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搶過小白,可憐的小白身上滿是血汙,這當然不是它自己的,而是那人之前所沾染的血汙。
那人雖然是人,可是看起來卻又有幾分凶戾呆滯,他雙目猩紅,嘴唇邊滿是血沫子,他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看見到手的獵物又被人搶走,很是不爽,便一把向江寒夜抓去。
江寒夜懷抱小白,急急祭起霜寒屏障,頓時他周身寒芒大作,數麵冰盾將他和小白籠罩其中,那人的一雙手噹的一聲抓到冰盾上。他見沒有抓到目標,便自恨恨不已,拿指甲在冰盾上劃著,發出刺耳的聲音。呆在霜寒屏障裏的江寒夜隻覺得耳膜幾欲被劃裂一般,他一手抱著小白,一手捂著耳朵。
“嗚嗚嗚!”小白嗚咽著,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擋在江寒夜前麵,在霜寒屏障中對著那人齜牙咧嘴,似乎是在對那不人不鬼的怪物示威道:“不許欺負江寒夜!”
江寒夜穩定一下心神,彎腰抱起小白,意欲趁霜寒屏障還足夠堅韌,趕緊逃離此處。
然而那身忽地向空中展開雙臂,怒吼一聲,他周身泛起一股血紅的光芒,那光芒紅亮在他背後泛起,隻見周圍頓時狂風大作,飛砂走石,整個叢林裏所有的樹木頓時就前仰後合,一時間林子裏鼠竄狐逃,猴鳴鳥叫,亂作一團。
江寒夜幾步躥出去,離開那人瞬間丈許遠。他在前麵抱著小白跑,見那人沒追出來,心裏正自奇怪著,忽然間隻覺得身後似乎被人用力往後拽著一樣,腳步不由自主的就倒退回去,他回頭張望一下,卻發現身後那人正全身鼓脹,如同一隻血蝙蝠一樣,張開大嘴使勁吸著,引得江寒夜連連後退的,正是那人嘴裏的吸力。
“這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啊?”江寒夜禁不住大聲問道。
“此人修為極高,我看不透,隻知道他早已超脫了先天境界……”洛日急道,“你我的父親,是元嬰後期的高手,我看此人的修為隻怕不比他低……”
洛日怎能不急?他與江寒夜本就是一體,江寒夜若死,他也就失去了這最後的寄托,除去這點,與江寒夜相處了這十幾年,他們彼此間也產生了兄弟一般的感情。
那人張嘴怒吼著,呼吸之間所產生的強大力量使得周圍的樹木都倒伏在地,而無論他如何呼吸,麵對江寒夜的依舊是一股強大的吸引力,瞬間就將他扯了回來。
哢嚓!
那人巨大的吸力把江寒夜周身的霜寒屏障崩裂四散,蜂窩狀的冰盾如同冰塊破碎一般紛紛碎裂。
冰盾本是江寒夜真氣凝結而成,被擊散之後他隻覺得胸腔一陣悶痛,真氣回流,撞擊五髒六腑,直把他撞的耳鳴眼旋,嗓子眼一陣腥甜,一口氣沒憋住,哇的一下吐出大口鮮血。
“這究竟是什麽功法!”江寒夜勉強擦掉嘴邊的鮮血,緊緊抱著小白問道。
“看不出!這世間功法何止千千萬,不過此人居然飲獸血,在這樣的地方修煉,想必練的一定是魔道功法,可是我不曾記得血魔神教有這麽一個人啊……”洛日道,“現在先別想這些,我也幫不了你,你快些想法子逃脫算了,那畜生死便死了,你可不能死!”
江寒夜豈肯聽話?他隻是緊緊抱著小白,口中誦念咒訣,想要再度祭起霜寒屏障,可是真氣剛剛運行便腹痛如絞,一口氣沒提上來,跌坐在地上。
“呃!”那人喉嚨裏發出古怪又慎人的聲音,他木然的低頭看著江寒夜,嘴角上的血沫子滴滴答答全滴到了江寒夜的身上。此人行為古怪,動作時而機械時而靈活,身後的紅芒將周圍照的一片血紅,陣陣腥臭的風從那紅芒中吹出,讓人聞之欲嘔。
“呃!呃!”那人的喉嚨裏似乎被一口濃痰給堵住了,呃呃叫著發不出聲來。他收回衝天展開的雙臂,緊握成拳,不住的拍打著自己的胸膛,一直呃呃叫喚著,似乎很是痛苦卻又說不出口,一時間竟忘記了江寒夜和小白的存在。
江寒夜覺得這人奇怪,因為之前曾被羅逆偷襲過,所以他本能的以為這位又是羅逆之流,可是看來看去又不像。羅逆是死物,而這人身上沒有死氣沉沉的感覺,相反,一種勃勃的生機不斷從他體內散發出來,威勢逼人。
強忍住腹痛,江寒夜再度祭起霜寒屏障,隻是這一次隻有三麵冰盾在圍繞著他和小白飛速轉動,在這三麵冰盾的保護下,江寒夜趁著那怪物在發呆,再一次逃了出去。
“不!”身後那人忽然發出一聲怒吼,伸出右手,手臂暴漲,竟如橡皮一般的伸到江寒夜身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硬生生將他提了起來。那人指甲如同猛獸利爪一般,竟然穿透了江寒夜的衣裳,刺入他的皮膚,一種割裂的痛楚頓時就傳遍他周身,痛楚過後就是酸麻,也不知這人用了什麽邪法。
江寒夜如今已經快十四歲,身材已經脫離了孩童模樣,漸漸往成人方向靠攏,他身形瘦長結實,怎麽說也得有一百二三十斤,可那人竟然就像是提一隻小雞崽一樣將他和小白提起,往滿是血沫子的嘴邊送去,看他的模樣,竟然是想要連同江寒夜一起吃下去!
江寒夜扭動著身體,他的霜寒屏障在剛剛又被那人破掉,此時他才幡然醒悟,原來這麽久以來他悉心修煉的功法,在這樣的高手麵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可笑之極。在劇烈的扭動過程中,江寒夜竟然從長袍內脫落,勉強落到地上。這一次他決定不跑了,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在這人跟前,無論他怎樣努力逃跑都是徒勞的,隻是白白耗費自己體力而已,與其這樣疲於奔命,倒不如索性跟那人拚了。
思念至此,江寒夜便將懷中的小白奮力往外一丟,嘴裏戀戀不舍的叮囑道:“許是你我緣分至此,今天若是我不能活著走出悠悠穀,往後你便獨自在野外生存吧,不要再回來!”
那小白被丟出一丈多遠,在地上翻了幾個滾,被跌的七葷八素,站立不穩。那人一見自己鍾愛的食物被丟開,便又大吼一聲,往小白方向追去。
江寒夜豈肯讓他過去?隻見他牙關緊咬,怒喝一聲:“你給我過來!”雙臂上頓時就注滿力量,死死的抱住那人的雙腿,同時雙腳努力的在地上蹬住,將那怪物往後拉扯。
小白怎麽會就這麽丟下江寒夜?它搖搖晃晃站起來,使勁晃動一下身體過後,便又轉身,嗚嗚吼叫著向那人衝了過來,速度之快,如電光火石一般,瞬間就衝到那人跟前,一頭往其胸口撞去,其力量之巨大,竟把那人連同江寒夜撞的連連倒退。江寒夜心中禁不住暗暗吃驚:“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小白有這等本領?”
抱住那人雙腿是江寒夜情急之下所做的事,可是現在他忽然發覺,此人渾身冰冷如雪,腥臭難聞,不但如此,那人身上竟然還散發著一種腐敗的味道,這味道讓他忽然就想起了羅逆,在兩年半之前的那個傍晚,羅逆也正是帶著這種味道出現在閱微院的。
江寒夜如今已經是後天三層境界了,此時的他雙臂力量足有四百斤之巨,再加上小白那迅猛的衝撞力,兩者相加隻怕有千鈞之力,可就算如此,竟然也未能擋住那人。
隻見那人啊的一聲衝天怒吼,左手一把抓住小白,提著他的後腿就要往嘴邊送。小白豈是那種任人宰割的畜生,它身子小雖小,勝在靈活,隻見它猛的一蜷身子,張口就往那人的左手咬去,啊嗚一聲,那人左手就見了三個深深的齒痕,深及骨肉,頓時就流出血來。那人吃痛不已,嗷的將小白丟開,抱住手臂。
江寒夜仔細一看,那人手臂如碳一般變黑,好似中毒一樣,再看那人模樣,好像十分吃痛,一個勁的扭曲身子,甩著手臂,而那手臂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腫的跟大腿一般粗細。
江寒夜見狀急忙放開雙手,心中暗道:“我竟不知小白的牙齒帶毒?不過這倒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於是便一個健步躥到小白跟前,彎腰抱起被摔的七葷八素的小白就要逃跑。
那人雖然被小白一口咬傷,但是顯然也被激怒,他揮舞著大腿粗細的手臂,淩空躍起,其身上的黑色長袍被風鼓起,如同一個巨大的球一樣飄在半空,發出血紅的光芒,循著地上兩條身影俯衝下去。他的雙手指甲也暴長,長達一尺,指甲黝黑閃著寒光,殺氣騰騰,似乎是下定決心要取江寒夜和小白的性命。
此時的江寒夜和小白傷的傷衰的衰,哪還有力氣去顧及其他。江寒夜隻是將小白緊緊抱在懷裏,貼著地麵飛速的奔跑著,他知道頭頂一定有那人在追蹤,但是卻沒有精力回頭去看,這惜時如金的時候,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也可以救了他們的命,同樣的,哪怕是一息之間,也能葬送了他們的命。
就在這危急關頭,忽然間山崖頂上傳來一聲洪亮的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在山崖上,以為身穿玄色僧袍,手執一柄九環錫杖,生著一張國字臉,麵白無須,卻有著濃密烏黑的眉毛,那眉毛幾乎覆蓋了他雙目至額頭之間的所有空隙,如同一道濃墨書寫的一字。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須彌山的悟顛大師,也是須彌山前來參加三派會武的帶頭和尚,修為莫測高深,傳聞他已經活了五百餘歲,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達到元嬰早期境界,現在更不知到了什麽地步。
要問他為何會在半夜出現在悠悠穀上麵的懸崖上,原來悟顛大師有個毛病——擇床。剛到萬劍山莊,雖然山莊上為這些貴客準備了上好的客房,但是一到晚間他還是煩勞拂去睡不著,便在外散布遊蕩。這天晚上他閑來無事四處閑逛,忽然間就看到悠悠穀底紅芒大盛,心道不好,便匆匆趕來,恰恰在危急關頭救了江寒夜和小白。
“好了!”洛日見那和尚出現,心中也大大的鬆了口氣,對江寒夜說道,“有救了。”
悟顛大師誦完佛號之後,便將九環錫杖高高拋出,縱身躍上,乘著錫杖如箭一般直衝穀底,擋在江寒夜身前,紮開五指衝著半空中的那個怪人,掌心發出幾道金色光芒。江寒夜吃驚的看到那光芒之中,竟有許多如萬字一般的佛經符號漂浮著,如同顆顆石子,打向那人身上。
金芒與紅芒碰撞間,擦出萬點火花,那人悶哼數聲,斜斜跌落下去,轟的一聲掉在地上。
悟顛大師眉頭緊蹙,那一字更顯濃密了。
“南無阿彌陀佛!”他又朗聲誦了一遍佛號,低頭看著江寒夜和小白問道,“小施主,沒有大礙吧?”
江寒夜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他被眼前這如同如來佛祖一般的人給震懾住了,那樣一個怪物,這和尚竟能在轉瞬間就將之擊退,這是何等功力?況且洛日剛剛還說過,那怪物的功力隻怕比之血魔神教教主也差不到哪裏去,那麽眼前這和尚呢?江寒夜看那和尚相貌,他竟看不出其年紀,說他是二十歲左右也不為過,說他是三四十歲也不會有人懷疑,那雙眼神清澈無比,其身上散發著陣陣檀香,沁人心脾。
那人似乎受到重創,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竟然也沒吭一聲,兀自展身離去,悟顛大師也無意去追,他怕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江寒夜搖搖頭:“我沒事。”
“你可是萬劍山莊弟子?”悟顛大師麵無表情的問道。
江寒夜放下小白,合掌行禮道:“弟子正是萬劍山莊外姓弟子,江寒夜。”
“如此深夜,為何獨自跑出來?你可知剛剛那人是誰?”悟顛大師眉頭擰起,似乎懷著深深的憂慮。
“弟子不知,夜裏睡不著,便帶了小白出來散步,這悠悠穀又是弟子從小玩到大的地方,心裏想不知其夜間是如何景象,便下來了,誰知剛來不久便碰到此人。”江寒夜如實回答道,他見悟顛大師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心知那人來者不善,便又問道:“大師,敢問剛才那人,究竟是什麽來曆?”
悟顛大師看著遠處獵豹的那副空皮囊,又看看江寒夜身上的血汙,凝眉道:“不知是何來曆,但定是魔道中人,而且此人正處在修煉的最弱時期,所以我能一掌逼退他,但難保他不再犯……”說完他思忖著,又自言自語道:“這萬劍山莊高手如雲,怎麽會有魔道中人的存在?此處戾氣如此之重,可見那人在這裏潛伏已久了,不行,明日我一定要找白掌門和姬莊主談一談……”
“大師,那人殺了一隻凶猛的獵豹,並將獵豹的血吸幹了。”江寒夜望著那獵豹,心有餘悸,若不是他抵死相護,隻怕此刻小白也就隻剩下一副空皮囊了。
“嗯,我已知曉,你若無事就先回去吧,不要在此晃蕩。”悟顛大師說道。
“弟子謹記大師教誨!”江寒夜合掌道。
那悟顛又怕那人再殺回來,便陪同江寒夜一同回到內宅外才分開,江寒夜謝過悟顛大師,獨自回了院子,院子裏靜悄悄的,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沉睡著,又有誰知道他剛剛從生死線上掙紮回來呢?
回到臥室,江寒夜將打了一盆水,將自己和小白身上的血汙清洗幹淨,這才發現自己後背竟然有幾個血洞,幸而那血洞隻是淺淺的伏在皮肉中,沒傷及骨頭,可就算這樣,也著實讓他吃痛不小。小白倒還好,除了後腿有點瘸之外,沒受什麽傷。
此時已經逼近黎明,江寒夜雖然疲倦至極,卻也廖無睡意,他隻是回想著方才的那一幕幕驚現鏡頭,恍若隔世一般。
“小白,我來看看你的牙齒。”江寒夜忽然想到小白將那人咬傷後那人手臂因中毒而腫脹的情形,便掰開小白的嘴巴一邊看一邊說道,“我從不知你原來還是帶毒的,你到底是什麽呢?”
小白的嘴巴臭哄哄的,它個頭雖小,但是吃的卻比江寒夜還多些,這從一開始它獨自吃掉一條蟒蛇江寒夜就看出來了,是個大肚漢。自從跟了江寒夜,小白很乖巧的給啥吃啥,從不挑嘴。它嘴巴裏跟狗的嘴巴一樣,除了下顎上的兩個犬齒十分銳利之外似乎也沒什麽區別,江寒夜仔細查看著,並未看到類似毒腺的東西,那麽毒是從哪裏來的呢?
“今天端的是古怪,小白古怪,那人古怪!”江寒夜禁不住嘀咕道。
“我早就說這畜生有古怪,隻是現在看不透它的真身而已,我也不記得有什麽異獸是它這模樣的。”洛日也在一邊納悶的說道。
“嗚嗚嗚嗚!”小白忽然衝著江寒夜怒吼起來,但是顯然它並不是針對江寒夜,而是針對其體內的洛日,似乎小白一直都能看到洛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