門求教。

“更有人耗費千金,想要拜入門下,成為他的弟子。

“結果,此人一概不見。

“更有甚者,為了能夠成為紫陽鏢局的鏢頭,有些人打破了腦袋鑽營。

“還有人求爺爺告奶奶,隻希望能夠在府中做個仆役。

“其間種種,著實是讓人心驚的厲害。”

“這……”

曾仇聞言頓時沒了言語。

不禁長歎一聲:“如此說來,今日栽在此等人物手裏,我倒是不冤枉了。”

“那是……別說是你了,我看啊,就算是龍王殿殿主,南海盟盟主,歸墟島島主親至,說被他關起來,就會被他關起來。

“你等著看吧,不是神龍豈敢渡海?

“他這一路必然不會風平浪靜,到時候就看看,咱們這小小的房間裏,最後能夠塞下多少人。”

“……”

曾仇啞然無語,感覺段人傑就是在說笑話。

東荒第一,卻又不是天下第一。

無論是什麽人,到了這南海的地頭上,對付他這樣的人姑且也還算了,如果想要對南海盟,龍王殿這樣的龐然大物動手,那到底還是欠缺幾分的。

不過,曾仇仔細想想蘇陌的為人行事。

一時之間卻也說不出來是種什麽感覺……

而話說到這裏,就見到段人傑忽然有些興奮的說道:

“對了兄弟,你剛來,規矩都不懂。

“這樣,我告訴你啊,在這艘船上,咱們這邊沒什麽可說的。

“到了時間就有人送飯,吃的也還不錯。

“缺衣少穿也不會,第一高手嘛,總是有些風度的,不會虐待咱們。

“但是有一則……人在屋簷下,該低頭的時候得低頭。

“蘇陌這人,一肚子壞水,別看他名頭響亮,那都是人前。

“你若是但凡有不聽話的時候,他保證讓你生不如死。

“還有啊,他越是和顏悅色的時候,越是不安好心,所以該認錯就趕緊認錯,免得遭殃……”

段人傑開始絮絮叨叨的給曾仇講述生存之道。

隻看得程素英滿臉無奈,從窗戶往外看海天一色,也是長歎一聲。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得過多久……

……

……

一夜到天明,一宿無話。

曾仇已經做好準備,在這紫陽鏢局的大船上,跟蘇陌打持久戰。

本以為短時間內,不會有事情落到自己的頭上。

卻沒想到,第二天不到晌午,他就被人給叫了出來,說蘇陌找他。

迷茫之間就見到海上正停著一艘船,隨波逐流。

不用細看,曾仇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的船。

頓時微微揚眉,如此看來,自己的手下到底還是沒有將自己給放棄掉。

還是回來找蘇陌要人了。

他心中一時之間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手底下的人對他到底還是不錯,沒有將他這老大給拋棄掉。

憂的卻是不知道蘇陌會如何應對?

昨日跟滄瀾神刀兩位弟子徹夜長談,這才知道蘇陌的厲害。

這東荒第一高手不管是武功還是心機,都是第一等的人物。

看起來年齡不大,實則陰險狡詐,兼且武功蓋世。

如果自己手下這邊,做了什麽事情,讓他抓住了話頭,那不僅僅自己失陷,船上的這些人怕也是有死無生啊。

心中正想七想八,便已經見到了蘇陌。

隻是蘇陌的臉色,卻並不是特別好看。

見到他之後,隻是抱了抱拳:

“曾老大,節哀順變。”

“???”

一句話,直接將曾仇給說傻了:“你下毒手了?”

這東荒第一高手,莫不是在自己手下過來尋自己的時候,直接將船上的人全都打死了?

蘇陌也是一愣:

“跟我沒關係。”

兩個人說完之後,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曾仇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猛地看向了自己船隻的方向,蘇陌便抓著他的肩膀,跳到了那艘船上。

果然,甲板上尚且還有血跡。

沿途往船艙走,就看到船艙裏麵全都是屍體。

曾仇的臉色陰沉的都快滴出水了,他挨個的房間查看,船上船下的找了一圈。

最後呆呆地站在甲板之上,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此時此刻,王成英丁落等人也到了這船上。

見到這船上的情景。

眾介無語。

王成英卻不免感慨一聲:

“曾老大洪福齊天啊。”

“……”

曾仇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船上手下的死法,跟曾仇昨天所說的泣血劍殺人如出一轍。

而如果當真是這人下的手,當年瀚海幫幫主都不能抵擋,曾仇又有什麽本事可以與之為敵?

若非是被蘇陌抓走的話,今日這艘船上,隻會又多一具屍體。

可是眼看著辛苦數年,方才打造出來的海盜團,就這麽被人變成了一具具屍體,曾仇的心頭又豈能好受?

百轉千回之間,他深吸了口氣,忽然看向了蘇陌。

“蘇總鏢頭,敢問一句,您可有什麽控製旁人的手段?”

這話來的突兀,蘇陌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便聽到曾仇輕聲說道:

“無論是什麽手段都行……

“我不知道您抓我的目的何在,若是說殺我的話,現如今動手就是。

“如果說不殺……

“那我現在卻不能被您所困。

“我的手下弟兄盡數死於非命,此事曾某決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還請蘇總鏢頭抬抬手,讓我去追查此事!

“無論如何,我也要給他們報這個仇。

“等這件事情之後,無論結果如何,曾某必然會到蘇總鏢頭麵前領死。

“如果說蘇總鏢頭不相信曾某之言,若是有什麽毒藥,或者是武功可以控製旁人的。

“那就盡管在曾某的身上招呼出來就是。”

“哦?”

蘇陌上下端詳了曾仇兩眼,忽然一笑:

“好。”

說話之間,他便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藥瓶來,打開之後,倒出了一粒,交給了曾仇:

“此丹名為三日痛。

“服下之後半年發作一次,發作之時,痛苦無比。

“前後足足需要經過三日時間,方才能夠消退。

“隻不過,至今為止,尚且無人能夠堅持到藥效消退之時,因為他們在這之前便已經活活痛死。

“你可考慮好了,是否要吃?”

曾仇眉頭微微皺起,已經將這藥丸吞了下去。

蘇陌對此看的分明,知道對方未曾弄虛作假。

便輕輕點頭:

“好……這藥入口則生效,先且讓你體會一番。”

說話之間,隨手在他的掌緣一拂。

劇烈的痛苦頓時傳遞心頭。

曾仇整個人立刻就趴在了地上。

此人魁梧,腰杆子從來挺得筆直,如今這模樣,著實是第一次見到。

王成英等人不免麵麵相覷,都覺得有些駭然。

而蘇陌則又從懷中拿出了另外一枚丹藥,塞進了他的嘴裏。

丹藥入口之後,蘇陌又在他的掌緣掃了一下,所有的痛苦頓時消失的幹幹淨淨。

曾仇心有餘悸的看向蘇陌。

就聽到蘇陌說道:

“如今不過是淺嚐即止,直接讓你服下解藥。

“但是,藥效隻能持續半年。

“半年之後,你若是沒來找我,亦或者是讓我發現你騙我。

“那你到底時候,便靜靜的等著這三日之痛就是。

“哪怕你能夠挺過去,一年發作兩次,卻不知道你能夠挺過幾年。”

曾仇當即點頭:“好,多謝蘇總鏢頭賜藥。”

“嗯……”

蘇陌微微沉吟:“那你便可以走了。”

話音落下,蘇陌便解了他的穴道。

“曾某告辭……”

曾仇雙手一抱拳,又看了王成英等人一眼,歎了口氣:

“博海會的人命,曾某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隻不過現如今我尚且有要事在身,等我此事有個結果,會親赴平陽島。”

“好。”

王成英聞言,也抱了抱拳說道:

“海蛇曾仇,雖然為人陰狠毒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從來一言九鼎。

“王某便在平陽島,等著曾老大大駕光臨。”

“告辭。”

曾仇再不多說,轉身就走。

隻不過人在海上,大船沒了人手,也動彈不得,所以他隻能從船上尋了一艘小船,兩膀子一用力,扔到了水裏,這才跳到了船上逐漸劃走。

蘇陌看他離去,慢慢的陷入了思量之中。

大海之上想要尋找一個人,自然不會這麽容易。

海蛇曾仇說是去調查,那他必然是有渠道可以找到消息。

微微沉吟之間,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有鷹唳之聲,先且還在蘇陌頭頂徘徊,但隨著曾仇逐漸遠去,鷹唳之聲也越來越遠。

至於他原本的這艘船,仍舊是按照之前的做法。

直接一把火給燒了。

其後蘇陌和王成英等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繼續原本的旅程。

楊小雲目光遠眺曾仇離去的方向:

“你給他吃的,到底是不是毒藥?”

“是。”

蘇陌點了點頭:“三日痛是唬他的,隻不過是給他長個記性。

“如果他找人想辦法為自己解毒的話,也會產生誤導作用。

“我給他吃的其實是小司徒當年給我的‘黃泉丹’。

“半年之後,如果這毒藥發作,他頃刻之間就會腸穿肚爛而亡。

“而醫治不得法,也有可能提前觸發藥效。”

楊小雲聞言這才一笑:

“不愧是你。”

曾仇既有海蛇之名,蘇陌豈敢相信他會為了手底下的弟兄,而如此不計代價?

昨日刀劈那青衫漢子的場麵,如今尚且曆曆在目。

故此,當日對付徐鹿的小手段,拿到這裏,卻是一個暗藏了真正凶險的險惡伎倆。

“半年之後,我估摸咱們尚且未曾離開南海。

“到時候如果他真的來尋咱們,正可以給他解毒。

“反之……”

蘇陌輕輕搖頭:“姑且,先看吧。”

“還是蘇老魔你想的周到。”

魏紫衣連連抱拳:

“在下甘拜下風。”

“……你給我滾。”

“這大海之上,你讓我滾往何方?”

魏紫衣這多少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了。

蘇陌一時也是無奈,順口問道:

“小司徒還沒醒?”

“沒呢。”

楊小雲看了看這日上三竿,不免笑道:

“她酒量太淺,昨天你給她遞過去的那些,喝完了之後,竟然還要……

“結果就喝多了。

“東青姑娘一早就在埋怨你,說你不該給他們家小姐喝酒。”

“嗯,確實是欠了考慮。”

蘇陌啞然失笑:“隻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噎死吧?”

閑話家常之餘,蘇陌卻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仍舊在冒著滾滾黑煙的海盜船。

這已經是他們見到的第二艘了。

蠶農們所住的島嶼,虎蒼旗下的海盜船,再到海蛇的海盜船。

殺人者,似乎在跟他們行走於同一條路上。

隻是,這人如今到底在哪?

蘇陌起先雖然不想與此人牽連瓜葛,但是昨天曾仇的那番話著實是有些駭人了。

泣血劍奴著實凶厲。

任憑此人胡作非為,那不知道得死去多少無辜?

因此,這會功夫,蘇陌倒是有心想要製止一番。

隻可惜,這茫茫大海,想要尋一個人……確實是太不容易了。

接下來接連幾天的時間,海麵上都是風平浪靜。

也未曾遇到其他的海盜。

畢竟前麵還有博海商號的大船頂著呢,若非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也沒什麽人願意劫掠他們?

船上不僅僅有商號花費重金請來的高手。

就算是真的搶下來了,也不得不麵對商號的懸賞花紅,接下來等著自己的就是永無寧日的刺殺。

有些人自問可以在這些刺殺之後,堅持下來……那名頭自然越發的響亮。

但有些人自問自己必死無疑,那發動這自殺性的劫掠也就毫無意義了。

故此,蘇陌他們這一路走來,幾乎沒有什麽波瀾,就已經抵達了平陽島。

平陽島是一座很大的島嶼,其上有一座大城,便叫做平陽城。

平陽城下則又有為數不少的鄉鎮一類。

比之其他那些,整個島就是一個村子的那種,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隻是今日的平陽島,卻似乎格外熱鬧。

碼頭上的船隻都快要停滿了。

蘇陌領著楊小雲,魏紫衣,小司徒,還有傅寒淵他們下了船。

船上留下的隻有一個在船艙裏假寐的白虎,還有一個被勒令在房間裏禁足,不許出門胡吃海塞的甄小小。

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白虎登島,說不得就會活活嚇死幾個。

索性就讓其留在船上守著了。

環目四顧,便發現,這周圍竟然有不少的江湖好手,有人低聲議論,有人隨口閑談。

蘇陌稍微聽了聽,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一時之間表情古怪的緊,下意識的看了看王成英的博海商號。

卻忽然聽到小司徒說道:

“蘇大哥,我們先進城給小小姑娘買藥。”

蘇陌聞言當即點頭:“那咱們走吧。”

“哎呀。”

小司徒連忙說道:“王少會主還沒出來呢,蘇大哥你們總得在這裏稍微等等這東道主,買藥這種小事,我自己去就是了。”

她似乎是為了增加說服力,還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結果沒輕沒重的,將自己拍的連連咳嗽。

楊小雲連忙給她順氣,一邊哭笑不得的說道:

“行了行了,那你自己去吧,老傅,你跟在小司徒的邊上,隨行護佑。”

“是。”

小司徒看著傅寒淵,卻是連連搖頭:

“不用勞煩,不用勞煩,我們去去就回。”

說完之後,讓東南西北四位姑娘扛著她,撒丫子就跑。

傅寒淵呆在當場,也不知道該去不該去。

最後楊小雲隻好說道:

“暗中看護吧。”

傅寒淵這才點了點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