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墜在正道弟子的身後的喬小玄也看到這個身影,心中一凜,開始哪一番猜測幾近證實,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隻聽得這將軍喝道:“爾等何人?!擅闖王殿,這是我大西王宮,豈容爾等撒野?!”
“大西!是了,定是釋迦獻忠那殺人魔王,那這位是?”喬小玄心中狂呼,暗道這回真是麻煩了。
“你是何方野鬼?竟敢呼喝我等?!”卻是九華山一個弟子上前喝罵,這些都是天資卓越的正道弟子,向來受門中庇護,本就是眼高於頂的家夥,此時一個區區惡鬼也能呼喝他們,自然心中不服。
“嗯?!找死!”這少年將軍伸手一招,穹頂之上,一顆亮晶晶的寶石掉落下來,落入他頂門,融入不見,原來方才那道拉風到極點的亮光正是寶石發出。
將軍踏前一步,大手一伸,那九龍山弟子隻覺得一股巨大吸力拉扯而來,當下一震法力站定當場,卻沒想依然止不住的朝前滑去,他另三個同門紛紛上前拉扯,運起法力抵抗住吸力。
這將軍目光閃過一絲不屑,另一手拔出腰間長劍,卻是一把青銅劍,渾然一體,也無劍鞘,好似光禿禿一個銅棍一般,平平無奇。
將軍朝前就是一劈,這一下仿佛轟開了鬼門關,鬼霧紛飛、陰風激蕩,浩浩蕩蕩的煞氣潮水般湧出,九龍山弟子齊齊飛出飛劍,卻被煞氣一衝就掉落地上,失了靈氣,廢鐵一般,其他人想要救援,卻還沒能踏上一步,這四人已經身首異處了,就是元神也被這煞氣磨滅。
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卻是讓這幫正道弟子愣在當場,哪裏想到這惡鬼這般厲害?!
“哼!今日就讓爾等死個明白!某家便是大西王座下義子,扶南王,釋迦摩訶!”
釋迦摩訶大喝一聲,手臂一震,長劍轟然劈下,眾人方才都見到那驚豔一劍,誰也不想上去硬接,紛紛朝兩遍退了開去。
卻有一道金光從眾人身後一躍而出,左手一朵青色蓮花迎了上去,轟隆隆!一聲爆響,釋迦摩訶那寶劍和這青蓮拚了個旗鼓相當,煞氣佛光也雙雙湮滅。
眾人定睛一看,卻是那釋迦弘空修士,此時右掌豎於胸前,左手呈拈花狀,手中一朵法力幻化的青色蓮花。
“能接本王一劍,你卻是何人?”釋迦摩訶毫不掩飾欣賞之意。
“阿彌陀仙,小修士釋迦弘空,見過將軍。”
“好!你我再戰!”
釋迦摩訶喝了一句,又是一劍劈下,釋迦弘空照樣以青蓮接下。釋迦摩訶腳下一動,身形旋轉,猛然出手如電,青銅寶劍舞成了一團光影。
隻聽得乒乒乓乓一陣亂響,釋迦弘空那蓮花始終能接住斬下的寶劍,不差分毫。
隻是,這青蓮乃是法力幻化,卻非實體,終究不能長久,不過眨眼間,兩手交手不下千招,釋迦弘空那青蓮轟然散去,而這時,釋迦摩訶的長劍再次當頭劈下。
嗖!
一聲風響,血光乍現,喬小玄猛然從角落衝了出來,這個時候可不能讓修士玩完,釋迦性空、釋迦蓮日全都隻剩下五成戰力,其餘弟子可忽略不計,若是喬小玄再不出手,那就真隻有死路一條。
喬小玄縱起全部修為,憑借吸髓魔怪真身的巨力,手中一把水月劍當成匕首使用,轟然一擊刺在那青銅劍劍脊之上,撞得釋迦摩訶後退一步。
喬小玄一把撈住修士,也朝後退去,卻有一股橫衝直闖的煞氣侵入經脈,氣血一陣激蕩。
“哦?又來一個?”釋迦摩訶後退兩步,戲謔的看著喬小玄。
其他人也在紛紛猜測這是哪家弟子?怎就一身陰冷的氣息。
釋迦弘空悄然一扶喬小玄拉著他的手臂,一股綿綿不絕的純陽勁力輸送過來,卻是將將中和掉那煞氣,絲毫也沒激起喬小玄本身玄陰真氣反彈,單單就是這份對真氣的精密控製,就要令人側目了。
兩人相視一笑,很有些惺惺相惜的默契。
這兩人,一個銀發飄飄,麵色蒼白而清秀,黑袍襲地,說不出的邪異魅力;另一人著百結納衣,麵容慈祥,正氣綿泊。
截然相反的兩種氣質,卻看不出一點不和.諧的意味。
“道友,小修士看你修為不凡,劍法卻是漏洞百出,還是把這寶劍贈予小修士使用吧。”釋迦弘空笑道。
喬小玄聽他諷刺自己劍法垃圾,不由幾分臉紅,又聽他這話應該是另有用意,橫不能這個時候找自己化緣吧?當下微微一笑,“送你亦非不可,不過你倒是說說,你個修士要這殺戮之器作甚?”
“殺與不殺都是人心作祟,劍器無罪,又怎是殺戮之器?”
釋迦弘空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了水月劍,拿在手裏,卻沒有感受到喬小玄的元靈存在,心知定是他收了回去,這卻表示是真心要送給釋迦弘空了。
修士當下飽含深意的看他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不管是法寶還是飛劍,主人都要將一縷神念打入其中,結合法寶或飛劍本身靈性結成靈識,才可控製自如。如此,就算是被別人奪取了的法寶,隻要念頭一動,也可收回,如果功力相差太遠,主人隻要隔空施法,控製法寶殺掉奪寶之人都是正常。
釋迦弘空是沒想到他一句戲言,隻是想借劍一用,喬小玄還真就送了給他,當下有些動容。
喬小玄卻也不在乎一把寶劍,反倒是朋友難求。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機緣所致,看上一眼、幾句交談,就能誕生默契,成為生死之交。
釋迦弘空微微一笑,對喬小玄道:“也罷,今日借道友之劍,我就演上一場道法,還請道友指教。”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單打獨鬥了,喬小玄自然成全,退至一旁掠陣。
“小修士,你們也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了,我且就看看你這靈仙法修為到了什麽境界,能不能點化我這個魔頭。”釋迦摩訶冷笑道。
釋迦弘空執劍在手,朝身後微微坐下,似乎那虛無的背後,有個準備好的椅子一般。
無窮的金光從虛空噴薄而出,釋迦弘空身後真個就出現“一把椅子”,準確的說是一隻光影幻化的雄獅,提爪咆哮,威猛無鑄。
釋迦弘空盤坐金獅之上,兩手朝兩側微微伸出,左手青光一閃,拿住一朵青色蓮花,上有一卷《般.若大菩提魔靈經》,右手法.力催動,那水月劍龍吟一聲,劍芒爆射三尺,金光繚繞。麵帶慈悲微笑,漫空盡是莊嚴佛光。
“文殊魔尊般.若.寶相?!”那幾個五濁山弟子驚呼一聲。
純潔蓮花,智慧寶經,乘雄獅,執慧劍,正是文殊菩薩法相!
這釋迦弘空修士不聲不響,卻是最為厲害一人,竟然修到阿修羅刹漢果位,召喚文殊大菩提靈仙法相庇佑自身!
一時間,那鬼王釋迦摩訶散發的陰冷煞氣,和釋迦弘空法相揮灑的莊嚴靈仙光各占半壁江山,兩人麵前金黑二色不斷衝擊交戰,空氣中音爆連連,也是個不相上下。
釋迦摩訶正了顏色,當下一舉青銅劍豎於眉間,行了一禮。
眾人以為他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瘋狂攻擊,哪裏知道這鬼王就這麽定格在此,還閉上了雙眼,頂上一枚寶石滴溜溜旋轉出來,卻一點兒也不陰冷,反而放出豪光,直似什麽上古的法寶一般。
喬小玄看著這寶石就覺得有點兒眼熟,想了想,右手一翻,那塊在仙府雲床之上發現的“盾牌”出現手中,正中央恰有一個凹陷,形狀大小和那寶石別無二致。
喬小玄眼珠子轉了轉,暗自決定,那寶石改姓喬了。
四周的石壁地板似乎成了虛設,無盡虛空之中刮起劇烈陰風,天和倒泄似的鬼霧洶湧澎湃,全都一股腦兒衝進那一把青銅寶劍之中,滿場之中,似乎一切都黯然失色,眾人的眼裏隻剩下這一把寶劍而已。
釋迦弘空法力運轉,靈仙光輝映之間,那陰風鬼霧始終難以近身。冥冥中,響起釋迦弘空那磁性的嗓音,卻是在念誦《文殊師利寶藏陀羅尼仙經》,不多時,似乎有不知名的神魔在一起念誦,這誦經聲響成一片,轉眼變得洪亮無比,充塞天地一般。
也不過幾個呼吸,鬼王釋迦摩訶的法力凝聚完成,當下雙眼一睜,好似電光激射,沉腰坐馬,寶劍轟然劈下,那鬼霧陰風縱起劍光凝結如若實質,黑得發亮,那陰冷的氣息讓遠在周圍的眾人都覺得冰寒徹骨。
釋迦弘空卻依然是閉目盤坐,口中默誦佛經,似乎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不過是在做早課一般。
那劍芒劃破了護體靈仙光,激蕩的尖嘯聲就連洪亮的靈音禪唱也被打斷,劍尖點在釋迦弘空眉心三寸之外。
就在所有人心都懸到嗓子眼的時候,那靈音禪唱猛然出現一個爆破音,漫空如雷霆震動。釋迦弘空這才有了動作,左手輕輕一拋,那青蓮、寶經都消失不見,轉眼出先在麵門三寸之外,將將擋住那刺來的寶劍,好像是自己衝過去讓它刺一般。
右手法力一震,寶劍隨著口中真言吐出,順勢挽個劍花,朝上一撩,金光閃爍,卻絲毫不著力,孩童嬉戲一般輕飄飄的,讓人擔心連打蚊子都嫌輕了。
無聲無息之間,天地靈氣猛然暴.動,兩人交手的中心爆出一團深邃的漆黑,陰陽之力瘋狂的吞噬湮滅,任何光影投射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那一片漆黑好似一個猙獰的魔鬼,朝四麵八方飛快的蔓延,似乎要吞噬萬物,釋迦弘空和鬼王更是早就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都自催動法寶護住周身,忙不迭的朝殿外飛竄。
釋迦性空卻是眼尖,一直盯著那青銅劍不放,此時正是時機,仗著自身法寶精奇,不怕這暴.動的能量流,當下頂著九龍神火罩,朝兩人交手處衝了過去。
有這樣心思的可不止他一人,雞足山派的釋迦蓮日也是催動劍光在身周纏成一圈,當下也衝了上去。
卻說他們的動作都快,卻沒有喬小玄更快,早在釋迦弘空撩劍,兩人還未曾實質接觸的時候,他就動了手。
就見得這鬼王殿第六層變成了一片虛無的漆黑,各種光華朝外飛射,卻有三線弘光衝向戰團中心,一線火紅,那是釋迦性空;一線金光,那是釋迦蓮日;一線血光,那是喬小玄。
釋迦弘空憑借文殊法相力戰這鬼王,終究是手中多了一朵青蓮,擋住對方一擊,智慧之劍直斬釋迦摩訶的鬼體,不出所料的一劍兩斷,把一個煞氣凝練的鬼體陰身給破了幹淨,幾百年元氣吞吐也不過是一場泡影。
可釋迦弘空那青蓮、寶經畢竟不是菩薩手中的真寶,那煞氣透體而入,也將他那文殊法相破了個徹底,就連身下雄獅也灰飛煙滅。
釋迦弘空修士嘴角溢血,渾身經脈寸斷,也隻是進氣少,出氣多,眼看就要沒氣了。
血光一閃,分化兩道出來,反向一卷,分別襲向釋迦性空和釋迦蓮日,轟隆!轟隆!兩聲,兩人自然不能被這所傷,但是,那碰撞的反作用力卻將兩人推回了原處,眼看著血光接近戰團中心,也隻有幹瞪眼了。
喬小玄悶哼一聲,這血煞靈光乃是自己精血所化,被破去一點,就少一點,自然也受了點兒小傷,不過這卻是太值得了。
當下將手中“盾牌”一拋,一下接住那懸浮虛空的寶石,徑直落入凹陷之中,喬小玄搶身而上,左手撈住釋迦弘空不斷跌落的身體,右手撈住那把平平無奇的青銅古劍,心念一動,那鑲嵌了寶石的盾牌飛了回來,沒入喬小玄天靈,消失不見。
這卻還沒完,喬小玄張嘴一吹,一道精芒吐了出來,當麵形成一道門戶,卻也不進去,反倒是全力鼓蕩精血,震動法力,雙眼射出兩道濃如實質的血光,靈蛇一般飛舞蔓延,一個糾纏,將那鬼王釋迦摩訶散化的鬼霧拉扯住,一股腦兒吸進嘴裏。
這才一頭紮進了門戶去,消失在虛空之中。
卻說喬小玄這一係列動作來的太快,隻在轉眼之間,釋迦性空轟出的一條也不過堪堪襲在空處。這位昆侖派未來的掌門人鬱悶不已,又納悶兒不已,心道這人是誰?那法術怎就這般詭異?
隻有釋迦蓮日才真真是愣在了當場,完全不知道周遭情況,還是他三位師弟妹將他接住,卻見他們的大師兄怎麽一臉呆滯的看著虛空。
他們哪裏知道,釋迦蓮日心中已經攪起了驚天巨浪,“蠱魔經”三個字像是一道天雷,劈散了他近百年的養氣功夫,再也不能保持平靜。
一開始看見喬小玄舉手投足之間血光頻現,他就覺得不對,可又說不上來,直到方才,喬小玄以血煞靈光阻擋他和釋迦性空之時,才明白那是《蠱魔經》的法門,幾百年前,他雞足派的叛徒古天就是擅長這一法門。這天,要變了嗎?
“有出口!”卻是一名南海派弟子驚喜尖叫。
卻原來釋迦弘空與釋迦摩訶這一擊之下,震破了這本就不穩定的虛空。
本來以為還要打入鬼王殿第七層,才能回到大千世界。
一想到這第六層的鬼王就這般厲害,這群人都是嚇破了膽子,真正的鬼王簡直就不敢想象了。一時間,都是心若死灰,卻在這時,突然出現了個出口,卻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眾人哪裏還不驚喜,當下魚貫而出,回到了大千世界。
那無盡虛空中閃爍著一點幽幽的綠光,席卷而過,一切都平複了,大殿還是那大殿,可護殿鬼王和一群入侵者,都已經死的死,逃的逃了。孽龍仙府,蓮花涼亭。
喬小玄、釋迦弘空相對而坐,桌上都是些精致小菜,無一例外不沾一點油腥,兩人談笑風生,盡說些禪意道法。
旁邊有老桃花侍立,可不敢插上半句嘴,隻是不時的替兩人滿上酒杯。
“嗬嗬,你這修士有趣,說你潔身自好吧,你又要喝酒,說你是個酒肉修士吧,你又不吃肉,連半點油腥都不沾。哎,我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喬小玄笑著抿下一口小酒。
自從鬼王殿一役,已有三個月時間,釋迦弘空那一身看似恐怖的外傷,也好得七七八八。說起來,什麽筋骨寸斷之類的傷害,對於普通人那是幾乎無望,可對於修道士來說,還真不算什麽。一者,因為修道士身體要好得多,恢複得快;二者,修道士還有靈丹妙藥。
喬小玄這仙府之中啥都沒有,就是不缺藥。
“嗬嗬,酒乃糧食釀造,又不是葷腥,喝酒不殺生,戒它作甚?”釋迦弘空笑道,那祥和的麵容還有一絲潮紅,這卻是內傷未愈。
那一日,他被鬼王釋迦摩訶震破文殊法相,等於是直接破了他的阿修羅刹漢果位,要恢複起來可不容易。可惜,釋迦弘空還未修成舍利子,否則也不必如此麻煩了。
“酒令智昏,西方教門八戒,這酒可是排在第五的哦?”喬小玄道。
“道友此言有兩處謬誤。”釋迦弘空喝下杯中之酒,笑道。
“哦?願聞其詳。”喬小玄揚揚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