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桃花精靈也是機靈,早早現出身形,便是告訴主子自己來了,否則見到什麽尷尬的事情,這卻是做下人的不是了。
喬小玄正襟危坐,自覺恢複了威嚴,這才道:“進來吧。”
桃花精靈快步而入,行禮道:“拜見宗主,夫人。”
喬小玄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桃花精靈道:“門外有一小妖,說是來自北極苦寒之地,替他主人送帖子來了。”言罷,遞上一張請帖,一塊令牌。
喬小玄伸手一引,兩物自然落入掌中,這令牌倒是古樸,同體黝黑,也無其它紋飾,喬小玄雙眼閃過一絲血光,卻如撥雲見日一把,那令牌突然騰起陣陣黑煙,卻又立馬消散,在背麵,出現一座海島似地浮雕。
喬小玄想了想,有些似曾相識?猛然想起,玉龍子那徒弟不也有一塊嗎?手腕一翻,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牌出現在手中。喬小玄暗自思索,“這便是那極光真人的令牌了,難道玉龍子那徒弟早早便已經是極光真人的人?這玉龍子卻是太糊塗了。”
沉默一陣,喬小玄笑道:“來的正好,不把這幫蠢貨拉進來,天下道門又怎麽會聞風而動?”當下將兩塊令牌收入懷中,道:“叫那人回去吧,就說圓月之夜,我定將趕赴北極,參加開派大典,共襄盛舉。”
“是,宗主,老奴告退。”桃花精靈自走了出去。
女娥道:“你要去北極?”
她卻是擔心胎兒的事情,喬小玄又何嚐不知?“你莫擔心,這一係列事情堆到一起,如今,卻正是一一梳理之時,孩兒的事情我心中有數,不去北極走上一遭,恐怕還不好辦呢。”
喬小玄得目光看向大海,雙眼漸漸變得空洞,好似虛無一般。
桃花島。
喬小玄默坐雲床之上,雙目似閉未閉,口鼻吞吐呼吸之間,整個仙府空間的靈氣隨著呼吸節奏如潮水般起起伏伏。一畝清光在頂上三尺緩緩流轉,內中三朵蓮花青翠欲滴,個個都有鬥大,散發淡淡光輝,神妙無方。
若是仔細一看,喬小玄背後似有一道巨大的虛影,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仿佛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這卻是那還未成凝練的木行魔神了。
先天五行得其四,生克循環之下,這青木自然也是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環節,喬小玄勤修苦練,加之奇遇連連,四行魔神凝練,這木行的參悟也是道了極高深的境界,隻不過,苦於未得木行煉獄神符,是以還無法化出木行魔神,如今,卻不過是個虛影罷了。
仙府位於五行虛空之中,全然侵潤在五行元力之中,靈氣充沛異常,卻是一塊修煉的絕佳妙地。
此時喬小玄以大.法.力,顯化五行魔神真形,矗立仙府四極中央,以自身大.法溝通天地元力,一來熬煉法力、神遊太虛;二來嘛,還可調節仙府靈氣運轉,助閉關的徒弟們一臂之力。
卻說那八卦島,自從喬小玄練法渡劫之後,已然成了張虎一人的閉關之處。這個小小不死魔人當真福澤深厚,雖說渾渾噩噩幾千年下來,現在卻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得遇喬小玄這個不死魔人中的極品,一窺《蠱魔經》秘法,有望成就魔道上乘正果。
此時張虎已經全然平靜下來,那糾纏在心中的強烈的吸髓.大.法慢慢淡去,全身心沉浸在無上魔法之中,哪管外間日升月落、滄海桑田。
一口丈高銅鍾倒扣在太極圖中間,矗立於虛空四極的四位魔神吞吐元氣之餘,目光都投向此處,銀白、殷紅、漆黑、明黃,四種流光在銅鍾上飛快流轉,一圈一圈自上而下的繞行,每過一圈,便閃現一點青木之色。
外間那一層陳舊的暗紅銅色慢慢脫落,整個銅鍾緩緩變得晶瑩剔透,好似水晶雕琢一般光彩動人。
龐大的天地元氣按照四位魔神的呼吸節奏注入銅鍾之中,再緩緩朝盤坐於鍾內的張虎滲透而入。
吼!
張虎猛然長身而起,全身骨節一震劈裏啪啦爆響,眼神空洞,兩臂高舉朝天,好似妖狼嘯月,一股好似上古洪荒凶獸一般的蒼茫氣息,水波一般蕩漾出去。
嗡!
銅鍾震動,四種流光帶有一點青木之色猛然朝下流躥,靈蛇一般各自從七竅鑽入張虎體內,沿筋脈飛速而動,大小周天循環四十九次之後,各自歸入五髒,殷紅入心,為火;銀白入肺,為金;漆黑入腎,為水;明黃入脾,為土;還有那一點淡淡的青木之色,緩緩沉澱到肝之中,這卻是木行元力了。
喬小玄伸手一指,一縷淡淡血光點射而出,好似勁弩穿空,又勁又疾,轉眼飛出正殿,跨過海天,直直落入銅鍾之上。
轟然一下,好似一點火星落入油鍋之中,血光一下沒入銅鍾,濃濃血光爆發開來,充斥了整個空間,卻絲毫沒有血腥味。
張虎福至心靈,張嘴咆哮一聲,四麵亂竄的血光正好找到一個宣泄口,一股腦兒全都衝進了他的嘴裏。
無比沉寂、無比晦澀的意境出現在腦海之中,張虎似乎突然來到了宇宙的最底層,四周全無一物,也沒半點光影,隻有陣陣潮水之中,和看不到邊際的暗紅色海洋。
喬小玄結個手印,嘴裏呼喝一聲:“呔!”如驚雷炸響,震得五行虛空一齊搖晃,銅鍾發出一聲驚天悶響。
張虎那沉入意識空間的靈魂猛然一抖,一下清醒過來,卻是不明白剛才看到的是什麽情況。心神卻突然被另一件事吸引——不知什麽時候,他那野獸一般的體格全然變化,皮膚芽黃好似寶玉,骨骼強壯好似金剛,體內更有一股爆炸般的力量流轉,而且凝練無比,張虎毫不懷疑,此時的他隨手一擊便能有移山倒海的威能,而最最可喜的是,那一股一指糾纏在心中的欲.望似乎消失不見了,張虎從未覺得如此的清明,好似一盆清水從頭到腳清洗了靈魂一般。
喬小玄又是一聲斷喝:“還不悟麽?!”
張虎猛然一陣恍惚,心神一震,再次清醒時已然麵帶微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頂上銅鍾緩緩升起,天光大亮,張虎腳下發力,炮彈一般電射而出,轟隆一聲落在桃花島正殿之前,未得喬小玄召喚卻是不敢入內,隻是匍匐在地,深深拜倒,“謝師傅。”
喬小玄微微一下,看著張虎一臉的淡然、渾身上下的清明,不禁暗自點頭,“這卻是有了幾分修道人的氣質,不錯。”
“起來吧。”喬小玄道。
張虎聞言再次拜謝,這才躬身肅立在正殿之前。麵前的巨大香爐升起嫋嫋青煙,四周寂靜無比,耳邊傳來喬小玄淡淡的聲音,“如今你已脫胎換骨,不過心性修為還是不足,這卻要靠你自己勤修苦練,不可怠慢了。”
“不敢怠慢,定當苦修才是。”
“恩,你此時出關卻是正好,為師正有要事著你去辦。”
“請老師吩咐。”張虎趕緊一拜,抬頭時卻見正殿旁門開啟,一身勁裝的碧瑤緩緩走出,她也不說話,隻是緊緊盯著張虎,目光中似有太多難以言喻的東西。
碧瑤走至張虎身旁,也肅立在側,沒有言語。
喬小玄聲音傳來,“月圓之夜,乃是東方魔教開派大典,哼!可笑,這些家夥還妄圖一步登天,創立魔教。”喬小玄沉默了一下,笑道:“也罷,這些卻是容後再說,卻是你二人,先行一步,至極光島打點一切,等待為師,可明白?”
張虎、碧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個問號,“修道之人飛行絕跡,縱然千裏之遙也是轉瞬即至,哪裏需要如凡夫俗子般打點行程?老師此言必有深意。”
喬小玄又道,“切記,沿途絕不可飛行遁走,隻得安步當車,可明白?”
兩人再對視一眼,已然明白此行定不簡單,同時躬身一拜,“謹尊法旨。”
抬頭時,麵前三丈之外已然出現一道散發淡淡豪光的門戶,兩人自是明白,這便是通向外間之路,各自默默踏入光門,消失不見。
待得張虎、碧瑤走後,喬小玄睜開眼來,心神一動,微微朝旁一撇,桃花精靈的身影慢慢顯化,拜倒:“宗主有何吩咐?”
“去叫了塗山、李化前來。”
桃花精靈慢行出殿外,徑直找到二人,一齊拜倒在正殿之前,“老師吩咐。”
“進來吧。”
喬小玄默默看著兩個徒弟,目光湛然,好似急電掃過長空,塗山、李化二人,隻覺渾身上下被看了個通透,卻也自鎮定,師傅自然不會害他們。
喬小玄微笑著點點頭,“塗山乃是九尾靈狐之後,天生神獸,於火行一道得天獨厚,近日修為漸長,為師頗為欣慰;李化也是不錯,血脈凝練無比,已經可以開始精煉了,你們都很好。”
“謝老師誇獎。”
喬小玄話鋒一轉,“不過,天下動亂在即,你二人元神大成的修為卻是有些危險。這修道的事又不可一蹴而就,卻是得想些法子。”
塗山心思靈敏,上前答道:“想必老師已有吩咐,弟子恭聽。”
喬小玄嗬嗬一笑,“你卻是聰明,也罷,就與你二人指一條明路,且聽了。此時你二人便出得仙府,各自尋找機緣所在,可往雞足山一行,必有收獲。”
塗山皺著眉頭想了想,卻是不知所雲,李化倒是一臉的不相幹,隻是拜倒,“謹尊法旨。”
喬小玄看得塗山表情,心頭一樂,“任你智慧通天,道行不足,卻也不解。”伸手一指,發髻一震,元屠、阿鼻陡然出鞘,一綠一白兩道劍光矯嬈遊走,滿室全都是青光、白光透射,淩厲的殺機激蕩起萬般寒意,便是嚴冬也未有這般寒冷。塗山二人已經是元神大成的高手,早就寒暑不侵,此時也覺得身體冰冷,元神晦澀,就連體內法力都快要凍結了。
喬小玄兩手輕拍,天地一震,兩道金光驟然收斂,依舊光華流轉刺眼,卻再無殺氣泄露。兩劍如同落葉般搖搖晃晃,分別落到塗山、李化腦後,變得如同毫毛一般,消失不見。
喬小玄道:“此兩劍乃是魔道至寶,先天神器。天地重寶自然也需要大.法.力、大神通方能使用。以為師天仙修為使來也是勉強,你二人自然也難以動用兩劍。不過,為師已然打下兩道符印在劍身之上,危機之時,可助你二人,分別出劍三次。”
塗山、李化大喜,哪裏還不知道這至寶的厲害?趕緊拜倒,“多謝師父。”
喬小玄擺擺手,“切記,隻得三次機會,不到危機之時,切不可動用。”
“弟子謹記!”
喬小玄點點頭,傳了符咒用法,這才道:“去吧。”
……
一幹瑣事已畢,喬小玄行入內堂之中,女娥也是打坐完畢,兩人相視一笑。
女娥道:“你卻又有甚計謀?把弟子全都派了出去?”
喬小玄笑著搖搖頭,“這些瑣事你還是不要管了,專心安養就是,否則要我作甚?”
女娥笑笑,“說起來,釋迦僵蟄閉關也有些時日了,近日我感覺靜室之中一股冰冷肅殺之氣蓬勃生發,內含巨量金精之氣,想必他是有所收獲了。”
喬小玄點點頭,“釋迦僵蟄命運顛沛,全然是修煉劍仙殺戮之道所賜,可是,他為神劍轉世,不修此道卻是不行,將來一切卻要全靠他以大毅力戰勝心魔,則成就不可限量。”
女娥道:“你如今這番安排,可是有甚打算?”
說道此處喬小玄突然有些沉重,“我觀天象,見得天地人三才殺機大盛,前途卻是有些莫測啊。”
“莫測?以你天仙修為,在這人間還不是無敵的存在,有甚莫測?”
“神通不敵天數,一切都還要再看看,總之你放心,這些煩心的事情有我就行了,你卻要好生將養著,須知如今你已不是你,還有孩兒不是?”
一時間,溫馨彌漫。
張虎、碧瑤兩人領喬小玄法旨,出仙府行道,不多時便來到成都,到處都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此時已然華燈初上,紅男綠女紛紛陶醉在燈火輝煌之中。
一派繁華都市的景象,卻是讓張虎這個老古董心神大震,讓這個剛剛清醒不久的小不死魔人很有點兒難以接受。
“現在是什麽朝代了?”
這是張虎對碧瑤說的第一句話。
雖然有些不知所雲,但是小姑娘已然有些開心。畢竟張虎乃是她師門唯一的“遺物”,而且兩人一起躲避追殺好幾年,總是有些莫名的情感,好像……好像親情一樣。
碧瑤眨著大眼睛,有些高興,又有些鄙視的回答:“朝代?擺脫,那都是老掉牙的事了。”
張虎這才想起自己做不死魔人很多年了,這俗世間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也是正常的,卻是難以對故國釋懷,嗓音有些顫抖的問道:“大漢是不是也滅亡了?我主武帝是否仙去?衛將軍呢?”
碧瑤拜入師門以前也是個人世間普通人,起碼的曆史知識還是知道的,“劉邦建立的漢朝?那卻是滅亡很久了,漢武帝自然已經老死,你說的衛將軍是不是衛青?當然也不在了。”
張虎默默點點頭,心神一陣空空蕩蕩,一時間覺得很是失落。
碧瑤忙安慰道:“世事滄桑,紅塵人世變化萬千,今日輝煌很快就會變成昨日黃花,你何必如此?幸得你我都是修道中人,可以脫離這紅塵苦厄,凡是還是看淡一些吧。”
幾年的逃命生涯倒是讓這個小姑娘感慨良多,自然生出許多明悟。
張虎呆立半晌,默默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看不見那份悲傷,隻剩下一點淡淡的惆悵,更多卻是修道人那份淡漠,“你說的對,我們走吧。”
張虎一身休閑西裝,碧瑤短衫長裙,卻都是龍鳳之姿,顏色十分動人。
張虎身材挺拔,有一股淩然不可逼視的勇猛豪氣。
碧瑤本就美麗,性子又活潑,加之修道人的那份飄然出塵的氣質,儼然一份躍下神壇的精靈一般,兩人走在繁華大街上,回頭率都快堵塞交通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古人之言確有幾分道理。
這樣一番神采的兩人走在街上,自然也有不可避免的麻煩。
果不其然,兩人轉過街角,一幹喧嘩漸漸遠去,這一路穿城而行,怕不是已到三環以外了,四周燈火漸少,此時行走的地方更是沒有人家,隻有一輪明月遙掛天際,絲毫不吝嗇那蒙蒙清冷的月華。
嗚!……
一輛山地風雷車呼嘯而過,騎士精彩無比的駕駛技巧,讓這輛有著巨大轟鳴聲的產物從張虎身旁呼嘯而過,隻留下那位染著金發的家夥的一串嘲笑聲。
張虎自然造就知道他的到來,絲毫不為所動,本來按照他開始的想法,若是被撞上了,自然要幹掉這個金毛小子出出氣的,這一點倒是和他師傅喬小玄得性子很像,倒還真有些一家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