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不需邀請客自來

燕洛雪弗了天機老人的意,傷了秋婆婆的心,次日與他們見麵難免尷尬,心裏有幾分忐忑,誰知秋婆婆反倒爽快,拉了她的手,神秘笑道:“你倒有幾分我的脾氣,你昨日的提議我瞧著也是甚好,不如等憐丫頭回來,我們兩個替她籌劃籌劃?”

燕洛雪懸著的心落了地兒,忙笑著說:“那敢情好了,隻一件事不好,秋姐姐嫁我四叔,我不就得叫她嬸嬸了?”

“那更好!她本就被你壓著,出不了胸中怨氣,做了你的長輩,不正好?”秋婆婆神秘眨著眼,促狹著燕洛雪。

姻緣自有天定,別人算計謀劃能起多大作用,秋姐姐性子古怪,一會兒柔情似水,一會兒嬉笑怒罵,有時綿裏藏針,有時笑裏藏刀,令人捉摸不透,她對秦慕蕭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外人的撮合怎會起多大作用。最為要緊的是,燕洛雪清楚地知道她絕不可以對秋月憐提出此事,若她提出,秋月憐定會以為那是秦慕蕭不再想見她之意。

燕洛雪對秋婆婆說道:“我昨日說,也隻是覺得秋姐姐和我四叔兩人怪怪的,秋姐姐實際上不待見我四叔,若依她,怕將我四叔砍了殺了,我們還是不要作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你啊,臨陣退縮。”秋婆婆一甩袖子,抽身走了,留下燕洛雪一人在房裏。唉,真是難辦,秋姐姐出山後追隨秦慕蕭,決口再不提情意二字,所求隻不過是不離左右,這她也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就是覺得如鯁在喉。

這時,前廳傳來喧嘩:“太子妃接旨。”

燕洛雪忙換了正式的衣服,出來跪接聖旨,原來皇上說她不日就要入住東宮,怕她不諳宮中禮儀,特派五名資深女官前來教導。燕洛雪心中暗歎,這宮中禮節七百年來也會有變化嗎?

教就教吧,就如小時候一樣盡量藏起鋒芒便是了。隻是這樣一來,就沒了時間偷偷去看她娘。燕洛雪咬咬嘴唇,秦柯,不會是限製她,好方便自己前去探望吧?不,不行,這樣爹知道了,一定會生氣,得告訴秦慕蕭一聲,不可以讓秦柯去忘憂茶莊。

燕洛雪帶著這五名女官來到翠微亭,教習馬上就開始了,無非是琴棋書畫,宮中典製禮儀等,燕洛雪自幼耳濡目染,又兼秦珍兒亦是公主出身,這些對她來說有何難,隻是她心懸母親,有些心不在焉,反而在女官眼中,顯出了幾分稚拙,女官變更盡心盡力,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她儀態萬千。

好不容易,秦慕蕭回來了,燕洛雪立刻遣走了女官,追問秦柯是否知道忘憂茶莊,秦慕蕭笑道:“不是你上次提過忘憂茶莊,他怎麽會放過?今日他一下朝,便對我說他要去看你娘,被我好說歹說勸住了。”

“對,不許他去,他目標那麽大,想害死我娘嗎?”燕洛雪嘟囔著,“不過,他會聽嗎?我最近發現,你真地很像他,行事出人意表,神出鬼沒,從他對秦昭,對皇後的態度就知道了。”

秦慕蕭斂了笑容,沉默了。燕洛雪知道他想起了水茵兒,便問道:“東齊那邊可有消息?”

秦慕蕭點點頭,“東齊國的婚使今日到了,你知道那個婚使是誰嗎?”

“誰?”燕洛雪問道?

“是計子橋和惠昌公主。”秦慕蕭說道,眼神中含著嘲諷。

“他親自來了?”燕洛雪驚問。

“對,臨淄王齊雋親自來了。”秦慕蕭淡淡一笑,“你認為他為什麽來?”

“為了那三樣東西。”燕洛雪脫口而出。

“也許,但他悄悄對我說,他對你是深深思念,到了思之若狂的地步。”秦慕蕭撫著嘴唇上那道紅痕,酸溜溜說道。

“呃,”燕洛雪咬住了嘴唇,“那你問沒問你娘……”

“她不一定就是我娘!”秦慕蕭別過頭,不情願喊道。

又犯別扭,燕洛雪伸手將他的頭轉過來,秦慕蕭神態輕鬆,舒了口氣,說道:“她是還活著,但那小子陰陽怪氣,諷刺我有娘生無娘教,要不是看在他放了你的份上,我非要他好看。”

“臨淄王是你的近敵,你不可以輕視他,暫時也絕不可以激怒他,他既親臨西秦,就一定會找上門來,到時我們再作計較。”燕洛雪勸道。“對了,不要輕易看他的眼睛,他會巫族的術。”

“沒真本事,就靠邪術操縱人,真小人,他功力不如我,奈何不了我,你放心。”秦慕蕭冷笑。

說曹操曹操就到,寧王府的下人拿著一封拜帖,匆匆來到秦慕蕭麵前,呈遞了上去,秦慕蕭見了,看看燕洛雪:“你見是不見?”

燕洛雪挑挑眉,“不見不說明我們懼他嗎?再說,我們也正好可以解惑,不是嗎?”

貴客臨門,秦慕蕭和燕洛雪出門相迎,又裝扮成惠昌公主麵若朝霞,噙著笑意,直勾勾望著燕洛雪,說道:“多日不見,洛丫頭美貌更勝往昔,本宮自愧不如。”

秦慕蕭見臨淄王上門便借著女子身份明目張膽在他麵前調戲燕洛雪,心中極是憤怒,他怒極反笑:“公主豔若桃李,引蜂喚蝶,雪兒哪裏及得上,公主請進。”

臨淄王揚起頭,頭上釵環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她笑吟吟說道:“太子殿下請。”

秦慕蕭和燕洛雪將臨淄王和跟隨的侍女讓到正廳,臨淄王擺擺手,示意侍女們下去。秦慕蕭不想和他虛與蛇尾,便直接問道:“王爺此來何事?”

臨淄王端起茶盞,清飲一口,看了看燕洛雪,說道:“本王前來說故事。”

秦慕蕭皺眉不語,燕洛雪心中微微一動,問道:“是何故事,竟讓王爺非講給我們?”

“太子妃可聽說過我巫族的一位先人孟久襄嗎?”臨淄王收起嬉戲,臉色嚴肅了起來。

秦慕蕭麵色更加不屑,“哼”了一聲,“不過是秦國官吏,有何出奇?”

燕洛雪歎了口氣,問道:“王爺的這位先人是你要說的故事?”

“可以這麽說。”臨淄王見她神情並無好奇,便知二人應是聽說過孟久襄,他自說了下去:“孟久襄法力高超,但恃才傲物,乖張至極,因此激起了巫族的護法一族陸氏的背叛,陸氏雖背判,但巫族的根基仍為孟久襄所控,巫族數千年來積累的財富隻有孟久襄一人知其下落,其中更有天書一冊,斷天下三千年歸屬,閣下不感興趣嗎?”

不對!他在說謊。孟久襄若有天書,豈不知當時天下將大亂,豈不知鳳長天會反秦?豈不知陸氏會背叛?

燕洛雪不動聲色,秦慕蕭笑道:“王爺會因為天書所示而放棄你所想要的嗎?”

臨淄王麵露遺憾:“本王身負族人所托,實不能拒絕身負使命,本王承諾若太子妃和秋姑娘肯合作,本王願率巫族忠心追隨太子妃,如何?”

燕洛雪的耳中響起了孟久襄的話:“巫族是我送珍兒的禮物,珍兒喜不喜歡?”

不就是因為這樣,陸氏才不甘心背叛了孟氏,最後陰差陽錯反歸了鳳長天嗎?如今,臨淄王又將巫族奉上,是何用意?

“巫族之力,非人間之力,且妄斷天機,有違天命,我一介凡人,要來何用?”燕洛雪說道,神態輕鬆,她沒有看秦慕蕭,也沒有看臨淄王,而是如穿越了七百多年的時空,看著對麵竹竿下玉樹臨風微微含笑的孟久襄,當時麵對孟久襄,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今日亦然。因為她知道孟久襄對她的情意中含了太多不可告人的野心,而臨淄王之心,她更是洞若觀火。

“你怕什麽?”臨淄王問道,“四國皇室都明裏暗裏想要拉攏巫族人,西秦國的皇宮中不也還有位孟貴妃嗎?”

“孟家嗎?王爺扮作女子,姿容落入其眼中,定會引起其注意,你這是害他還是助他?”秦慕蕭亦不為所動,淡然回望著臨淄王。

“本王對他們並無好感,隻是就事論事,當年本王母妃便是逃避西秦皇室的逼婚才逃到了東齊國,孟緣賣女求榮,本王不去找他算賬變便宜了他,他還敢來惹本王!”臨淄王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一時間,三人皆不言語,各自都轉著念頭。燕洛雪心中存著某種恐懼這是事實,孟久襄言之鑿鑿,說她一定會親臨他的往生之地,將他喚醒,雖然那情景如夢似幻,但以孟久襄之法力,既然能將她召回這個世界,那麽借她機緣,喚回孟久襄也不是絕無可能,她怎麽敢輕易將那三件東西交出。

秦慕蕭終究是忌憚孟久襄,率先打破了沉默,“巫族四大家族,現今也未統一,巫族豈是你說送就送?再說雪兒是西秦國太子妃,怎會與你東齊國臨淄王又牽扯?”

臨淄王站起身一揖:“如今巫族中隻差陸氏,而太子妃不正是陸氏之後嘛?太子妃機緣巧合,三件聖物她占了兩件,這豈不是天意?”

“陸氏已經歸隱多年,我代表不了陸氏。”燕洛雪反駁道,“你不要為了自己的私心,再將陸氏牽扯進來。”

“又是牽扯?聽說南鳳國聯合北疆異族攻入了燕京城,北燕皇族下落不明,你說這當中會不會有你皇祖母呢?”臨淄王輕聲問道。

燕洛雪跳了起來:“你知道些什麽?”

“不多,但聽說南鳳隊很快就撤了軍,繞道西域邊界返還南鳳國,你想想他最有可能圖什麽?”臨淄王眼裏邪魅閃現,他轉身,對著廳外拍了拍手,一名侍女走了進來,那侍女從身上解下一個包袱,臨淄王接過,打開,包袱裏是一本古卷。

臨淄王將古卷交給燕洛雪,說道:“這本古卷是鳳夜瀾親自交給我的,鳳夜瀾對我轉告南鳳國皇帝的警告:是我的終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怎麽費心費力都是枉然,你說說,他這是何意?”

燕洛雪翻開古卷,似花非花似魚非魚的圖形映入眼簾,幽冥地三字讓她身子一晃,秦慕蕭起身扶住她,燕洛雪伸手撫摸那三個字,這確實是孟久襄的筆跡。

避不開嗎?那就不要避!燕洛雪將這幾頁羊皮卷翻看一遍,問道:“你是懂咒語的那個人?”

“聰明,你是破機關的人,那麽,還要有什麽呢?”臨淄王臉上露出妖媚,“應是地圖了,若不出所料,這應是南鳳國所恃的了。”

燕洛雪與秦慕蕭對視,臨淄王說對了一半,柳兒隻有半分地圖,而另外半份,在她爹燕重垚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