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這西方釋教八戒確實有戒酒一說,為的是不醉迷,去貪戀安逸之心。反觀紅塵萬丈,那迷醉人心,腐蝕人心的驕奢淫.逸又豈止是酒?如來魔主說‘眾生平等’,何故獨獨要戒酒?是為不公也。”釋迦弘空頓了頓,又道:“話又說回來,小僧已經初窺阿羅漢境界,向道之心堅定無移,又豈是小小美酒可以腐蝕的?我若是連這點誘惑都怕,那如何降伏本心之魔?又如何成道?”
“好好好,說得好!‘酒肉穿腸過,魔主心中留’,頗有些降龍修羅刹漢的味道。來來來,我當敬你一杯。”
兩人舉杯相碰,一飲而盡。
喬小玄說的偈語乃是傳說中的酒肉魔士道濟所留,這位傳奇色彩頗為濃厚的濟公就是一個笑對紅塵誘惑,足跡遍布三界的高人,相傳,乃是十八修羅刹漢之首的降龍轉世,法力道行都是絕頂。
“這其二嘛,嗬嗬,說來好笑,小仙已經不是釋門中人了,自不用守著戒律。”釋迦弘空有些惆悵的說道。
“哦?”
“嗬嗬,小仙有一事不明,還請道友解惑。”
“不敢,請講。”
“小仙乃是一個孤兒,自記事起就在五濁山清涼仙寺出家,修的是大禪靈仙宗法門,拜的是文殊大菩提靈仙。小仙修的是靈仙法,自然知道文殊大菩提靈仙可不是一尊塑像那麽簡單,這卻是真有其人,乃是智慧之典範,法門之師長。是以,小仙異常崇敬文殊大菩提靈仙,粗茶淡飯,靈仙經禪仙堂,也自樂在其中。本以為就這樣過上一世,卻沒想,小仙下山行道之時有了一段奇遇,知道了一點上古的秘辛。哎,小仙一直以來的觀念頓時被這秘辛擊得粉碎,一度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實不知為何而生於世間。”
釋迦弘空搖搖頭,將杯中酒飲盡。老桃花與他滿上,又退至一旁。
“這秘辛將的是混沌太初大戰之時,三界封神的大事,說的是道門內訌,闡、截二教傾盡全力,借人皇更替之機,搏殺一場,最終當然是闡教大勝,道友觀如今天下,幾乎盡出闡教玉清門下。”
“這卻與小仙無關,可那文殊大菩提靈仙卻原來叫文殊廣法天尊,乃是闡教十二金仙之一,後來叛出闡教,入了西方釋教,才有了文殊大菩提靈仙。”
“這算什麽?機緣所至?還是數典忘祖?小仙無法想象自己崇敬的偶像是個數典忘祖的叛徒,若說是機緣所至才更加可笑,哪裏有人為了自家成就大魔金仙的機緣,而背棄了原來的師門?這不忠不孝之事就是凡俗也不敢做出,何況一位西方釋教的大德?”
喬小玄舉著酒杯,沒了言語,他是能明白釋迦弘空的心情。西方釋教門修行有觀想之法,釋迦弘空因為對文殊大菩提靈仙的崇拜,而無意間觀想了一尊文殊法相在自己心中,庇佑自己。
這叛教一事不僅擊毀了他的偶像,還把他的心魔尊擊毀,也就相當於廢了他的修為,甚至是殺了他這個人,哪裏又是凡人失去偶像那般的簡單失望而已。
“後來呢?”
“後來小仙翻遍西方外道經典和東方玄門道藏,想要找到這秘辛的漏洞,以推翻這個說法,甚至還大動幹戈,到俗世查詢典籍,對照曆史,卻,沒有一點線索。”
“沒想到小仙在道藏之中卻悟出許多玄妙,嗬嗬,當下心中一橫,我心魔尊便是我魔尊,我又何須再拜他魔尊?便脫離了師門,雲遊天下,修我的野狐靈禪囉。”
喬小玄皺眉說道:“成魔尊了道之人便不再是人,而是魔尊,是靈仙,甚至是魔,是神,那這些高於人類的生命形式,是否有著不一樣的價值觀念呢?他們不可能如同人類一樣思考問題吧?那麽那些先做人,後成魔尊成靈仙的人,做人的價值觀念要不要完全拋卻呢?人類的仁順孝,是不是都要拋棄,還是部分保留呢?若是要保留,吧保留什麽呢?”
說著喬小玄自己搖頭一笑,“不成道,終不知道,嗬嗬,這個問題還是等你我成魔尊成靈仙之後,再來解決吧。”
“不成道,不知道。”釋迦弘空細細品味著,笑道:“道友此言甚妙,當浮一大白。”
談笑半晌,釋迦弘空突然正了顏色,問道:“趕問道友可修的是魔教法門?”
喬小玄颯然一笑,“朋友貴在知心,我卻不瞞你,我修的乃是當年名震天下的《蠱魔經》!”
“哦?”釋迦弘空那波瀾不驚的臉上,也變了色,“小修昔日得門中師長傳法,偶然聽說過一點,似乎當年有一位蠱魔神古天,殺人隻在舉手投足之間,厲害非常。”
喬小玄點點頭,“那位蠱魔神古天,正是我的倒黴師傅,也是機緣巧合,才傳下了法門與我。”
“哈哈哈哈。”釋迦弘空嬉笑一聲,“這緣法當真玄妙,你一個魔頭,我一個叛徒,卻是做得朋友,太做得了,哈哈哈哈。”
一夜無話。
喬小玄自盤坐雲床之上,看著手中的“盾牌”發呆,那日奪得那鬼王寶石之後,這兩者就自然嵌合在一起,這麽一看,這“盾牌”微微朝一麵凹陷,寶石鑲嵌在正中央,恰恰做了個擒手的地方,整個“盾牌”變成了一個蓋子,也不知是壺蓋,鍋蓋還是什麽的。
喬小玄將神念探入其中,照樣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毫無反應,任憑他想盡了辦法,也是搞不清楚狀況。
隻是,這個“蓋”似乎散發著淡淡的生化之力,喬小玄拿在手中,那來自於吸髓魔怪的怨念都淡化了不少,雖然不能根治,卻也有點用處,當下也隻好不管它了。
卻說這把青銅寶劍,造型古樸,滿是些奇怪的紋飾,像是符咒,卻看不出是什麽符咒,甚至於,連是魔尊,是靈仙,是金魔,是金妖,那一家的符咒都看不出來。
喬小玄和釋迦弘空研究了三個月也沒搞清楚個名堂。喬小玄直直感慨,自己也不知是走運還是倒黴,龜甲、青銅劍、蓋,怎麽什麽東西都了手中都是莫名其妙?
說到吸收了那鬼王的修為,倒也是氣悶不已,雖然沒能全部吞噬,但也有一多半了吧,再加上其他小鬼的鬼氣,加起來也不少了,喬小玄隻覺身體結實了不少,法力雄渾無度,卻在境界上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隻能說明所有的能量都被不死魔人真身所吸納、消化,這麽看來,他這不死魔人真身要修到聲聞靈魔女釋迦渴愛的境界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再加上《蠱魔經》也像一個無底洞一般需要猛填,要修出元神,隻怕都千百年之後了。
這一日,釋迦弘空已然告辭離去。君子之交淡如水,喬小玄並沒有挽留,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尤其是他自己,還得去西方一趟,解決掉身體中的怨念,否則永遠都是個隱患,一旦和心魔同時發作,喬小玄都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心念一動,老陶出現在麵前,這個老小子,是越來越聽話了。
“我卻要離開一段時間,有幾件事情交代你辦好。”喬小玄淡淡開口,穩坐雲床之上,連眼睛都沒睜開,頗有些神秘莫測的味道。
“公子請吩咐。”
喬小玄點點頭,把手一翻,一個亮晶晶的圓環出現在手中,卻是那日搶奪那兩個內訌的雞足山師兄弟的東西,隨手一拋,老陶接住。
猛然間,如遭電擊,老陶隻覺得渾身氣血凝滯,一動也不能動,那圓環之中一股浩瀚的意念湧進了身體之中,接著在識海泛起驚濤駭浪,數不清的文字圖像幻化飛舞,腦子要炸裂了一般的疼痛難受。
好似過了千百年,又像是一霎那,老陶悠悠醒轉,當下拜倒在地,感激涕零的說道:“多謝公子傳法!”
喬小玄擺擺手,道:“我不知你為何對我忠心,不過我卻能看出你是真的忠心,所以,你不說,許是有自己的苦衷吧。這個卻是不提,既然你對我忠心,我卻要投桃報李,這圓環乃是一件上古法寶,也是我從別人那奪來的,個中妙用你自己慢慢體會吧。你腦海中那一篇法訣乃是雞足山嫡傳的《雞足靈魔虛空寶簶》,你卻要好生修行。”
老陶再拜:“是!”
“這附近有一洞.穴,內中有一蟾蜍巨蟒怪,靈狐,你去接引回來,好生教化,明白麽?”
“是!”
喬小玄擺擺手,老陶自退了出去。
星月漫天,魔靈河潺潺。
清冷純淨的月光灑落,一襲玄衣卓立於魔靈河之畔,手中提了把青銅長劍,銀發飄飄。
那月光落在身上,仿佛融化了一般,就這麽消失在他身體之中。他的身後,並沒有影子。
喬小玄看著對岸自己的果園,還有那幢別墅,那一晚發生的事情猶在眼前,沒想到,短短半年不到,他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他已經不再是個人類。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
是人不是人又有什麽關係,天地都是盤古所開,萬物都是盤古所化,都是一樣的。
“出來吧。”喬小玄淡淡說了一句。
三分鍾,四周安靜如常。
“莫非你們聽不懂中文?”喬小玄納悶的揚揚眉毛。
“吱吱!桀桀!”
好像夜貓子一樣的怪叫憑空響起,光影變幻一下,喬小玄身周十丈之外挺立了三個人影,都是禮服盛裝,如同一群參加晚宴的中世界貴族,中間那人最是蒼老,左胸掛了一連串的勳章,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顯赫。
“你們是吸髓魔怪?”喬小玄問道。
那兩位年輕人如同標杆,一動不動。老者微微一笑,撫胸致意,“你好,東方人,你應該稱我們為血族,或者,暗夜的寵兒。”
喬小玄笑了笑,“或者,我應該稱呼你們,一群不會腐爛的屍體?”
吼!
兩位年輕的血族咆哮一聲,蝠翼大展,獠牙森森,作勢欲撲,卻被老者伸手攔下,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根精致的手杖,上麵那顆碩大的紅寶石足以令任何雌性生物瘋狂。
“狂妄的東方人,我知道克拉克將心核寄宿到你的體內,噢!該死的上帝,不知道什麽原因,你那渺小得如同爬蟲一樣的靈魂,居然戰勝了克拉克,所以,你獲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是,這並不足以成為侮辱幾位高貴血族的資本。”
老者笑了笑,像是看著一個頑皮的孩子一樣,看了看喬小玄,“好吧,年輕人,美麗的東方讓我的心情很好,所以,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把東西交出來,也許,我可以讓你活下來。”
喬小玄揚揚眉毛,“是嗎?可是我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你們還是都去死吧!”
話音剛落,喬小玄一步踏出,人已經到了三位貴族的麵前,右手輕顫,青銅劍化作一朵劍花朝老頭胸腹籠罩而去,而他的雙眼中,早有兩道血光飛射,分別投入那兩位年輕血族的眉心,融入進去。
很是氣派的老吸血鬼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貴族身份,他那雙眼睛不可遏止的睜大,以他那腐朽的智慧,是在想象不出,一個血族傀儡的速度怎麽可能比他還快?
更可怕的是,喬小玄渾身散發的那一股子寒意,讓他這個熱愛陰冷的血族侯爵,也感到冰寒刺骨。
再接著,這位血族侯爵嚐到了長眠的滋味。
喬小玄抱著沒有沾上一點鮮血的青銅劍,饒有興致的看著旁邊兩位血族表演,他們瘋狂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將腦袋往地上猛.撞,似乎裏麵有什麽蟲子在啃噬他們的腦髓,一股源自靈魂的疼哭如同夢魘一般驅之不散。
喬小玄伸手平抬,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兩隻吸血鬼,將他們提到了半空,那年輕的麵龐肉眼可見的急速老去,似乎,時間對他們特別的苛刻。
喬小玄虛抓一下,兩位極度萎縮得隻剩下皮包骨的吸血鬼,各自擰成了一團兩聲,炸成了兩團血霧漂浮空中。
那死去的老吸髓魔怪鬼也開始慢慢萎縮,血液流淌到半空,和那兩團血霧融合一處。喬小玄的手指慢慢捏緊,那團血霧也慢慢變小,一絲絲黑線飄散出來,消散在空氣之中,慢慢變得晶瑩剔透,好似血玉一般。
喬小玄微微張口一吸,晶瑩如玉的血霧投進了口中,三界之內,再無著幾個吸血鬼的一丁點兒痕跡。
“喲?還是一小不死魔人?”
一個戲謔的聲音回蕩在四周,喬小玄大吃一驚,他的靈覺居然沒有察覺有人靠近?而且即便是人家開口說話,他也無法判斷出來人的方位,這聲音,似乎從四麵八方響起一般。
“現在流行裝神秘?”
喬小玄暗自提起法力,閉目側耳,一動不動。
嗖!
一聲風響,喬小玄第一時間睜開了雙眼,同時扭動身體,斜斜一劍刺向了左側,凝練的煞氣飆射而出,卻隻是洞穿了一棵無辜的大樹。
一隻手悄然拍了拍喬小玄的右肩膀,他一動不敢動。剛才拍他肩膀的時間,足夠人家殺他好幾回了。
“小家夥?別緊張。”
喬小玄回頭一看,卻是一位年輕人,麵容清秀,青色長袍,綸巾折扇,腰間一條玉帶,好似一位古代貴公子。隻是眉眼間盡是鋒芒之意,好似一把出鞘的絕世寶劍,動則血濺五步。
“前輩叫住在下,是有事吩咐?”喬小玄是回過味兒來了,這人要殺自己早殺了,何必多說廢話?
“無事,無事,好久沒見到不死魔人了,全讓龍虎山的小道士殺了個幹淨,要不就是茅山抓回去煉法,我就好奇,現在還有你這樣陰氣純正的不死魔人?”這人笑道,言語間頗為隨和,可他那一身懾人心魄的劍氣,卻讓喬小玄不敢有半分放鬆。
這人抽抽鼻子,問道:“嗯,看你這一身玄陰之氣,怕不是有百年的道行了吧?說說,哪個朝代的?”
“嗬嗬,在下也是機緣巧合才成就了這不死魔人真身,卻不是屬於過去飛哪個朝代的,就是今朝人。”喬小玄笑道。
“哦?”這人眼睛猛然一亮,如同看見了珍寶,一把抓住喬小玄手臂,道:“什麽?現代人還能成吸髓魔怪?上哪兒找那麽好塊極陰之地去?還是你又什麽奇遇?快說說。”
“嗬嗬,此事說來話長,在下還不知道前輩名諱呢?”
“哎呀!忒得聒噪!老祖叫真剛,你別廢話,快說!”
喬小玄心中轉了幾圈,“這人似乎心智未開,如同天真孩童一般,倒也有趣。”
“原來是……”
“等一等!”真剛突然揮手止住喬小玄的話語,轉身四顧,道:“小家夥,你得罪人了?”
喬小玄納悶,“沒有啊?”
“那怎麽有雞足山派的弟子跟著你?殺機隱伏,來者不善啊。”
喬小玄暗自皺眉,“雞足山派?莫非出了什麽紕漏?遭了!定是在鬼王殿時發現了我的功法!”
真剛看他半晌不說話,不耐道:“得罪人也沒什麽了不起,老祖我的仇人海了去了,這就正有一個什麽老祖在西海決鬥呢。”
說著一拍額頭,“哦!對了,那條大狗熊還約了老祖決鬥!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