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速度之快,如流星飛矢。這兩年雖然姬尚軒沒有進一步教給他什麽武功心法,但是他的底子卻是打的不弱,因此行動起來速度相當的快。
釋然神色一凜,他看見迎麵奔來的江寒夜如同一隻下山猛虎,身上還夾雜著若隱若現的黑色霧氣,這讓他十分吃驚,吃驚之餘,又有幾分忌憚。
“回!”釋然口中輕喝,那木杖便如同長了耳朵一般,轉身就向主人飛回來,筆直的射向江寒夜的後背,似乎是想洞穿他的身體,然後回到釋然手中一般。
賽台雖然不算太大,但是卻也不小,江寒夜在飛奔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嗚嗚的破空鳴叫聲,心知是那杖子飛來了。
“這木杖怕血光……”江寒夜心裏暗暗思忖道,“我不如這樣……”
隻見他一邊飛奔一邊將那戰天劍往自己手指上一抹,一道血痕頓時就出現了,幾顆血珠落到劍身上,江寒夜仔細聽著身後聲音,估摸著那杖子要到了,便猛的回身將戰天劍向那杖子磕去。隻聽得噹的一聲,戰天劍與木杖再度碰撞,江寒夜籍由這股撞擊力,飛速向釋然倒著奔去,在距離釋然七八尺遠的地方,忽然足尖點地,一個鷂子翻身,從釋然頭頂翻到他背後。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當木杖觸及那戰天劍之後,其周身的光芒倏然寂滅,並如同一段枯枝一樣跌落在賽台上,滾了幾個圈後靜靜的躺在那裏不動了。
釋然緊緊擰著眉頭,然而就在這一木杖跌落的一瞬間,江寒夜人已經站在他身後了,一股寒氣直逼而來,他急忙向前一個躍步,同時一手抄起木杖,此時的木杖哪裏還有靈氣存在,那加持附法已經是被血光給破掉了。
原來這須彌山乃是佛教聖地,寺內僧眾所修習的功法多數都是佛法,所謂佛法無邊,引人向善。既然是佛法,許多弟子修煉時用的東西便最忌諱血光,江寒夜正是窺破了這一點,所以才能將那木杖克製住。
釋然隻覺得那江寒夜周身散發出一陣令人刺骨的寒意,再看其周身,不知何時他又祭起霜寒屏障,這一次的冰盾數量比之先前要多出許多,而江寒夜整個人在釋然眼中看來,就好像是包裹在冰塊裏的人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方才我用法杖明明將他的護體冰盾打碎了的,依照我的攻勢,他的真氣應該受損才對,怎麽我反而覺得他越戰越勇了呢?”釋然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此時江寒夜也沒給他時間和機會去思考了。
江寒夜在落地到釋然身後的同時,祭起霜寒屏障。這時他隻覺得體內的氣海中,那團湧動的真氣似乎擴散開來,急劇的灌滿他的四肢。那一瞬間,他有一種血液似乎要將血管撐爆的感覺,同時又覺得氣海附近,靠近肚臍的地方似乎另有一個類似氣海的穴道打開了,而且這處穴道與氣海相互連通,真氣在這兩處穴道中遊走不斷,令他頓時感覺全身充滿力量。
“奇怪,這是怎麽回事?”江寒夜心中暗暗納悶著,但是他手裏的戰天劍卻沒有閑著,那黑芒若隱若現,似乎與那劍身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到底是劍在黑芒中,還是黑芒在劍中。
“瀟瀟暮雨!”江寒夜再次使出這一招。
這招瀟瀟暮雨是江寒夜將從愁雨劍法中剝離出來的一招臨時加以改變而成,劍法本是自左上向右下,一路劃過。現在江寒夜將招式改變,改成相反對稱的方向。這若是對於小玉這種熟悉這種劍法的人來說,應該是很難並且很不順手的,江寒夜恰恰勝在這一點:雖然將那歌訣套路招式牢記在心,但是卻並沒有多少機會去實地練習,因此他可以順應內心的想法,將招式往相反的方向使出。
釋然再一次感覺到天降黑雨,眼前一片黑白相間,俄而那劍尖竟然已經到了他的僧袍前,若不是那僧袍也被法力加持過,此刻那衣衫早就被劍氣劃破了。饒是如此,釋然還是感覺到皮膚上有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怎麽突然之間他的真氣變得這麽雄渾充沛?他到底是什麽來頭?”釋然眉頭一皺,就在這時,江寒夜忽然反掌向他胸口拍去。
贏,還是輸?其實這對江寒夜來說並不重要,此時此刻他心裏甚至不明白這場比武的意義所在,他的眼睛禁不住瞟向萬劍台,在那裏師父正端坐在正中位置,眼睛向下方觀看著,神色怡然,仿佛在他身上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就在江寒夜愣神的一瞬間,那釋然抓住了機會,猛的收腹弓背,將整個身子彎成一張弓的模樣,雙手挽起一道真氣,將那真氣如箭一般向江寒夜射去。
嘭的一聲,真氣射在冰盾上,卻又反彈回來,準確無誤的打在釋然左肩,隻見他如同一枚風中殘葉,斜斜的向後方飄落下去,撲通一聲跌落在看台下,他竟然是傷在自己的手中。
台下靜默片刻,忽然爆發出一陣陣的聲音,那聲音中有喝彩,有唏噓,有意外,有大笑。
江寒夜怔怔的站在台上,直到鑼被敲響的那一刹那,他才晃過神來,知道自己這是贏了。
“萬劍山莊江寒夜勝出!”這聲音是那麽響亮,江寒夜心中竟也多了幾分自豪與喜悅。
“寒夜好樣的!”江寒夜聽到台下傳來小玉那欣喜不已的聲音,他便急忙張望下去。
就在這時候,忽然間有一道玄光自萬劍台比武場外飛來,急匆匆向著萬劍台衝去,原來是姬闊天。
“姬闊天參見莊主!”雖然輩份要比姬尚軒高一些,但是在姬尚軒麵前,姬闊天始終都是彬彬有禮的,可是這一此,姬闊天在姬尚軒麵前,卻多了幾分慌張。
“大執事,怎麽啦?”姬尚軒急忙問道,“你從不曾有這樣慌張過。”
“莊主……”姬闊天麵有難色,他眉眼低垂,很明顯是顧及到旁邊還有悟顛大師和白玉蟬。
“白掌門,不如你我暫避一時?”悟顛大師最先反應過來,於是向白玉蟬說道。
白玉蟬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姬尚軒卻笑著擺了擺手:“大家都是正道同門,何懼之有?不妨事,大執事你有話就直說好了。”
既然姬尚軒這樣說了,姬闊天也便不好再隱瞞什麽,他頓了頓說道:“屬下在後宅中發現了一具幹屍。”
“什麽?”聽聞此事,姬尚軒急急站起,“此事非同小可,是否是真?”
白玉蟬也是神情一凜,畢竟這裏是萬劍山莊,後宅又是莊主和少數幾個內門弟子所居住的地方,這裏若是出事,那事情一定小不了。悟顛大師皺皺眉頭,似乎他對這件事倒不是很意外。
“啟稟莊主,屬下不敢妄言!”姬闊天說道。
“那麽夫人呢?夫人可好?”姬尚軒當先問道,“幹屍在什麽地方?”
賽台上的江寒夜凝望著萬劍台上的幾個人,由於距離下一場比試還有段時間,所以坤台暫時不那麽被需要,因此他也就沒被人趕下來。勝利了,可是這勝利的果實卻不那麽甜美,江寒夜的眉頭有點發緊,他吃不準自己是在為什麽事而擔憂著。
緩緩走到台邊,江寒夜縱身躍下。他不過是個後天三層的弟子,並不受人矚目,此時此刻,台下眾人的吸引力都被另一場兩個先天一層的弟子比武吸引過去了。
乾台上爆發出陣陣呼喝聲,整個台子附近飛砂走石,江寒夜遠遠的瞟了一眼,原來是百花穀和須彌山的兩個弟子在比拚。
江寒夜對這些並不太關注,他隻是憂心忡忡的望著萬劍台上,那裏師父等幾人正在秘密商議著什麽,看樣子似乎是山莊內發生什麽大事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江寒夜心中暗暗嘀咕著,不知為何,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他心頭。
“悟顛大師,白掌門,請容尚軒告退片刻,山莊內出了這種事,一定是有魔道中人趁亂混進來了!”姬尚軒拱手向那兩人說道。
悟顛大師皺著眉頭,嘴裏說道:“此事確實不小,一定要徹查來曆,貧僧也……算了,莊主你快去吧,此處由貧僧和白掌門坐鎮即可。”
白玉蟬也點點頭,麵色清冷的說道:“三派會武雖然事大,但是除魔事卻更大,我讚同悟顛大師的觀點。”
姬尚軒再次拱手,麵露感激之色,匆匆駕馭法寶,向內宅飛去,而姬闊天則緊隨其後。
江寒夜看著那兩人離去,心中疑惑更甚。
“反正我今天也隻有這一場比試,不如去看看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江寒夜望著那二人飛去的方向,隱約可辨是內宅,他心中一震,急忙拔腳飛奔而去。
江寒夜幾乎是一路飛奔,向內宅奔來,遠遠的他就看到內宅門口站著四個萬機堂侍奉的弟子,這幾個弟子個個都是先天境界,是被師父分派去幫助大執事打理山莊事務的。
“怎麽萬機堂的人在這裏?”江寒夜眉頭一皺,他猛的想起師娘,不知師娘現在怎樣了?
“站住!”江寒夜走到門口時就被一個萬機堂的弟子伸手攔下,“哪裏去?”
“這位師兄,我乃山莊入室弟子江寒夜,現在要回房間去,不知幾位師兄在這裏做什麽?”江寒夜假作無事的問道。
那四個人相互對望一眼,其中一個看著江寒夜說道:“江師弟,雖然你住在此間,但是現在沒有師父和大執事的命令,誰都不能入內,裏麵發生了一些事,我想過些時候大家就都可以知道了。”
聽聞此言,江寒夜心頭更加焦慮了,他向裏麵張望著,依稀看到二師兄姬遠和大師兄宋青雲的身影,他們正站在院子裏似乎是在商議著什麽。
宋青雲是個性子高傲的人,平日裏除了和師父師娘說話之外,江寒夜極少能看到他與人交流。二師兄姬遠又是最見不得宋青雲這性子的人,因此兩個人平日裏是從來不會交談的,今天這是怎麽了?
“四師兄呢?”江寒夜忽然間想到一個問題,此時若是姬豐在就好了,至少他會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江師弟,我看你還是先去別處等等吧,你在這裏,恐怕過會被師父和大執事看到了,會責怪我們。”那師兄為難道。
入室弟子地位在萬劍山莊是比較高的,因此就算這幾個人是師兄,對江寒夜說話卻也是客客氣氣不敢有半分懈怠。
江寒夜聽了此言,便抱拳道:“那麽多謝幾位師兄費心了!”他轉身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去,多希望在離開之前能聽到姬豐叫住自己,可是一直走到內宅院牆消失在視線中,姬豐也不曾出現。
“奇怪,四師兄既沒有參加比武,便應該在此間修習才是,怎麽不見他人呢?”江寒夜兀自想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悠悠穀上方。
來到這裏之後,江寒夜才猛的想起小白,它應該還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吧?也不知這調皮蛋惹出什麽禍事來沒有。
一整個下午,江寒夜都在這樣憂心忡忡的情緒當中打熬著,他的心思多半都撲在內宅裏,終於等到晚飯時分,江寒夜匆匆趕往飯堂,因為他和那個女孩子約好在飯堂見麵的。
飯堂裏人頭攢動,陣陣飯菜香氣撲鼻,江寒夜卻不覺得腹中饑餓,他隻是焦急的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女孩子的身影。
“怎麽,這麽著急想要要回它?”冷不丁身側出現一個人,衝著江寒夜冷冷說道。
“啊,原來是你,小白呢?”江寒夜嚇了一跳,忙問道。
“在此。”那女孩子一指腳邊,那小白便歡騰著撲向江寒夜。
江寒夜彎腰抱起小白,似乎一下午沒見,它又變重了一些。
“多謝你照顧它。”江寒夜頷首道。
“……”那女孩子冷冷看了江寒夜一眼,話也沒多說一句便離開了,在不遠處,她的姐妹們正等著她呢。
江寒夜胡亂吃了幾口飯,便呆呆的坐在飯堂裏茫然的想著心事,忽然間外麵鼓聲大作,江寒夜心知不好。
這鼓設在萬機堂內,是召集門下弟子聚會用的。江寒夜在山上這幾年來,從沒聽到它響過,看樣子今天是要有大事件了。
聽到鼓聲之後,在飯堂內吃飯的所有山莊弟子都神色一凜,紛紛放下碗筷匆匆出門往萬機堂去了,江寒夜自然也夾在其中。
萬機堂大殿巍然屹立在夜色中,燈火通明。進入萬機堂大院之後,眾弟子便自覺排列,靜靜的站立在那裏等候消息。
殿門原本關閉著,等眾人都到齊了之後,那沉重的木門便緩緩打開,裏麵走出數人,其中竟然還有須彌山和百花穀的人。姬尚軒帶頭走在正中前麵,出了大殿之後他便凝視一了一下站在殿前廣場上的弟子,這裏黑壓壓的一片,何止上萬名弟子!
“我萬劍山莊揚名中原,自古以來便以除魔斬妖為己任!”姬尚軒神色凜然的朗聲說道,“萬千年來,山莊門下弟子前赴後繼,也不知有多少死在妖魔手裏,今天又有一名弟子死去,經查實,乃入室弟子,姬豐!”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就議論紛紛。武者修煉,一看天賦二看努力三看時間。姬豐入門已久,天賦雖然普通,但是其修為卻是不低,這和他的努力以及修煉時間大有關聯。
舉凡世上,後天境界的武者數不勝數,先天境界便是鳳毛麟角了,一般人修煉到後天三層境界,便會停滯不前,這倒不是他們不想繼續,而是打破後天與先天之間的瓶頸是十分困難的。這世上如今先天境界的武者,大概也就千人左右,其中三大派占了許多。那姬豐已經是先天二層境界了,如今死去,那麽殺死他的人又會有怎樣高深的修為?
眾人心頭都籠罩著一重恐慌,這萬劍山莊裏竟然混入了修為高深的魔道中人!
江寒夜起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此時,他手裏還握著戰天劍,那是早晨的時候四師兄親自送給他的。他緊緊握著劍,隻覺得眼前一陣昏花,心中一陣劇痛:“不可能,這不可能!”江寒夜喃喃自語道。
“姬豐死在內宅,屍身已經風幹,內功修為全被人吸走,須彌山、百花穀的兩位至尊與我都認定,這是魔道所為。”姬尚軒沉痛道,“現場慘烈,可見姬豐死前曾激烈的反抗過……我希望門內弟子最近這段時間一定不要單獨行動,直到擒魔成功為止!”
“那魔頭極有可能就隱藏在你們當中,我希望各人都要注意觀察身邊的人,稍有可疑即可向大執事匯報,同時還希望大家勤加修煉,魔道蠢蠢欲動,我輩必須嚴陣以待,隨時迎頭予以痛擊!”姬尚軒又道。
整個廣場靜悄悄的,大家都凝聽著師父的話,但這其中不包含江寒夜。
“四師兄,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江寒夜在心中悲痛萬分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