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振繃著臉色說道。

他和無心接觸過,小姑娘年紀輕輕,但卻挺有傲氣。

他不喜歡這種不識抬舉的人。

陳素梅沒應他這話,皺著眉頭催促道:“你不是公司還有事情嗎?趕緊去處理吧。”

安振點點頭:“你也早點回去吧,別跟她接觸太深。”

“恩。知道了。”

打發走安振之後,陳素梅又轉身回了病房。

她看著躺在**的無心,一時間心頭複雜,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團亂麻。

她對自己的親生骨肉虧欠的實在是太多了。

陳素梅甚至在晚上做夢時都夢到了無心描述自己小時候的生活環境。

她說自己是和爸爸媽媽走散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丟在碼頭上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爸爸媽媽丟棄,所以才成了孤兒。

陳素梅知道無心說的那個碼頭,早就已經廢棄了,而且距離市區極遠,開車需要三個小時。

平時根本沒有人去,隻有零零散散的漁船偶爾會經過那裏。

她從小就是靠那些漁民們的施舍長大,幸好碼頭旁邊還有一些廢棄的倉庫,給了她容身之地。

她不是,沒問過那些漁民知不知道安家,可是她歲數太小,記不清的事情太多,根本說不清楚。

等到她再長大一些,就已經能夠適應海邊的生活了。

能夠自己去撿些海鮮,去和漁民們交換自己需要的東西。

但即便她頑強的生活著,中間有好幾次生病發燒也差點兒要了她的命。

陳素梅還記得無心淡漠的神色和平淡的語氣,她說自己從來沒有怪過親生父母,也許她們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丟掉了她。

也許運氣好一些的話,她父母不是不要她,而也是在努力的找她。

無心就是靠著這種念頭,才生活至今,直到意外救下了陸希暖,才又被帶回了榕城。

這些事情都是在無心上門拜訪的當天,和她親口說的。

陳素梅那時便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用尖刀猛戳開了一個窟窿,往裏一直灌的都是呼嘯的冷風,吹的她血液都在發涼。

陳素梅坐在病床邊上,輕輕的撫摸著無心的右手,聲音哽咽的說道:“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欠你的太多了。當你說起你過去的那些生活時,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嗎?是我自己太愚蠢了,連自己的女兒被別人冒名頂替,我都一直沒有察覺。不管你原不原諒媽媽,媽媽後半輩子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彌補那些年對你造成的傷害。無心,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錯了。”

“無心,不要離開媽媽了,好不好?別再離開我了。當我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你剛脫離生命危險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天都快要塌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親生女兒,為什麽突然之間變成了這樣。我恨不得躺在這裏的人是我,恨不得對你的那些傷害都轉移在我身上。你也才二十幾歲。正是活潑浪漫的少女,是我搞砸了這一切,才把你變成現在這種冷冰冰的樣子。不管你有什麽不滿,都可以對著媽媽發泄,隻要你別離開媽媽。”

陳素梅的聲音因為哭腔而斷斷續續,溫熱的水滴砸在無心的手背上。

這一刻她不是什麽風光的安氏太太陳素梅,而是一個因為虧欠了女兒太多年自責,懊悔痛苦的普通母親。

哪個孩子都是當娘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她的女兒從小流落在外,吃了這麽多的苦,她怎麽能不心疼呢?

她恨不得承受了那麽多痛苦的人是她自己啊。

無心安靜的聽著陳素梅的自責和懺悔,睫毛輕輕的動了動。

她從陳素梅踏進病房的那一刻,就已經醒了過來。

如今聽到陳素梅說出這種話,心裏也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揪住了她的心髒,來回拉扯著。

試問,被拋棄在碼頭的那些年,無心就沒有怨過,沒有恨過嗎?

沒有怨恨自己的親生母親,為什麽還不來找自己,沒有怨恨憑什麽她被人拋棄?

這個執念在她幼小的心靈裏紮根多年,隻不過一直被她隱藏的很好,從來沒有說出去的那些委屈,在陳素梅的眼淚之下,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的瓦解。

她不怪陳素梅,因為她同樣也是受害者。

這一切的蝴蝶效應,最開始的原因是因為安月兒。

而病房外,陸安願正默不作聲的聽著屋裏的聲音。

這個時候是陳素梅和無心的單獨相處,她不能進去打擾。

就在這時,她餘光中突然掃到一直躲在走廊拐角的一個人。

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陸安願直接轉身離開。

而病房內的陳素梅也終於平穩好了情緒,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淚花,準備出去找主治醫生,問問無心的具體情況。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女兒,絕對不能再讓她離開。

空無一人的病房,此刻房門再次被人推開,這次走進來的是安月兒。

她手裏握著一把水果刀,盯著**昏睡的人影,眼裏爆發出猛烈的殺意。

隻要除掉無心,就再也沒有人會跟她搶安家的一切。

她一直都沒想到,當初特意把無心扔到碼頭,想讓她自生自滅,沒想到居然這麽頑強的活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再動手送她一程。

刀身泛著寒光,倒映著安月兒近乎扭曲的麵孔,就在刀尖即將刺下去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安月兒,你想要做什麽?”

陳素梅站在門口,咬牙切齒的看著安月兒,尤其是當看到她手裏的尖刀時,更是一瞬間,愣在那裏。

安月兒居然想殺了無心。

她大步走過來,一把推開了安月兒,以一種保護姿態擋在病床前。

她心底一陣發涼,眼神帶著怒意和失望,如果她剛剛在晚回來一步,後果不可估量。

陳素梅眼底發顫,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從小疼愛大的女兒,居然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