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專業的課程比較輕鬆,對於我們這些剛從高中生活解脫的人來說根本就不是事兒,玩一樣地就把課上了。真正讓我頭疼的是:憑什麽不讓我進文學社!
像我這樣不僅成績優異而且外表出眾的人,憑什麽會被拒絕。這不科學!
早上六點多,天已經大亮,我惺忪著睡眼起床去上廁所,結果又想起了我的傷心事。從廁所回來以後,順勢就上了葉碧含的床,鑽進了她的被子,然後從她背後摟住了她的腰,以緩解我此時即將破碎的心。
之後就是一陣透亮清脆的尖叫:啊——
“小含,是我啊!”我這才慢悠悠地報上我的姓名,“你這麽敏感幹嗎啊!以前又不是沒睡過。”
葉碧含噌地一下坐了起來,雙眸睜圓:“程青桐,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好好睡覺來我**幹嗎?你上來就上來,幹嗎要摟著我睡!”
我一愣,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激烈,我隻得向她再次哭訴我的傷心事兒:“小含,莫西一為什麽不讓我進文學社,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這一腔熱血難道就真的報國無門嗎?蒼天無眼啊。”
說到此處,葉碧含不出聲,也不生氣了,她一直都覺得這件事情是由她間接造成的,便開始一個勁兒地安慰我,聲情並茂,十分真切。
半個小時以後。
“你說,我的文章哪兒不好了,他至於丟一地嗎?他不就是一社長嗎,囂張什麽!”
葉碧含滿麵愁容,不停地瞅瞅旁邊擺的鬧鍾,終於,她忍不住了:“我說,親愛的,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我們還是趕緊收拾一下準備上課吧,再不去就要遲到了,到時候扣學分可是得不償失啊。”
我隻得滿懷傷心地爬起床開始穿衣洗漱並且繼續不停地咒罵莫西一、繼續激昂地表達我的理想。
又半個小時之後。
我和葉碧含坐在了教室的中間部分,既不會像前排同學被老師死死盯住,也不會像後排同學被隨時抽查,經過了一周的上課經驗,我們已經知道中間是老師視角的盲區,一般不會看。
聽了十分鍾課之後,我再次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隻聽旁邊的人微歎一聲氣:“好了,多大點事兒啊,下課陪你逛街去,逛一逛,什麽煩惱都沒了。”
“隻是逛街?”
“吃必勝客、火鍋、海底撈、烤肉……”
“就這樣?”
“我請客!”
然後,我就覺得這個世界瞬間變得美好起來,而我家葉碧含也因此更加金光閃閃,光芒萬丈:“葉碧含,你就是我的女神!”
“少來。”
不得不說,葉碧含,有你真好,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可以撒嬌賣萌,甚至可以無理取鬧,最值得人興奮的是——你通通都會買單。
我們來了學校後麵的商業街,這裏看起來不是特別大,也不是很繁華,卻是應有盡有,也夠我們這幫學生吃喝玩樂、盡情撒歡了。
葉碧含這一路上一走就總會刮起一陣風,就連女的都會忍不住朝著她多看兩眼。但這廝好像從來都感覺不到有人在看她,我好奇地問道:“小含,你知道你現在很引人注目嗎?”
葉碧含滿臉無辜的樣子扭頭看我:“哦?有嗎?看就看吧,又不能看走兩塊肉。怎麽樣,你心情好點了沒?”
你看看,人總是這麽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這種外顏略微比她低一點點檔次的人就已經吃不開了。
我裝作宰相肚裏能撐船的樣子,豁達地說道:“算了,不就是一個文學社嗎?他不要我,我還懶得去呢,有什麽大不了的。”
葉碧含:“祖宗,你終於想開了,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罷,她便拉著我去了地下商城。
“我上周在地下商城看上一條很漂亮的連衣裙,白色的,你一定喜歡,我去收了送給你。”
我雙眼放光,迅速眨了眨眼睛對她放電:“小含,你不用對我這麽好,真的,我會感動的,萬一我想以身相許了怎麽辦。”
“我可不要你這個費錢玩意兒,你還是留著自己養自己吧。”
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那家店,門口模特身上穿著的就是葉碧含看上的那條白色紗裙。幹淨優雅,著實好看,隻是就我這氣質能穿得出效果嗎?
“小含,你確定這裙子是給我看的?”
“當然,放心,我是穿衣小達人,包你滿意,再說又不是你掏錢,你還不願意了。”
“那,這個多少錢啊?”
“五百塊,有點小貴,我這個月的零花錢就要搭進去了,所以你要養我。”
對我們這種並不是富貴人家的學生黨來說,五百塊已經不是小數目了。我們穿的哪件衣服不是從淘寶上幾十塊錢淘的,如今要花此大價錢買一條連衣裙,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明明能吃好多好吃的,為什麽要買衣服!
“什麽?要五百塊!不行,絕對不行!”我急匆匆地進了店,把正在賣貨的老板拉到外麵,“老板,你這條裙子多少錢?有沒有折扣?”
老板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對我這種一上來就講價的行為不是很滿意,但還是語氣溫和地回答了我的話:“你好小姑娘,這件衣服五百二十元,也就是520,你看這意義多好啊,你可以叫你的男朋友買給你啊。”
我心裏默默地“呸”了一聲,還真會說,葉碧含從後門揪我的衣服,似乎讓我收斂一點,隻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箭在弦上,根本停不下來了:“老板,我沒有男朋友,你這意義好是好可是對我卻是毫無意義啊,你便宜點,賣給我,等我有了男朋友讓他天天帶我來你這裏買衣服,你看如何?”
葉碧含又一次揪扯我的衣服,我隻能從後麵朝她擺手,讓她不要再插手,安靜地聽我講價。
老板:“你這小丫頭真會說,你想多少錢買?”
我上前摸了摸衣服的麵料,裝作很懂的樣子:“老板,我家以前就是開服裝店的,你這衣服最多一百五,你賣五百實在是差太多了。”
老板尷尬地一笑,似乎想把我從他的店裏趕出去:“一百五我都進不回來,不可能,你要是誠心想買,我三百五賣給你,這是最低價。”老板歎了口氣,皺著眉頭報出了她的底線。
我瞟了一眼旁邊的葉碧含,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從她的目光讀出了她此刻不敢相信的表情,朝她一挑眉,讓她別說話。
“老板,我是大一新生,沒什麽錢,我還要在這裏待四年,你不妨拉我一個老顧客,做個長期買賣,這次就給我便宜點,以後的衣服我都在這裏買,這買賣不就是要做長期的嗎?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這樣吧,我給你加三十,一百八,成交!”
老板聽了以後走到那件白裙子跟前看了好幾眼,有點舍不得,但又很想賣,我跟著她也走到了裙子跟前,細細地看了起來:“哎喲,這白衣服就是不禁髒,你看你,掛在這裏都好久了吧,顏色都灰了……”
那老板一聽著急了:“這都是浮塵,一洗就掉,沒多大問題。”
“人家誰買新衣服要洗啊,洗了再穿說不定又變形了。”
老板更著急了:“算了,二百整,你愛要不要。”
“一百八,你賣還是不賣。”
“賣你二百,我就掙你二十塊錢,你連二十塊都不讓我掙了?”
“不讓!”
“你這丫頭,嘴巴真是毒,算了,就賣給你了,以後一定要多來阿姨家,全當我讚助你了。”
葉碧含的那張嘴,幾乎能塞進一顆西瓜,我朝著她得意地使了個眼色:“還不掏錢!”
提著衣服剛出了那家店,就看見了惹我傷心的莫西一,以及他旁邊的易淡。
原來他們認識,還是朋友。
易淡看見葉碧含也在,表情有些微妙。
莫西一:“在門口看你們半天了,講價的本事不錯,有條有理,句句都能說到老板的心上,看來是老江湖了。”
我勉強一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說又不是你的店,你這話裏有話的是什麽意思。”
莫西一嘴角微微一斜,掀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沒什麽意思,隻是發自內心地、由衷地,讚美你。”
說罷便瀟灑地走了。
跟著他的易淡朝著葉碧含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那我們先走了,如果有機會,下次一起出來玩。”如此看來,真的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隻是誰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兩人都走以後,我開始給葉碧含分析易淡這個人:“小含,此人印堂發黑,天庭狹窄,一定不是什麽好人,我勸你以後見到他還是避而遠之,最好繞道而行。”
“哪有你說的那麽玄乎,就是額頭窄點兒,你就別瞎說了。”
嘀——
手機上進來一條短信:你好,程青桐!恭喜你加入文學社,周六上午八點,請到一號樓111室開會。
“葉碧含,你掐我一下!”
“怎麽了?掐你幹嗎?”葉碧含搶過了手機,“你加入文學社了?不會是發錯了吧!”
“可是,這上麵明明白白地寫了,你好,程青桐!應該不會錯,這麽說我這些天算是白鬱悶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的文學夢要實現了!哈哈哈……”
後來葉碧含和我說:那個時候,幾乎整條街都是你的笑聲。
後來,我換了白紗裙,拉著葉碧含,K歌烤肉,一直到深夜才回。或許到最後的時候,開心的原因早已不是我可以進文學社,而是那些和好友在一起的時光,肆無忌憚。
周六上午八點,我準時到了開會的地點。坐在了比較靠邊的位置,不想太過引人注目。莫西一差不多是等到大家幾乎都已到的時候才姍姍來遲,大概這就是老大的特權。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看起來十分精神,這應該是自大一新生報到以來第一次全體會議,所以穿得比較莊重。他環視了整個會場一圈,最後將目光停在了角落,我和他雙目相對,很快他就將目光移開了。
隻不過一秒,我的心卻忽然狂跳起來,領導就是厲害,總能盯得你心裏直發毛。
打那以後,我幾乎是隻要有空就來文學社,莫西一喝茶找書的活兒我一並全包了。
“莫社長,請喝茶。”我殷勤地問候。
“放那兒吧,謝謝。”他冷淡地回應。
“不用謝,多大點事兒。”我繼續腆著臉討好。
社團成員捂嘴偷笑。
“莫社長,你上次讓我找的《傲慢與偏見》我已經從圖書館給你借來了。”我下午提前下課去圖書館把書借了出來。
“哦,謝謝。”並沒有熱度的一聲感謝。
“不客氣不客氣,我就是順便去借的。”
社團成員無奈搖頭:“程青桐,你該不會對老大有意思吧。”
下午文學社開完會,大家都走以後,我故意磨蹭留到了最後,我還是想對他將我留在了文學社表示感謝,隻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去說。
現在人都走光了,的確是個好時機。
他收拾好東西,剛要離開,我見他要走,便急忙叫住他:“莫社長!”
他詫異地扭頭,大概是以為人都已經走了,並沒有想到我還在:“怎麽了?”
“那個……”不知為何,好像這聲“謝謝”對著他很難說出口。
“到底有什麽事?”
最終我還是沒說出口,用另一件事情搪塞了過去:“哦,那個,今天下午學習部的打電話過來說,想和我們一起辦個活動呢,他讓你有時間給他回個電話。”
他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還有什麽事嗎?”
我搖搖頭。他便自然地轉身準備離開,我心裏不知為何湧上一陣失落,他走了兩三步之後,忽然回頭,那一刻我的心情忽地明亮,他說:“不過,你能按時提醒我注意的事情,還是值得鼓勵。繼續加油!”
我朝著他篤定地點了點頭,然後揮揮手說了再見。剛剛的那陣失落一掃而光,好像全世界對我的認可都及不上他的一句“繼續加油”。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也是我從未有過的感受,為了這樣的感受,我竟可以不管不顧他人的眼光和看法,執著而努力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自我懂事以來的第一次。
雖然這聲謝謝沒有說出口,但是我這些天來的積極表現應該足以證明我的真誠和努力。而此時的他,也一定不會後悔他收下了一個這樣的成員,於我於他,已經足夠。
當我還沉浸在這種略帶些甜蜜的感覺中無法自拔時,我的手機又嗡嗡地振動起來了,如我所料,果然是我老媽章女士。
“喂!媽,你就不能讓我的耳朵消停一會兒,我在學校……”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卻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你好,是程青桐同學嗎?你媽媽剛剛騎電動車和我的小轎車不小心碰了一下,你能盡快趕到醫院來嗎?”
我的腦袋一下就懵了,我印象中的章女士從來都不會出什麽差錯,這一時之下難免驚慌,但我還是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好,我馬上就到。”
情急之下,忘記了問一下傷勢如何,隻能急匆匆地往前趕。手心裏一陣冷汗,希望不嚴重。
匆匆地趕到病房時醫生已經將老媽的腿包紮好了,說是輕微的骨裂,需要在**靜養,按時換藥。那個車主已經支付了所有的醫療費用。
也就是說,等我來的時候,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忽然心中有一絲愧疚,每次我犯錯誤,出狀況,她總是第一個出現,而她這次受傷,我卻是最後一個到。進了病房,看見她有些虛弱地躺在**一動不能動,竟第一次覺得她已經有些蒼老了。
“媽?”我看見她半眯著眼,想必是沒有睡著。
“小桐來了啊,真是,你來幹什麽,還上著學呢,我和那個車主說不要給你打電話,他非不聽,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你看看,這不又讓你白跑一趟。”她還是那個喋喋不休的章婉秋,還是那個一說話就根本停不下來的她,隻是這一次,我再也不覺得她嘮叨。
“你這說的什麽話,敢情如果我受了傷,我來了醫院,還不能通知你,怕耽誤你上班啊!”
“這是兩回事,能一樣嗎!”她雖然說得有些勉強,臉上卻滿是笑意,心裏定是暖的。
“你就在這好好調養幾天,我會天天抽時間來給你送飯,來看你的,要是我沒空,我也會讓小含來看你的,你就安心養著。”我說話的口氣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看了看我,微笑著,低著頭:“不用那麽麻煩,你好好學習!”
“既然是意外車禍,那個車主能好心地將你及時送到醫院,又將醫療費用結清,還特意打電話通知了我,做到如此仁至義盡,我是你的女兒,我還有什麽可推辭的呢。你這傳出去,讓我怎麽做人!”我佯裝生氣,她才點頭說好。
大概是那個時候起,我才真正地明白,她需要我的照顧,需要我的保護,而我,也必須去承擔這份責任和愛。
我買了一個保溫的飯盒,天天從食堂打飯,然後再送到醫院,有時還會回家,特意熬些雞湯給她送去,她總是婆婆媽媽地念叨,說都是小傷,不必要這樣大費周折,可我卻覺得,能照顧她,是我最幸福的事情。我將此事告訴了葉碧含,她幾乎也是三天兩頭地往這邊跑,我媽常說,生了我一個,又外帶了一個。
這天,我拿著飯盒去給老媽送雞湯,剛要進病房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瘦瘦高高的背影,清秀的側臉。
難道是他?
他朝我這邊迎麵走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我也朝著他的方向走,他這才看見了我,他有些好奇我為什麽在這裏,眉頭微皺。
“程青桐?你怎麽在這裏,我們……還真是有緣。”他今天說話的口氣破天荒的好,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哦,我媽媽在這裏住院,我是來這裏給她送湯的。”也不知道為何,每次見到他我說話的語氣就會加快,就連心跳都好似比平時快了兩倍。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的湯:“那你先把湯送進去,我們到花園裏走走。”
我一愣,然後隨即又立馬轉身進了病房,將湯放到桌子上。
“你這孩子今天怎麽了,風風火火的……哎,我話還沒說完呢……”
沒等她念叨完,我已經衝出了病房。
溜達到花園的時候,他一直都沒怎麽說話,我隻能飛速地轉動大腦,趕緊想個問題出來:“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麽跑到醫院來了,是生病了嗎?”
“不是我,是我母親生病了,我過來看看她。”
“哦,那……”
他看我支支吾吾,便又解釋道:“不是什麽大病,一直以來,她身體都不是很好,扛不住病,隻能總往醫院跑,我都已經習慣了。”
“原來是這樣。身體不好是需要調理的,短期很難調理過來,需要長期保護,還得加強鍛煉。”
他突然停下了步子,眸子看著我,微微一笑,張口似乎想說什麽,卻沒有開口。
我好奇問道:“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
“沒有,隻是覺得,或許你並不是我想的那種招搖的人,以前錯怪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裝出豁達的樣子:“其實也不怪你,怪就隻能怪我舍友太漂亮了,人又單純,我隻能舍生取義保護她了!”
“這麽說,你還挺講義氣。”他不禁失笑。
我扭頭看他,覺得他的笑容實在好看:“莫學長,你經常來醫院嗎?這樣會很累吧,我媽生病的這些天,我兩頭地跑,隻是幾天而已,就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了。”
他長出一口氣,語氣平淡態度溫和地說道:“隻要習慣了,就不會累。上次你截住我送稿子,我是剛剛從醫院回來,那會兒心情不好,把你的稿子扔了一地,很抱歉。”他態度誠懇,很難和那天的他聯係在一起。
我這才忽然明白為什麽那個時候的他看起來那麽不友善,原來葉碧含說的是對的。
我們無法分清楚好是不是裝的,壞又是不是裝的。
“沒關係,其實那日我也太衝動,不該那麽直接地攔路堵你,還非要你看稿子,如果是我,也會覺得這人是不是有病。”心裏忽然滿是歉疚,很想安慰他,“其實你不必這麽辛苦,你媽媽身邊不是還有你爸嗎?你也用不著每個星期都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緊張,他本已舒展下來的眉頭又一次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時間不早了,我得上去了,一會兒還得趕回學校,就先走了。”莫西一朝我匆匆點了個頭,便大步走了。
我愣在原地,看著他遠走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孤單。
或許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高傲,嚴肅,不近人情。
或許卸下偽裝的他,就是今天這個態度謙和、溫文爾雅的樣子。
或許平日他總是戴著一個重重的殼,將自己強行包裹起來,就是為了不受到任何傷害。
或許……
今日大概又是某句我不經意間說出的話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經,這人,太敏感了。
宿舍。
我拿著兩個花球,在宿舍中央上演著啦啦操表演,並自帶配音:“A大必勝!A大加油!”
葉碧含直捂著耳朵,滿臉嫌棄,就差把我轟出宿舍了:“我說程青桐,人家比賽,你去當後勤也就罷了,難道你連啦啦隊都要伸一腿過去?”
我將腦袋一昂,鼻尖直指她的額頭:“葉碧含同學,我此去也是為了你啊,你想想,‘各校聯誼’‘運動精英’你能和什麽聯想在一起。”
葉碧含:“程青桐,你又在動什麽歪心思?”
我嘿嘿一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坐在她跟前:“當然是帥哥了啊,我是去看帥哥打球的,順便幫你物色一下有沒有優質男,到時候好介紹給你啊。”
“幫我物色?介紹給我?少拿我當擋箭牌了,說吧,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
我白了她一眼,心思被她猜中,也瞞不住了,索性直接就告訴了她:“明天上午的課,如果老師點名,就……幫我答個到吧,嘿嘿……”
“我就知道你沒有好事兒。”
“就這麽說定了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是葉碧含的貼身護衛,她是我的答到神器,大學生活在我們倆的相互幫助與關愛之下進行得十分順利,自從進了文學社,和其他的部門常常聯合辦活動,所以認識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而我的性格也總是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慢慢地,我對於文學社的感情不再僅僅是熱愛,更多的是依賴,像是除了宿舍以外的第二個家。
而我對莫西一的認識,也不再拘於表麵,通過多次的接觸,我一點點地觸到了他內心的柔軟,發現他並沒有像我們想象中那麽冷漠,隻是常常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中,常常獨處,造就了他有些孤僻的性格。
次日一早,高校聯誼排球賽在排球場上如火如荼地準備著。我校啦啦隊的那些身材高挑的美女穿著亮閃閃的衣服,手握花球,臉上不時出現那些笑顏如花的表情,惹得來來回回走動的工作人員不時分心。據說這次的啦啦隊都是藝術學院裏挑出來的美女,專門為這次比賽準備的啦啦操。
而我,穿著一身運動衣,戴著一頂鴨舌帽,身後擺著一箱又一箱的礦泉水,職責是為運動員和工作人員提供飲用水。
當我還在關注著對麵啦啦隊的美女時,眼光不自覺地停在了一個女生身上。她頭發最長,彎彎的遠山眉下,眼若杏核炯炯有神,此時竟然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女孩朝我打招呼:“你好,能給我一瓶水嗎?”
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問我要水喝,我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連聲抱歉:“不好意思走神了,給你水!”我將水遞給她,她很俏皮地甩著馬尾接過:“謝謝。”
就連背影都讓人有些“流連忘返”。
啪——一個響指在我耳邊響亮地響了一聲。
對於這種打斷我欣賞美女的行為我深表憎惡:“誰啊!”我轉頭看見一個同樣戴著鴨舌帽的男生,正瞪著眼睛看著我怒氣衝天的樣子:“同學,難不成你是同性戀啊!”
“你才是同性戀!”
“哈哈,有意思,給我拿瓶水。”語氣輕佻,態度隨意,毫無請人幫忙的姿態。
我平日裏最痛恨的就是這種吊兒郎當還喜歡隨意指使人的小混混,所以便不願意理他:“少爺,你沒長手啊?再說,今天有很多外校的學生來,你能不能給學校長點兒臉,少出來丟人。”
在我不停叨叨的片刻,他已經不耐煩地自己從箱子裏拿出了水,聽到此處,竟將水噴了我一身。
“你你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哪個學院哪個班的!”
他用手腕上的護腕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啊同學,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你難道看不到我身上穿的隊服嗎?還問我是哪個學校的……”說罷搖頭晃腦地走了。
“我……”
鐵齒銅牙程青桐竟栽倒在了一個小混混手裏,天妒英才啊!
哨聲吹響之後,比賽正式開始。此時正是A大和職業學校的對抗賽,我校的啦啦隊扯著嗓子正在給運動員加油,而對方的領隊也一直在給他們學校的人助威。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吵,每次對方得分都會聽到那邊齊聲喊出一個名字“林小築”。
因為對方聲音實在太吵,我這才被對方的隊員吸引過去,定睛看了看那個隊長。
竟然是剛剛那個小混混!
原來他叫林小築。
這樣的人品都可以當隊長。
耳邊還不時傳來這樣的對話。
“小築好帥啊。”
“那麽難的球他都可以接得住,太厲害了!”
我隻想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瞎了雙眼。
中場休息時,我不得不將水紛紛遞給球員,走到他跟前時,他壞壞地笑了笑:“你好啊同學。”
我一個白眼兒翻去,對他的微笑置之不理,然而事實上,他笑起來並不難看,隻是太欠揍。
比賽終於結束,後勤部的部長請我們到學校門口的飯店吃了飯,喝了一點酒之後覺得臉燒得通紅。但是心裏卻是高興的,這是我第一次參與後勤部的工作,雖然有點累,但充實開心,最起碼見識了我校的排球健將,也算不枉此行。
我一路哼著歌往宿舍走,路過小樹林時不經意卻看見了兩個相擁的人。
天啊!
男生的手臂緊緊地纏繞著女生的腰,女生的胳膊搭在男生的脖子上……
雖不是我,可光看到這一幕就已經讓我的臉更燙了。我立即躲到了一棵樹的後麵,我等良民當然不是想偷看,我隻是怕人家情侶看見我不好意思,等到他們不注意我再走就是了。
可好奇心害死貓。
我還是探出頭悄悄地看了一眼。
咦,這女的不就是那個啦啦隊裏的美女嗎?
這男的不就是那個沒素質的對方隊長林小築嗎?
我迅速收回目光,用我這輩子最輕的腳步,準備溜走。
一步……
兩步……
三步……
第三步還沒有邁出,身後的領子卻被人拽住了。
“你是誰?偷看人家,這樣不太道德吧。說吧,是不是喜歡我?”依然是傲慢自大的語氣。
我本來滿心的歉意,可是聽他這麽一說不自覺地想吐,我用力拍開他的手,擰過頭來,強撐著表情:“誰喜歡你,我隻是路過,別自以為是了。”
“竟然又是你,你今天怎麽陰魂不散的,本少爺的心情都被你攪了,你總得想想怎麽補償我吧。”他的表情不再嚴肅,反而笑了起來。
我立馬反駁:“我陰魂不散?這裏是我的學校,你來我們學校還說我陰魂不散,怕是有些不妥吧。”
“嘴還挺厲害,這樣吧,剛剛吃飯沒吃飽,我也不知道你們學校哪裏的飯好吃,你請我吃一頓飯,就當什麽都沒發生,以後你有事兒也可以到我們學校來找我,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
我想,當時我的眼珠子瞪得就要快出來了,你見過看一下接吻就要請吃飯的嗎。
“你這人臉皮也太厚了吧,我沒空,現在要回宿舍,沒工夫和你耽擱。”說罷我便想走,可這廝反而拽著我胳膊不讓走,將我拉了回來,為了我個人的人身安全,我隻好暫時答應,“行是行,但今天我有點兒累了,改天怎樣?”
他微眯眼睛,思考了一下,爽快地應了下來:“行,到時候可別賴賬,我會來找你的。”
我長出一口氣:“那還不把手鬆開!”
“還會臉紅?哈哈。”他笑得肆無忌憚,我便悄悄走到他身後,用力踹了他一腳,一溜煙兒跑了。
“程青桐!你竟然踹我!”
我邊跑邊扯著嗓子朝他喊:“沒有啊,我隻是腳滑了一下!”
我幾乎都可以想象到他當時氣急敗壞的表情,急得跳腳但又懶得去追我的樣子,誰讓他坑我的飯錢呢。
林小築,竟敢跑到我們學校來禍害人。你活該。
回到宿舍之後,葉碧含正在**敷麵膜,我一進屋就攤在了她的**,往她枕頭上一躺就覺得包治百病。
葉碧含用手指肚按著麵膜,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累了吧,早就說了不要去什麽聯誼賽了,男生打來打去的,有什麽好看,還不如像我一樣敷敷麵膜看看書,多輕鬆,多自在。”
我此時還沉浸在對林小築坑飯這件事情上,並對他耿耿於懷,終究還是沒忍住,把這個故事講給了葉碧含。
“小含,你說為什麽那些女生會喜歡這麽一個狂妄自大的人啊。她們是沒長眼睛嗎?”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這關你什麽事兒,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你不想不就沒事兒了嗎?”
“葉碧含,你天天什麽都不參加,除了上課吃飯美容就是拒絕那些追求者,你不煩啊,為什麽不像我一樣,多出去玩一玩,也能長長見識。”
“我怕我參加的多了,你就沒得幹了。”
咯噔,我這心髒還真的落了一個拍沒有跳,葉碧含說的對,要是她都參加了,估計我隻有喝西北風的份兒了。
她看見我不說話,以為我當了真,拍了一下我的額頭:“想什麽呢!你不會真以為我對那些感興趣吧!”她搖了搖頭繼續說,“對了,我今天還幫你去看阿姨了,她好多了,明天就要出院了,你明天去辦理出院手續吧。”
“小含,看來我還是真的不能沒有你,你就是我的貼心小棉襖啊!”
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不過今天一天都沒有去文學社,也不知道今天社裏都有什麽安排,我沒有去,莫西一知不知道,他會不會關心我為什麽沒有去。
思緒忽然亂了起來,也不知何時,他竟這樣無孔不入地侵入到我的生活中來,而我卻是如此毫無防備地就這麽讓他闖了進來。
夜已深,夏夜裏蟬鳴陣陣,我在**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大概吵醒了下鋪的葉碧含。
“青桐,怎麽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
我倆同時發出笑聲,很輕,輕到隻有自己可以聽到。
“小含,有那麽多人喜歡你,你就沒有心動過嗎?”
那邊是一陣冗長的沉默,伴隨著蟬鳴,她的聲音溫柔如風:“心動,該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吧,我不強求這種感覺到來,一切順其自然,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人,他讓我滿心歡喜時刻掛念,讓我心跳加速不能自拔,我想這種感覺就是心動吧。”
我聽著她內心深處的向往,不自覺地嘴角上揚,也終究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我生命中吧。
之後,我聽到了她淺淺的呼吸聲,伴隨著夏夜裏的蟬鳴,揣著這個美好的願望,心裏不禁一片溫暖,原來,一切,都是如此美妙。
愛情悄然萌發的時候,你或許並不知道,任他在你心上滋生發芽。
當他落地生根,紮在你心底時,你才發現,拔出他早就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