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英的一番話說完之後,麵上仍舊殘留餘悸之色。

丁落等人的臉上,也並不好看。

顯然這番話,讓他們也想到了曾經的那一番經曆。

曾仇則是眉頭緊鎖:

“但有所謀,必有其因。

“王少會主,那些蠶農,當真是尋常的蠶農嗎?

“莫不是其中尚且還有一層,咱們也不清楚的淵源在?”

王成英卻搖了搖頭:

“咱們跟他們相識的時間不短,一直都有往來。

“確實隻是一群很普通的蠶農,為人老實,因為跟博海會有合作,所以就算是附近的海盜,也不會打他們的主意。

“這件事情,我已經傳書給博海會,必然會調查到底。”

“嗯……”

曾仇微微沉吟,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

蘇陌抬頭看了他一眼:

“曾老大是常年在海上闖**的,應該見過不少咱們不清楚的事情。

“若是有什麽想法,不如提出來?”

“嗯?”

王成英聞言也忍不住看了曾仇一眼,當即說道:

“曾老大若是有什麽教我們的,盡管開口就是。

“若是當真有所得,今日之事我在會長麵前,也可以少說幾句。”

曾仇聞言,有些意動。

做海盜的,若非是有天大的幹係,絕不會輕易對這些是大商人動手的。

除非他們本身的實力已經強大到了不懼怕任何人。

否則的話,這海上也會有一群人,專門為了商會懸賞的花紅,而到處刺殺他們這些當家的。

他之所以忽然劫掠這博海商號,就是為了毒龍丹經。

隻要這本丹經入手,他下半輩子就不需要在海上討生活了。

轉手一賣,他就可以瀟瀟灑灑的過完這一生。

因此方才鋌而走險。

另外,如果說這一次的買賣成了,他們真的拿到了毒龍丹經,那無論有多少的首尾,曾仇已經做好了接下的準備。

可結果,這一趟的買賣未成不說,自己還被蘇陌給抓了。

甚至連這毒龍丹經是不是在博海商號上,還存在了兩種說法。

如今哪怕是從蘇陌的手裏,逃得性命……

接下來卻也得應付來自於博海會的懸賞花紅。

可以說事到如今,他的處境已經極其艱難了。

所以王成英這番話,讓他很是意動,微微沉吟之後,這才說道:

“其實,這些事情也是道聽途說。

“我姑妄說之,諸位姑妄聽之就是。

“不知道諸位可曾聽說過,相傳,天下間有十大名劍,南海獨占其三。”

蘇陌聽到這裏,不禁稍微集中了一下精神。

十大名劍的說法,最初出自於天書院。

魏紫衣曾經跟他們說過,天書院給天下人排名,最後為江湖所滅。

此後的很多記錄也就消失無蹤。

十大名劍一直都有傳聞,可縱然是到了今日,能夠將這十把劍全都說出來的,卻也沒有幾個。

就目前蘇陌所知道的,無非是一把相思,一把天戮。

曾仇以這十大名劍開場,一番話頓時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就聽到曾仇繼續說道:

“隻是,這說法雖然一直都有,可是這三把劍到底在哪裏,縱觀整個南海,知道的人也沒有幾個。

“甚至連這三把劍的名字,能夠叫全的也不多。

“不過,曾某曾經聽說過一件事情。

“在多年之前,南海之上曾經有一龐大勢力存在。

“他們於海上呼嘯成群,勢力極強。

“所過之處,不管是商船,還是海盜,亦或者是三大勢力,全都不被他們放在眼裏。”

“曾老大你說的莫不是昔年強極一時的瀚海幫?”

開口詢問的是丁落。

曾仇點了點頭:“便是此幫。”

“果然。”

丁落眉頭緊鎖:“瀚海幫當時確實是強極一時,縱然是三大勢力都快要不被他們放在眼裏了。

“瀚海幫幫主據聞自創瀚海禦天功極為了得。

“當年在海上,曾經跟龍王殿殿主相逢,兩個人對了一招之後,傳聞竟然是個不分上下之局。

“不過也有消息說,當時其實是龍王殿殿主稍遜一籌。

“也因此,讓這位瀚海幫主的名頭越發的如日中天。

“整個南海那會甚至都覺得,他們會成為南海之上的第四大勢力。

“可是誰都想不到……如此強極一時的瀚海幫,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

“主船以及諸多得力幹將盡數消失不見,瀚海幫幫主也是了無音訊。

“這其中發生了什麽,至今不為人知。

“當年那些從瀚海幫裏出來的,也總是語焉不詳。

“從不肯透露其中半點。

“一個龐大的勢力,就這麽煙消雲散了。”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也不禁感慨一聲:

“人世蒼茫,世道無常,便是如此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曾仇看了丁落一眼,不禁點了點頭:

“不愧是三全書生丁落,果然見多識廣。

“不過,我卻知道,當年這主船不是失蹤,而是被瀚海幫的人一把火給燒了。

“就此沉入海底,不見蹤跡。

“而船上的人,卻全都被人殺了。

“包括瀚海幫幫主在內,盡數死於非命。”

丁落眉頭緊鎖,他很想說一句‘不可能’。

瀚海幫幫主是能夠跟龍王殿殿主對攻一招,稍占上風的存在。

一身的瀚海禦天功,何等非凡?

如何能夠被人輕易所殺?

隻是從曾仇開場,便知道這其中還有變數,故此,聽完這話之後,並未多言,隻是靜靜的聽著曾仇繼續往下講:

“據聞,當年瀚海幫橫行一時,手底下的人命自然不少。

“也因此有很多人,恨不得將其處之而後快。

“那一夜,有人踏海而來,手持一柄血色長劍。

“瀚海幫呼嘯成眾,見到這等人物,若說不放在眼裏卻也不能,可要說特別在意,自然也未必。

“隻是探尋其姓名,卻沒想到,那人一言不發,隻是抬頭看了船上的人一眼。

“據說,他的雙眼血紅一片,仿佛被血水占滿。

“與之對視,便會神為之奪,讓人如同置身於屍山血海之中。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人已經到了船上。

“長劍所向,見人就殺。

“所過之處,竟然沒有一合之敵。

“他一手持劍,所用的劍法也隻有一招,這一招卻如同是經過了千錘百煉,無論從什麽角度如何出手,最終都會戳入對手的心口之中。

“一劍落下,滿身鮮血幾乎都要流幹。

“他從一艘船上開始廝殺,殺到另外一艘船上。

“瀚海幫當時何等非凡,人數何其眾多,竟然無人能擋。

“隻能任憑此人肆意殺戮。

“這人的內力似乎無窮無盡,精力無有斷絕。

“他前前後後一共殺了足足七十三條船上的所有人,這才來到了主船之上,竟然不見絲毫氣虛。

“瀚海幫幫主當即迎戰,卻未曾想,他賴之以成名的瀚海禦天功,全然擋不住對方的隨手一刺。

“一劍之後,瀚海幫幫主就此身亡。

“一直冷臉殺人的這位,見他死去之後,這才仰天大笑。

“主船之上全都是瀚海幫的高手,幫主身死,如何能夠任憑此人猖狂。

“當即便要群起而攻,卻沒想到,此人這會卻好像是失去了章法一樣,手中長劍亂舞。

“宛如妖魔一般的劍法,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劍鋒過處,甚至沒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屍體。

“當夜,所有見過這一套劍法的人,幾乎都瘋了。

“徹底的迷失在了那宛如妖魔一般的狂劍之下,此後這些人甚至失去了這一部分的記憶。

“而沒有瘋癲的那些人,卻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

“他們不敢提,甚至不敢想,隻要一想到,就會覺得,那把劍正懸在他們的心口之上。

“稍微動念的功夫,就能夠將他們的性命取走。

“而當那人殺光了主船上所有的人之後,便踏海狂奔而去。

“瀚海幫的人雖然不少,可是眼看著那人離去,竟然一個敢於阻攔的都沒有。

“那人便如同是海上的鬼,那一夜離去之後就此不見了蹤跡。

“瀚海幫的人索性便將連帶著主船在內的一共七十四艘船,全部燒了,讓這件事情,沉寂在了海底深處。”

曾仇這番話說到這裏的時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番話,不像是江湖上發生的故事,反而更像是神話傳說。

王成英等人知道這江湖深遠,非凡莫測,無論什麽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故此,並未展現出不信一類的情緒。

但是那王家的小姑娘,卻擺明了不相信曾仇的話。

忍不住撇了撇嘴:“說謊話,掉門牙。”

卻沒想到這六個字被曾仇給聽到了,他搖頭一笑:

“事到如今,曾某卻是沒有必要在這裏編故事糊弄大家。

“不過,道聽途說而已,也確實是沒有必要當真。

“姑娘若是認為我說的是假的,那就當是假的好了。”

“舍妹年齡尚幼,不知江湖險惡,天涯之遠,曾老大莫要見怪。”

王成英輕輕抱拳。

曾仇搖了搖頭並未在意,隻是說道:

“我當年聽說這件事情之後,便著意調查了一下。

“畢竟,咱們做海盜的,消息得知道,學問也得有一些。

“免得劫掠的船隻上,有什麽奇珍異寶,咱們都不知道,當成便宜貨給扔了。

“尤其是這種能夠讓一個如同瀚海幫這樣的龐然大物,都消失的寶劍。

“若是能夠入手,那會賣出何等的天價,幾乎是難以想象。

“我著意調查之下,這才發現了讓我都覺得詫異的事情。

“就在瀚海幫消失之前,這海上,曾經發生了數起血案。

“小的有商船,海盜,大的有島嶼城鎮,前前後後死去的人,有些無法統計,而但凡能夠落於文字,調查出來的。

“死去的人,就不少於數千之眾!

“而當我將這些死人的地方,跟最終瀚海幫消失之所全部標記出來的時候,就發現,這竟然是一條直線。”

他說話之間站了起來,拿手沾酒,在桌麵上作畫。

最後一一串聯。

“這恐怕,不是一個巧合。”

他抬頭看向了蘇陌等人:“此人出身於何處,姑且難辨。然而一路殺人,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滅殺這瀚海幫。

“殺了瀚海幫之後,此人便自絕跡江湖。

“那把劍,也再也沒有人見過。

“嗯,對了,那把劍名叫——泣血。”

“泣血?”

蘇陌微微揚了揚眉頭。

曾仇立刻點頭:

“正是泣血,當年將這當成閑話跟我講述的那位,便說過……這泣血劍便是天下十大名劍之一。

“此劍入手,握劍之人,便成了劍奴。

“並非是人持劍,而是劍持人。

“所見皆可殺,殺人越多,鋒芒越盛,武功越強。

“劍奴持劍之後,一直到身死,隻能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必當年得到了這把泣血劍的人,其目的是為了斬殺瀚海幫幫主。

“所以,在殺了瀚海幫幫主之後,便被這泣血劍反噬而亡。

“此劍邪性,實則是天下少有,位列十大,不足為奇。

“而今日聽王少會主所說的這番話,倒是讓我想到了這件事情。

“這才說將出來,以供諸位參詳。

“姑妄之言,若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莫要放在心上。”

“言重了。”

王成英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邪劍,倒是讓人意想不到。”

蘇陌聽到這裏,卻輕輕地出了口氣:

“若當真是這泣血劍,我倒是有些好奇……

“當年那一代的泣血劍奴,是為了斬殺瀚海幫幫主。

“那如今的這位泣血劍奴,又是為了什麽,而漂泊在大海之上?

“又是為了什麽而殺人呢?”

這個問題讓眾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時之間,哪裏能有解答?

沉默之間,蘇陌卻扭頭看了看這空空如也的海麵,對曾仇說道:

“看時辰,曾老大的手下,怎麽也應該發現,曾老大不在船上了。

“卻沒想到,一直到了這會,都未曾過來將曾老大接回去。”

“……”

曾仇聞言一時無語,隻是看向他海盜船離去的方向,也不免皺了皺眉。

雖然他為人狠毒,但除非必要得情況下,對自己的手下還算是不錯的。

他們應當不至於將自己棄之不顧才對。

隻是,這種事情誰又能肯定呢?

曾仇想到這裏,心頭不免有些惆悵。

蘇陌則站了起來:

“好了,今日一場好宴,倒是讓人頗為盡興。

“曾老大既然無船來接,不如暫且就在我這艘小船上稍微停留幾日?

“待等尋到了曾老大的船之後,再回去如何?”

“……好。”

曾仇哪裏還敢反對?

倒是丁落這會忽然替王成英開口,邀請蘇陌前往平陽島做客。

平陽島本就是他們這一路的必經之所,故此蘇陌也沒有推辭。

索性兩艘船便同路而行。

一番波折至此暫且平息。

曾仇說是在紫陽鏢局這邊做客,實際上卻是被限製了內力武功,跟滄瀾神刀的兩位弟子同處一室。

關於這一點,還有一個小插曲。

曾仇曾經以房間裏尚且還後一個女子為由,希望蘇陌能夠給他重新安排一個房間。

蘇陌從善如流,當即給他安排了一個很大的房間。

隻不過,這房間也不是他一個人住。

還有一位跟他同寢。

兩個人住一間和三個人住一間,自然還是前者好一點。

曾仇當即千恩萬謝,跟著蘇陌走了。

結果打開房門之後,曾仇險些活活嚇死。

那麽老大的一個白虎,就往那一趴,正在眯縫著眼睛打呼嚕。

可縱然如此,那一身虎威足夠讓任何人都為止膽戰心驚。

曾仇是萬萬沒有想到,這船上竟然還有這麽一位……

整個人頭皮都是炸開的。

想都不想就請蘇陌帶自己回去,自己願意跟那兩位同處一室。

畢竟相比之下,遠比跟這老虎住在一起要強得多。

這白虎萬一看上自己這一身的腱子肉,看饞了那可咋整?

幾條命都得交代在這了。

現如今,房間之內,曾仇和這兩位不知深淺的男女同處一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麵麵相覷。

半晌之後,曾仇咳嗽了一聲,龍行虎步之間,就到了床前,看了一眼坐在**的那青年:

“起來。”

他雖然不知道這兩個是誰,不過現如今都是蘇陌的階下囚。

彼此之間還不知道得相處多長時間呢。

那自然也是得跟這兩位分個高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隻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現如今,爭鬥一番,定下調子,以後如何處事,也分明許多。

到了現在,他已經不祈求蘇陌能夠放他性命了。

隻要不將自己喂了那老虎,怎麽都行。

青年抬頭看了曾仇一眼,擺了擺手說道:

“同為魚肉,何必再起爭執?

“這房間裏隻有這一張床,咱們三個人,輪流睡就是了。”

曾仇卻是冷笑一聲:

“我讓你起來。”

話音落下,探手就抓。

他雖然內力被限製,然而身體素質仍在,這一抓抓過去,施展的武功,卻是極為刁鑽,宛如靈蛇吐信,狠辣至極。

坐在那的那個青年眼見於此,卻是又歎了口氣,抬起一指,直接就戳了過去。

隻是這一指戳過去的時候,原本是對著曾仇的指尖,可真到了時候,卻是中了曾仇手腕之下的一處穴道。

指風落下,曾仇隻覺得半個身體瞬間就麻了。

一時之間臉色大變:

“滄瀾一指?

“你跟滄瀾神刀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