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佳是個聰明人,她對目前這個二十四歲的青年非常感興趣,她非常豔羨青年的才華,同時也非常想探知這個青年人腦海裏還藏著什麽東西。
劉佳佳笑道:“老板剛才講了許多,唯獨沒講《莊子》,我聽說喜愛道家的人,一般都鑽研易經,道德經和莊子,不知道這莊子,是否給老板什麽啟發呢?”
“其實你說的沒錯。”李傑向來很少與人討論道學,一來普通人一般都執迷於金錢權欲,沒有人願意學習這深澀難懂的學說,他見劉佳佳感興趣,隨即就放開了心胸,侃侃而談道:“莊子曾寫過一篇寓言,講的是莊子和弟子遊學,先看到了伐木工人在砍樹,伐木工人隻砍伐健壯俊美的參天大樹,而不去砍伐枯朽老樹,莊子就問弟子,你們悟到了什麽?弟子說,做人不能表現太優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所以人要學會韜光養晦。莊子又帶著弟子朝前走,看到一處農家,有兩隻鵝,一隻鵝會唱歌,一隻不會,農家婦人問丈夫,宰殺哪一個,丈夫讓宰殺不會唱歌的那隻鵝,留下會唱歌的鵝,說會唱歌的鵝留下來有用。莊子此時又問弟子,悟到了什麽道理,弟子說,做人不能表現得太差,落後就要挨打!然後莊子質問弟子道,為啥你們之前說做人不能表現得太好,現在又說做人不能表現得太差,這不是前後矛盾麽?弟子愕然。於是莊子鄭重道,其實這件事道理很簡單,該你表現好的時候,你就奮力表現,該你表現差的時候你就韜光養晦。道學,要學會隨機應變。”
“莊子講的是矛盾哲學!”劉佳佳也抿口茶說道。
李傑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世事都是矛盾且統一的,即一陰一陽謂之道,這句話意思是說相反的兩種能量的相互作用是宇宙一切事物運行的本質。比如瑞士心理學家榮格所說,細節決定命運,細節有時也決定不了命運。比如英國一則馬蹄釘的故事,講的是英國國王理查三世因為自己的戰馬漏掉了一個馬蹄釘,結果導致作戰時馬蹄鐵掉了,戰馬把他掀翻在地,結果導致國王被敵方俘虜。這時細節的確很重要。但其實也存在著另一種狀況,比如史記中說,鴻門宴時劉邦見項羽的謀士要殺他,曾借口上廁所而躲避危險。後來欲逃走,逃走之前還想給項羽打聲招呼。這時樊噲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項羽是刀俎,我們是魚肉,你要過去就是送死!”所以這裏麵如果注重細節反而會失去性命。比如孔子說忠言逆耳,這句話意思是說正直的勸告往往不中聽,曆史上的許多亡國之君就因為不聽忠臣的直諫而亡國。但其實也存在著忠言順耳,比如孟子見齊宣王,齊宣王說寡人有缺點,寡人喜歡美女和美食。孟子就說,喜歡美女和美食,這是人之常情,假如大王你看到美女時,能想到天底下有多少男人是光棍,有多少女人沒有安穩的歸宿。看到美食時,能想到天下還有多少人吃不起飯,並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你就是聖君。其實逆耳有時不一定是忠言,還有可能是奸言。比如當年崇禎皇帝要加收賦稅培養軍隊,底下一幫東林黨大臣們上書駁斥,要為民減負。其實那些大臣們是拿百姓生活為幌子,避免加稅觸及到自己一幫江南士紳的利益。結果後來明朝發不起軍餉,導致軍隊嘩變國家滅亡。所以崇禎皇帝說,朕非亡國之君,爾等皆亡國之臣。其實還存在著奸言順耳,比如東漢末年十常侍,明朝末年的魏忠賢,他們都是通過好聽的話來麻痹皇帝,擾亂朝政,肆意弄權,最後導致亡國。物理科學上也是這樣,科學家一開始說光是沿著直線行走的,後來又說光是沿著折線行走,到近代,隨著量子力學發展,又說光在觀察它的時候是粒子,不觀察它的時候是波,這就是著名的波粒二象性,其實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光想怎麽走就怎麽走!如果用物理學術語來說,就是一切物質都是能量波動!如果用佛家的話來說,就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如果用民間的術語來說,就是一切皆有可能!”李傑停頓一下,又說道:“這個世界有80億人,就能講出80億種道理,每個人因為立場不同,利益不同,角度不同,其所講的道理也不同。有時候這一刻道理是對的,到下一刻道理又因為不合時機而變成錯的。比如亞當斯密所說,政府不應該過度幹預經濟,這一直被美國政客奉為真理,同時也造就了美國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高速發展。但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時候,美國的經濟循環出現問題,發生了嚴重金融危機,金融危機的本質就是市場經濟過度放任的結果。一開始的自由市場經濟,的確有利於激勵精英階級的創新,激發社會的產能和完善產品生態鏈。使美國湧現了一大批科學家和科技成果,比如愛迪生,特斯拉,萊克兄弟等等,並且造就了一大批世界性的企業,比如福特,通用和波音飛機等等。但過度的放任,也容易導致資源過度向上傾斜,擁有巨大消費潛能的中底層平民階級出現購買力不足,從而造成產能過剩,然後出現逆反噬,讓生產經營者破產。從而引發銀行,供應鏈乃至各行各業的精英和平民階級都出現危機。而胡佛卻不管不問,繼續實行自由市場的政策,讓本就處於危機中的美國經濟雪上加霜。最後還是羅斯福上任,采取相反的政策,通過政府職能大力幹預市場經濟,才把美國從危機中拯救出來,由此才有了美國再次複興。其實羅斯福新政許多經濟手段就是通過拉動內外需來調整經濟內外循環,如果再說得明白點,就是給中底層階級切塊蛋糕,讓精英和平民階級資源達到一定的平衡,給外部切一塊蛋糕,穩定國外市場,達到國內外供需的平衡。有時候在這個環境下道理是對的,換了一個環境道理又是錯的。比如當年蘇聯紅軍是以城市包圍農村建立政權,那是因為沙俄的城市工人群體龐大,雇主和工人的矛盾相對更尖銳。1861年沙皇亞曆山大二世農奴製改革,讓一大批農奴得以解放,1906年斯托雷平改革,又讓一大批農民變成富農,俄國當時的農村矛盾相對來說並不嚴重。而我們國家則不能這麽做,因為環境和國情不同,我們國家當時城市工人基數小,而農村的農民基數卻很大,地主和農民的土地矛盾是當時的主要矛盾。所以我們國家采取的方式恰恰相反,是從農村包圍城市。所以老子在《道德經》中說:“道可道,非常道!”道理是可以講述的,但世人所講的道理,都不是絕對的真理。有人可能會抬杠說:“強奸是錯的!”這句話反過來對麽?其實如果一個強奸案發生後,能激起社會男性對女性的正義感和保護欲,能推動國家的立法,能糾正社會的治安,那強奸案的受害者就是上天派下來的天使,未嚐不是對社會正向的導向。所以說人在講一切道理時都得憑良心。我們之前說世人所講的話都不是絕對的真理,那絕對的真理在哪?老子在《道德經》中也做了論述,老子說:“天之道,利而不害!”老子認為,絕對的真理在老天爺那,老天爺所遵循的道一定是利於眾生,而不是危害眾生。所以老子認為人應該效法上天,以利眾生而不危害眾生為宗旨。也就是說,這世上的一切道,對眾生有利的則是真理,對眾生不利的則是歪理。除此以外,人還要學會隨機應變,這個詞在道家人嘴裏一般稱作龍蛇之變,就是該你表現時,你就飛龍在天,不該你表現時,你就像蛇一樣蜷縮到洞穴內。
劉佳佳看著眼前這個青年,越看越覺得不真實,他覺得眼前這個青年,好像故意用年歲和外表掩蓋他的智慧,他那娃娃臉的外貌,就像埋住黃金的沙漠那樣欺騙。
“變化的確是妙術,但如果每個人都懂得這個道理,那要是有良心就罷了,沒良心豈不是禍害社會!”劉佳佳說道。
李傑看向她,笑道:“你想得太多,一個想禍害社會的惡人,他不需要去學習,就能掌握變化的妙術,因為這個詞在惡人那裏叫不擇手段,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我所講的正是給有良心的人聽的。所以道家在講陰陽(即相反兩種能量)變化之術時,又講了中正之道,何為中正,“中”即不偏不倚,不執一端,居中調和,在兩個互相矛盾的理論中尋找平衡的中點。其實在易經中兩個表麵矛盾的事物是存在相合的,即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這句話是說,單獨的一種能量是無法衍生出事物的。比如一輛汽車如果隻有行進係統,沒有刹車係統,這輛汽車是不能開的,一個房子如果隻有實的磚頭,沒有虛的門窗,這套房子是無法住人的。一個音樂,如果隻有高音,沒有低音,這個音樂是無法動聽的。一個社會,如果隻有平民,而沒有精英,這個社會發展會倒退的。一個世界,如果隻有陽剛的男人,沒有柔弱的女人,這個世界是要毀滅的。所以在生意學上,我們要想取得勝利,先要想想如何才能不失敗。資金鏈斷裂會導致失敗,我們就在企業發展良好的時候儲備現金流。競爭對手竊取抄襲會導致我們失敗,我們就做好機密的保密措施。但我們同時也要知道,如果我們隻想到失敗,而不想到如何進取獲得成功,我們最後還是會失敗。如果我們現金流儲備太多,也容易導致我們企業發展資金不足,從而也會失敗。如果我們太重視機密保護,我們在其他業務上的精力就會缺失,也會導致失敗。所以這陰陽之間需要一個平衡的中點,這就是“中”的含義。至於“正”,那就很簡單了,正即合乎眾生的利益就去行動,違背眾生利益則立馬製止。縱觀古今中外,人類數千年的文明史,我還沒見過哪個損害人類的利益的人,能獲得善終呢,你損害眾生利益,眾生一定會損害你,這是亙古不變的天理。所以人無論做什麽,一定要走正道,行正事,為社會創造利益,這樣才能長盛不衰!”
劉佳佳聽完,笑道:“你的真知灼見怕是也能在道家排上名次,不過道學跟哲學倒有互通之處。”
李傑搖了搖頭道:“不僅是哲學,道學在科學,醫學,生意學,人文社會學等社會百科都有共通之處。”
“細細想來的確如此,老板,你在我眼裏就是像莊子,老子那樣道聖,我不管別人怎麽看,但老子莊子講的話我聽不懂,你講的話我能聽懂,並且你教會了我怎麽把它落到實踐的路上!”劉佳佳讚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