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財富,秘籍,女人。

蘇陌和楊小雲對視一眼,這東西聽著耳熟。

雖然多了後麵兩樣,但總是不免讓人聯想到那位大掌櫃。

而且,這艘船是從東荒去的南海,這一點也能夠對應上。

隻是蘇陌不太明白,如果這艘船的主人,當真是大掌櫃。

為何如此大張旗鼓?

鼓吹這樣的信息,對他來說又有什麽好處?

蘇陌心中動念,麵上卻並沒有什麽異樣,隻是笑著說道:

“哦?這樣的傳聞,於海上怕是不少吧?

“大船啊,藏寶圖啊,鬼船啊一類。

“再有某些島嶼之上,也全都是這些東西……

“隻不過真正見過的人,怕是不多。”

“是,您自有慧眼。”

那男子這會也是老老實實,說話都帶著客氣:

“這種傳聞確實是不足為信,隻不過,江湖上好事者從來不少。

“若是當真遇到的話,也必然不會錯過。

“而且,與那些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藏著的島嶼相比。

“這艘船卻是當真出現在了人們的眼前。

“據說這艘船自東荒前往南海的第一站,便是三俠島。

“於此地停留兩天之後,這才重新起航。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關於這艘船的消息,便在南海傳揚開來。

“更有不少高手,循著蹤跡追了上去。

“隻不過,這船上必有凶險。

“這些去尋大船的人,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而且……”

那女子補充說道:“這艘船來去無影,對於海路極為熟悉。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上的人往往早上聽說此船在東,到了晚上的時候,這艘船卻已經在千裏之外。

“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捕風捉影的消息。

“讓人難辨真假……

“尋的人固然也因此增多,卻全都宛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南海亂轉。

“反倒是讓海麵上平添波瀾。”

蘇陌輕輕點頭,隨口問道:“還有其他的嗎?”

“嗯……”

借著這大船打開了話頭,兩個人便索性跟蘇陌仔仔細細的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傳聞。

有些甚至還是他們親自經曆的,有一些則是純粹的道聽途說。

而從這些傳聞之中,蘇陌也了解了一些南海之上的其他信息痕跡。

大海無邊無際,其上也有盜匪。

住在山上的叫山賊,行於海上的叫海盜。

隻不過,海盜跟山賊不同,山賊有據點,海盜卻隻有船。

船到之處,就是他們的據點所在。

並且,這些海盜之間,也有自己的關聯和規矩。

海盜和海盜之間碰麵,彼此之間也會有摩擦和爭鬥。

畢竟大海之上了無痕跡,真的碰到了,黑吃黑一場,打光了對麵,吃飽了自己的事情也是常有發生。

最後將船鑿沉,誰也不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所以,有些人在海上搶著搶著,自己就沒了。

有些人混著混著,就忽然發財銷聲匿跡了。

這都屬於很正常的情況。

而在南海上,海盜本身就代表著一定的利益。

故此,曾經也有大盜想要統合整個南海上所有的賊寇。

成為海盜王。

但最終功虧一簣。

關於這一點,那青年還著重提了一句,當年鬧出來的動靜很大。

不過最後卻是個慘淡收場。

除此之外,海上的勢力盤根錯節,卻是跟陸上不遑多讓。

這之中除了利益牽纏之外,還有很多島嶼彼此之間都沾親帶故。

總而言之頗為淩亂。

淩亂的東西自然不好說明,說出來也難有條理。

蘇陌對此倒是不怎麽擔心,便讓他們在紫陽鏢局之內住下,趁著時間慢慢的將這些東西寫出來。

兩個人聽這話,臉色都有點蒼白。

“您……您這是要關押我們嗎?”

那女子低聲問道。

蘇陌擺了擺手:“這是哪裏話?蘇某人在江湖,也算是有口皆碑,豈會無緣無故關押別人?

“隻不過,你們來這裏鬧這一場,終究也得有個了局不是?

“更何況……你們劈碎的椅子,總是得賠的吧?”

“椅子?”

兩個人看了一眼橫屍就地的椅子,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這玩意才值幾個錢?

那青年當即就要掏錢,隻不過蘇陌見此卻搖了搖頭:

“實不相瞞,這兩把椅子都說有年月了,傳說是當年大玄王朝的皇家貢品。

“如今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了。”

“……”

這話是張嘴就來啊!

青年差點沒氣死,但是不管心中如何不信,怎麽動怒,也不敢表現出來。

“不過放心,我也不要你們的錢。”

蘇陌笑著說道:“蘇某對江湖上的朋友,從來寬容。這兩把椅子,雖然價值萬金。不過,隻要兩位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南海的信息內容全都寫出來,這筆賬也不是不能一筆勾銷。

“不過,在寫出來之前,兩位就暫且留在這紫陽鏢局吧。”

兩個人聞言也隻好點頭。

哪怕明知道蘇陌這話純粹扯淡,但人在屋簷下,你不低頭不行。

索性蘇陌怎麽說,那就怎麽是。

別反駁,老實聽話就是了。

蘇陌見此也頗為滿意,隨手點了這兩個人的穴道,讓他們一時之間動不得內力,然後就找福伯給他們安排住處了。

同時也安排筆墨紙硯。

當然,他們隨身的銀錢,蘇陌也收繳了起來。

倒不是貪圖這蠅頭小利。

主要是他們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又要在鏢局裏住,還得在鏢局裏吃。

蘇陌這是開鏢局,又不是開善堂的。

夥食費和住宿費,不得他們自己開銷啊?

考慮到他們現在這情況,讓他們自己出去花錢顯然不現實,那就索性紫陽鏢局代勞了。

等到他們從這紫陽鏢局離開的時候,如果還有富餘,那自然是全數退還。

如果到時候花超了,還得跟他們立下字據,什麽時候還錢,總得給個定數。

這件事情暫且到此為止,當天晚上蘇陌和楊小雲邊去找了楊易之。

知道從南海這邊抓住了兩個‘舌頭’之後,楊易之也頗為高興。

明白蘇陌是想要從他們的口中套出信息,方便南海之行,便也踏實的等了兩天。

但是幾天之後,便已經不耐等待。

如今蘇陌和楊小雲已經成婚,對於楊易之來說,心中大石就算是落了地了。

他是一刻都不想耽擱,想要趕緊啟程出海。

蘇陌有鑒於此,便讓那兩個人盡快將他們所知道的一部分海圖給整理了出來。

最後交給了楊易之。

楊易之性情倔強,認準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既然勸不住,那就盡可能的讓他安全,盡可能的耗費一些心思。

隻不過,這卻又隻能是盡人事。

畢竟他們身在東荒,此一別山高水長,再相見,卻真的是不知何時了。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那一天晚上,蘇陌和楊小雲照例去見楊易之,結果,這裏就已經是人去樓空。

楊易之,淩紅霞,玉靈心,玉麒麟,季飛揚,北長知……

一行六人,渺然無蹤。

唯獨留下了一份信,是交給楊小雲的。

楊小雲拆開來看。

楊易之說,知道蘇陌和楊小雲心頭不舍。

然而這一生至此,唯獨兩件事情懸在心頭。

第一件是蘇陌和楊小雲的婚事。

如今此事落定,算是徹底放了心。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蘇天陽當年所經曆的一切真相。

所以,這件事情他必須要去做。

信中說:

【離別最是傷人,為父不忍見你淚流。】

【故趁夜色正好,沿大河入江海,自此萬裏揚波,免增傷感。】

此後都是叮囑她跟蘇陌好好過日子的。

言語之中也未曾勸他們莫要前往南海,莫要踏足西州。

隻是告訴蘇陌他們,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後再來。

到時候他們必然已經有所作為,等蘇陌和她一到,正可以群策群力,定然能有更多斬獲。

一封信到此,就算是完事了。

楊小雲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多遍,末了輕輕地吸了吸鼻子:

“不忍見我流淚……

“我才不會哭呢。

“明明是自己會哭吧?

“生怕被我看到了,笑話他。”

楊小雲低聲碎碎念,繼而輕輕靠在蘇陌的懷裏,將整張臉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聳動。

蘇陌也隻能輕輕的拍打她的肩膀,低聲安慰。

……

……

時間倏然而過,轉眼已是一年。

隨著楊易之不告而別之後,紫陽鏢局,乃至於東荒鏢盟,徹底進入了正軌。

這一年之間,蘇陌多數忙碌奔走於東荒各地。

統籌各項事務。

東荒鏢盟初設之時,原本選擇觀望的多家鏢局,如今也已經正式加入了東荒鏢盟之中。

讓東荒鏢盟這四個字,在東荒越發的如雷貫耳。

不僅如此,選擇跟紫陽鏢局進一步合作的鏢局,也是越來越多。

蘇陌趁此機會更是接連出手。

在東荒各處修建驛所。

驛所出現之後,鏢局往來頓時更加安全。

鏢物安全了,百姓也好,商戶也罷,自然是更加信賴東荒鏢盟。

更有甚者有些商隊,索性都解散了自家的護衛隊,直接請東荒鏢盟的鏢局出手保護。

而這些被解散了護衛們,則轉身便加入了某一家鏢局之中。

也由此導致,東荒鏢盟之內的鏢局,買賣越來越好,賺錢越來越多。

以至於不少的鏢局都將蘇陌給當成了財神爺一樣。

隻恨不得給立一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這樣的供奉起來。

而驛所對於蘇陌來說,更是一個吸金利器。

畢竟,這東西存在之後,不僅僅隻是對東荒鏢盟內部的人開放,對外人也同樣開放。

並且不局限於鏢局。

不管是往來百姓,亦或者是其他什麽行商旅人,隻要付錢都可以在驛所下榻。

隻不過,東荒鏢盟的人對此享有優先權限。

而且,就算是鏢盟內部的人,入住之後想要獲取東西,也是需要花錢的。

隻是這方麵的消費,遠遠要比尋常人的花費要便宜的多。

根據合作程度不同,折扣力度也同樣不同。

更是進一步促使讓鏢局們跟紫陽鏢局達成更深層次的合作。

將整個利益鏈條再一次收緊。

而得益於此,蘇陌算是徹底將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了整個東荒之上。

目之所及,沒有任何一處沒有東荒鏢盟的人。

但凡能夠說的出來的地方,也幾乎都有東荒鏢盟的驛所存在。

隻是這事情如今說來簡單,做的時候卻是頗為不易。

蘇陌起早貪黑,這麽長時間過來,甚至連鏢都沒顧得上押一趟。

至此總算是將整個環節全部打磨完畢。

到了現在,哪怕蘇陌是離開了東荒,東荒鏢盟的運作,紫陽鏢局的地位,也絕不會有絲毫動搖。

這正是蘇陌為了自己能夠出海所做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準備。

這件事情到現在穩定下來之後,蘇陌也開始籌備出海的各項事宜了。

現如今,實則是已經到了不得不出的地步了。

首先是魏紫衣這邊的情況刻不容緩。

最初的時候,三宮主固然是故意在那裏大放厥詞,誇大其實。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魏紫衣的情況也確實是越來越危險。

原本一個月給她注入一次純陽內力就夠,現如今卻已經縮短到了七日。

每當體內的純陽內力消耗幹淨之後,陰陽相衝的痛苦便會呈現在她的身上。

蘇陌和楊小雲為此商議過,想要將移玄神功傳授給魏紫衣。

畢竟,死於走火入魔,陰陽相衝,和死於驚龍會之手,實則沒有太大的分別。

但是那會卻從花前語的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她本是出身南海齊家。

齊家乃是南海百家之一,所屬實則是南海盟。

算是勢力極為雄厚的一方霸主。

魏紫衣這事開始是瞞著花前語的,但是走火入魔,陰陽相衝的痛苦,就算是隱瞞,發作的時候也終究還是漏了陷。

被花前語一番追問之下,這才不得不說實話。

花前語沉吟之後,這才告訴了魏紫衣關於齊家的事情,並且讓魏紫衣前往齊家尋求幫助。

因為三宮主和二宮主口中所說的那所謂純陽之物,齊家就有。

魏紫衣又知道蘇陌也打算去一趟南海,故此就打算跟蘇陌一起出發。

花前語對此也沒有意見。

雖然說落鳳盟在海上有貿易船隻,可是並未真正的深入。

真正深入其中,憑借他們手底下的這些人,顯然不可行。

但是跟蘇陌一起,就安全的多了。

隻是沒想到,蘇陌這一耽擱,竟然耽擱了這麽長的時間。

好在,如今尚且有七日之緩,倒也算是來得及。

這算其一。

其二便是甄小小。

甄小小的狀況也是越來越不妙了。

這實則也是蘇陌當年之所以起意去南海的主要理由。

隻是沒想到此後的事情如此展開,隨著東荒鏢盟的成立,更是所有的事情千頭萬緒,數不勝數。

以至於一直拖延到了現在。

這大胖子現如今越發的肥碩,蘇陌是真的日日提心吊膽,生怕這姑娘忽然就轟的一聲沒了……

到了現如今,哪怕蘇陌以內力幫她行走經脈,也逐漸不管用了。

知道花前語是來自南海齊家,蘇陌還專門前往打探了一番消息。

隻不過收獲寥寥。

但是齊家說不定反而能夠有些線索。

其三卻又跟東城永夜穀有關係。

這一年的時間,東城七派已經徹底將永夜穀的殘部給打沒了。

當日留音城內,永夜穀之人提到的引渡人在七派的搜索之下,也無所遁形。

最終直接深入永夜穀,將這魔窟徹底搗毀。

可縱然如此,夜君也未曾出現。

而根據李正元給蘇陌發來的飛鴿傳書中,蘇陌知道,永夜穀內部也發生了一些變故。

其後蘇陌又從自己遍布東荒的眼線之中,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

兩相結合之後,蘇陌得出了一個結論……

夜君極有可能在確定無法翻盤之後,索性直接離開了東荒。

去別處,另尋東山再起之策。

隻是不知道,他此行究竟是去了南海,還是往北川去了。

此人不死,蘇陌終究難安。

既然東荒已經基本穩定,那總得出去尋一尋,若是能夠找到的話,定要將此人打死方才能夠安心。

最後,蘇陌一年前就在為出海做準備,也命人打造了一艘大船。

這艘船,修修建建,刪刪改改,前不久方才徹底竣工。

在囤積了不少的糧食米麵與清水。

至此,無論從哪方麵來講,都算是必須要出海了。

卻沒想到,就在臨行之前。

紫陽鏢局卻忽然就迎來了客人。

來人不多,如今已經盡數到了廳堂之內。

福伯差人去請蘇陌,道明了來人身份之後,蘇陌就跟楊小雲急急忙忙的來到了前廳之中。

打眼一看,四個姑娘分站四方,冷顏冷臉,全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再往中間看,就見到一個一身素白的姑娘,坐在一頂軟轎之上。

懷裏捧著一個盆,裏麵全都是肉包子。

她手上還拿著一個,正咬了一口,油水順著包子被的缺口,流了她一手。

她卻也不在意,隻是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咀嚼。

雙目之中滿是好奇的端詳現如今的紫陽鏢局大堂。

眼看蘇陌到來之後,這姑娘頓時眼睛一亮,先是看了蘇陌一眼,又看了看楊小雲,笑容越發燦爛:

“蘇大……”

說了兩個字之後,卻又微微一頓,感覺不妥,連忙將包子全都塞進了嘴巴裏。

使勁的嚼了兩口咽進了肚子裏去,這才說道:

“蘇總鏢頭,許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