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實曾在夢裏設想過自已有一天也能像別人一樣,坐在明朗的書房裏,跟著夫子搖頭晃腦的讀那些經史子集,學知識,明道理,隻是那樣的日子於他而言,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一樣的遙遠,這一刻,忽然有人在他麵前說了這樣一番話,還是這麽個小女孩,馮實覺得這個事情怎麽看都透著不真實。
狠狠地在自已的腿上掐了一把,“噝,好疼。”還沒等林妙妙等人反映過來呢,馮實就一臉激動的起身拉著馮果道:“姐姐,姐姐,我能讀書了,是真的嗎,我也能讀書了。”
馮果看著這樣的弟弟一時眼裏也含了淚,小實從小就聰明,若不是家裏拖累了,進了學堂,也不會比那些學子差什麽。
如今看著這樣激動的小實,馮果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這樣的親事,可真是再也求不來了,不為自已,就是為小實,也應該應承了這門親事。
馮果肯定的看著馮實道:“小實,姐姐一定讓你好好讀書。”
然後又對著林妙妙道:“妙妙,你說的可能代表家裏的意思。”
林妙妙一樂,道:“家裏的事,我自然能做主的,再說我姥娘在這呢,我要是胡說,我姥娘也不會看著我糊弄姑姑的。”
馮果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然後看著馮大媽道:“大媽,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就我們姐弟二人,別的嫁妝也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要是人家不嫌棄,我也不要多少的聘禮,隻讓他們家意思意思便好,隻是以後小實讀書的事,還得讓妙妙多費些心。”
馮大媽一聽樂道:“好,有你這話,大媽心理就有譜了,這事,你隻管放心,大媽準保給你辦得漂亮的。”
說完便起身道:“得了,我也不多留了,人家還在家裏等著我的消息呢,回頭我就讓人家請了媒婆過來提親,咱們這日程就得往上走了。”
馮果家裏沒有長輩,就是媒婆來了,也是她自已接待,想了想,還是拉著馮大媽道:“大媽知道我們姐弟,也沒個直接的長輩在跟前,要是大媽不棄的話,這回的事就全權由大媽去辦吧,回頭我也不能讓大媽白辦,雖說沒多少謝禮,可是一點心意我還能做到的。”
馮大媽一聽打趣道:“你這孩子,跟你大媽還客氣啥,咱們都是本家,大媽既是跟你提了這事,就是你不說這話,大媽也得從頭跟你忙到尾的,別說你又提了這話呢!”
馮果一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媽能為我們姐弟忙活至此,我們姐弟都不知道如何感激才好了。”
馮大媽一聽,樂道:“你呀,進門抓緊給林家生個大胖小子,就是對大媽最好的謝禮了。”
說到這拉著馮果的手又是一番感慨,道:“果兒啊,你這沒有長輩在跟前,大媽說話多了你也別嫌煩,大媽都是為你好。”
馮果點了點頭,任馮大媽拉著她的手,一臉的孺慕之情,眼帶淚花道:“大媽能與我說這般的知心話,是拿我當自家孩子看的,我哪裏就不知好歹去,我們姐弟這些年也沒少隨大媽的情,可是大媽從來不當我們姐弟一個謝字,我們姐弟也就多記在了心理,如今大媽又給我們姐弟尋了這樣一門好人家,真是讓我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馮大媽忙擺手道:“孩子,這話可說的過了,大媽可不敢受你這麽大的功,這麽好的人家也不是大媽給你求來的,是你自已求來的,你的人品樣貌在那擺著呢,隻有那些沒眼力的才會看不清你的好,像是林三郎家二小子這樣的,那就是撿回去個寶,還不自知呢。”
林妙妙笑著在一旁接道:“姥娘,我嘯叔知道果姑姑是寶,不然也不能誰家的姑娘都不看,隻一門心思的要與我果姑姑相看呢!”
一句話竟是讓馮果的臉更是臊的紅了,這會兒可不比之前說和,那時候還沒有這個意思,這會馮果的心定了,再提林嘯,想到那個沒怎麽見過正臉,隻見過兩回背影的男人,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身子,一瞧著就是讓人安心的,而且也能看出來這人的身體很強壯,應該是個命長的男人。
馮大媽拉著馮果的手笑道:“傻孩子,這有啥不好意思的,雖說這親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還是自已相中了才算是日子過的好,當初我那三個閨女嫁人的時候,也都是自已看中的,別管窮富,到底是自已瞧著隨心,日子過得也更順遂一些。”
見事情都談開了,馮果也給了明確的態度,馮大媽笑著起身道:“行了,大媽也不多羅嗦了,家裏還有人正等著信呢,你們姐弟也收拾收拾,我估摸這媒婆三天、兩天的就要上門了,到時候大媽還得陪著一塊過來呢。”
林妙妙也跟著馮大媽一塊往外走,還笑著對馮果道:“要不果姑姑跟小實叔叔也去我姥娘家坐坐吧,正好我嘯叔也在呢。”
馮大媽哭笑不得的看著一臉打趣的林妙妙,點著她的頭道:“真真是事事都落不下你個小精怪。”
林妙妙一聽,不依的靠在馮大媽的身上道:“姥娘,我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叫人家小精怪了。”
馮大媽寵溺的道:“好,好,咱們妙妙是大人了,不是小精怪,現在啊,長成大精怪了。”
馮果剛才被林妙妙打趣的臉又紅了幾分,這會聽了馮大媽的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道:“可不就像大媽說的,我看啊,妙妙可不就是個大精怪嗎!”
馮大媽回身推著馮果,不讓往出送,隨後笑道:“你呀,也別羨慕,等你進了門,抓緊時間生下個胖小子,到時候也能調教出個精怪來。”
馮果剛褪下去的紅色一時又飛上了雙頰,竟是讓平日瘦弱的臉龐多了別樣的神采,林妙妙讚道:“難怪我嘯叔一定要娶我果姑姑呢,我想定是看到我果姑姑現在的樣子了,真是美得不得了。”
馮果被這娘倆一再的打趣,實在是哭笑不得了,如今已上麵上飛霞,就是再臉紅,也就如此了,硬著頭皮送了馮大媽和林妙妙出門,轉身都不及去菜地裏幹活了,就回了自已的屋子平複下心情,剛才她雖然一直表現的鎮定,那是因為家裏沒有人能頂起梁來,她習慣性的在外人麵前撐著家裏的麵子,這是她們姐弟的體麵。
可是這會,家裏沒有外人了,馮果捂著自已那顆撲通撲通跳著的心,難掩激動的問著自已:自已也能嫁人了,也有出嫁的一天,而且嫁的也不是鰥夫殘疾,而是正正常常的男人,不是做小,而是堂堂正正的嫁人,這與自已原本做的最壞的打算實在是相覷的太遠了,馮果也有些不相信起來。
馮實一個人在屋裏呆了半晌,這會才有些反應過來,他光顧沉浸在能讀書的喜悅當中了,卻忘了問姐姐這門親事是不是願意的,雖然他也想姐姐該出嫁了,可是也不願姐姐為了自已才勉強的,姐姐是最好的人,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他的姐姐值得更好的人去守護,而不是為了保全他而隨隨便便的嫁了。
這樣一想,馮實又為自已的自私感到了羞愧,忙尋到了馮果的屋外,在門口敲了敲門,問道:“姐,我能進來嗎?”
馮果原本也沒躺下,隻是坐在凳子上想事,這會聽了自已弟弟的動靜,忙道:“小實啊,快進來吧,門沒鎖。”
馮實這才推門而入,此時的馮果早就恢複了正常的臉色,臉不紅心不跳了,馮果瞧著姐姐的氣色也還好,沒有委屈的樣子,不過兩姐弟過慣了相依為命的日子,有了心理話也不習慣藏著掖著,馮實把自已心理的話問了出來,道:“姐,我雖然想讀書,可是那林家二哥的人品咱們是不是還要訪訪,姐姐不能為了我嫁錯人了。”
馮果沒想到馮實這會還有此一問,笑道:“傻孩子,大媽的人品你還信不過嗎?再說咱們路過林家村的時候,也見林家二哥的,你當時不是還羨慕林家二哥管著一片參園嗎,現在怎麽了,這樣的人隻怕十裏八鄉也難遇呢!”
馮實見馮果這般說,便知道心理沒有勉強,看來姐姐是真的滿意了,緊跟著鬆了口氣,道:“姐,你能這般我就放心了。”
馮大媽跟林妙妙回去的路上,馮大媽一直不解林妙妙為什麽會想起供馮實讀書的話來,按說以親疏遠近來說,林妙妙就算是要供,自然有馮家的孩子,再不濟還有於家的孩子,怎麽也輪不到馮實身上,可是林妙妙偏偏這般應承了,從小到大,馮大媽也品度出了,林妙妙就是個有主意的,如今在家裏,隻怕也當著家裏大半的家呢,瞧著在外頭的行事作風,竟是一點不用想著回家與大人商討的樣子,看來就是在家拿慣了主意的。
林妙妙被馮大媽盯得很不自在,訕笑道:“姥娘,你有什麽話隻管與我說,可莫要再這麽盯著我了,看得我都不自在了。”
馮大媽一樂,道:“一個小丫頭,剛才當著人家的麵侃侃而談的時候怎麽就沒見過你不自在啊。”
林妙妙一聽,大概能猜到一點馮大媽的心思,嬉笑道:“姥娘,你莫不是在想我為什麽供馮家小叔讀書的事吧?”
馮大媽笑著道:“你這丫頭,姥娘可真想看看你這心理是怎麽長的呢,竟是像比七竅還多一竅一樣呢,竟是鑽到了姥娘的肚子裏去了。”
林妙妙笑道:“姥娘的心思有什麽難猜的,剛才在果姑姑家裏的時候姥娘就看了我好幾眼了,還以為我沒看見呢,隻不過姥娘相信我,所以才耐著性子等到現在吧。”
馮大媽點著林妙妙的頭道:“你個小丫頭,卻是個眉眼都尖的,好吧,既然這樣,姥娘就等著你給姥娘解解惑,這到底是為了啥?”
林妙妙也不抻著她,拉著馮大媽的一隻胳膊慢慢的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姥娘,其實我也是靈機一動,發現小實叔叔也很聰明,應該是個讀書的料子。”
馮大媽點了點頭,道:“你小實叔叔小的時候被村裏叫做最聰明的孩子呢,不過是家境不好,不然要是早能送去讀書沒準也有大出息呢。”
林妙妙到不知道這一茬,不過還是證明了自已識人的眼光,這會更是有了自信道:“姥娘,要說讀書,三十都不晚,我還想讓我爹把地裏的活計放下,也去讀讀書呢,我瞧著我爹每次看我小說和哥哥、弟弟們讀書都羨慕的緊呢,不過我與爹爹大概提了一次,我爹卻覺得有些臊的慌,滿屋坐著的都是小孩子,就他一個大人,總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就想著等回去了,讓我小叔在州府給我爹捎些書籍來,到時候讓我爹自已在家看也成。”
馮大媽失笑道:“你這孩子,莫不是看著人家讀書瘋魔了不成,看到誰都想送去讀書,咱們還來說說你小實叔叔,跟姥娘說說吧,你心理是怎麽打算的?”
林妙妙一樂,道:“姥娘,你也說了,小實叔叔很出色,既然這樣,咱們總不能埋沒了他去,隻要他能考出功名,我就認供他,而且小實叔叔瞧著也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若是不能考了功名,以後我小叔得了功名,還有我哥哥們,自是身前要用人的,這就是現成的資源,咱們趁早培養,以後自然供咱們驅使。”
馮大媽剛才在馮果那也聽了林妙妙這話,隻是有些擔心道:“妙妙,別怪姥娘說話難聽,實在是人心不古,這人啊,誰也不能看到老了去,現在咱們瞧著兩姐弟可憐,你伸把手,她伸把手,回頭姐弟兩還能感激咱們,可是這要是真做了官,心態就不一樣了,姥娘沒見過大世麵,別的事情懂的也不多,隻是覺得將來的事情都是不可預測的,要是現在就下這麽大的賭注,萬一收不回來?”
林妙妙搖頭道:“姥娘,我始終相信這世上中山狼有之,可是義犬也有知,總不能因為一個人打倒一片人,再說依我的運氣,這幾年碰到的人,似乎還沒有不被我所用的,想來這次應該也不會有所例外。”
馮大媽見林妙妙心意已決,便知道不好再勸,不過林家的孩子比她這個老婆子有見識,想來應該是無礙的。
又想著家裏還有著急等信的人,忙加快了腳步往自家而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屋裏都說了半天的話了,林嘯終於找了個借口從屋裏退了出來,然後就想尋林妙妙問問情形如何,可是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林嘯一時又不知道往哪屋去,正巧看到自已娘隨著馮鐵柱家的丫頭進院子,忙迎了上去問道:“娘,你這是去哪了?”
娟娘這會心下事沒定,也不好與他細說,隻道:“我讓月嬌陪著我出去走走。”
馮月嬌人小鬼大,嘴也快,笑道:“我嬤嬤還有妙妙姐姐帶著我們去果姑姑家了,看這還是果姑姑給我的糧呢!”一邊說著一邊拿小手往起舉著。
林嘯忙亮著一又晶亮的雙眸去看娟娘,問道:“娘,你可是問了,人家同意沒?”
林嘯到是忘了,兩家原也不是通家之好,這事自然要有個中間人在裏麵竄著,哪有未來的婆婆上趕著去問人家閨女的。
娟娘看著沉不住氣的二兒子,一時氣得恨不得上前拍他一巴掌,不過顧慮著這裏不是自已的家,才歇了手氣,沒好氣的道:“你馮大媽留那了,一會就能等到信了,你還是老實的進屋跟你馮家大叔還有馮家大哥喝會酒吧。”
林嘯點了點頭,道:“娘,就是問問,一會馮大媽要是得了信,你讓妙妙進屋叫我去唄。”
娟娘一聽,啐道:“你還能不能再有些出息了。”
才打發了林嘯,娟娘也站在馮家的院子裏朝外看著,等著馮大媽帶好消息回來。依她的估計,這事隻怕是八九不離十,要是比她們家還能開出更好條件的人家隻怕也不好尋了。
不出娟娘所料,馮大媽一臉喜氣的回來的時候,娟娘就上前迎道:“老嫂子,事辦的如何了?”
馮大媽瞧著娟娘一臉的急色,竟是都沒進屋等著,忙拉著娟娘的手嗔怪道:“孩子他三嬸,這咋還不進屋等著呢,院子裏有啥好看頭。”
娟娘現在也沒心情與馮大媽客套,隻想盡快知道結果,回頭還得安排下麵的事呢。因此拉著馮大媽問道:“老嫂子也別與我兜圈子了,隻管與我說說,到底這事是成還是沒成的,不然我這心就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怎麽也安定不下來。”
馮大媽狠力的拍了娟娘的手一下,然後指著林妙妙對娟娘道:“有這丫頭在,還擔心事不成,放心吧,事情都辦的妥妥的,你呀,隻管回去請了人來提親就是,到時候給兩個孩子算好了日子,咱們就熱熱鬧鬧的把親事給辦了,來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嘍。”
娟娘一高興,笑道:“那可真是承你吉言嘍。”
古人最重的就是子嗣傳承,那成親當年就有了身子的媳婦,在婆家一向都很受待見,若是這頭一胎再生個小子,那就更了不得了,小子那是自家的兒子,閨女是要嫁到別人家的,隻為這,有的人家連著洗三禮都辦的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