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石欲激千層浪

出事?能出什麽事?針對誰?燕洛雪滿腹疑問卻問不出口,她知道即便問,秦慕蕭也不會說,一進鹹安城,秦慕蕭已經大大不對勁了,燕洛雪敢肯定秦慕蕭所做的每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別有用意,他又在設計誰呢?

燕洛雪回到房間,秋月憐正站在窗邊,向外看著,她順著她的視線,可以看到秦慕蕭僵直的身軀。她當然看見剛才的情景了。

秋月憐轉身,燕洛雪驚訝發現,秋月憐的眼圈竟是紅的,她剛才哭過!燕洛雪知道,秋月憐的嬌柔是武器,眼淚是武器,甚至冷言冷語都是武器,但她偷偷哭,肯定是極傷心了,為什麽?為了珍寧寺中的貞寧女尼嗎?

秦慕蕭認為秋月憐和他娘長得像啊!而秋月憐在禪房見了貞寧,貞寧看秋月憐的眼神也很耐人尋味。但燕洛雪並沒有看出秋月憐與貞寧多相似,畢竟,秋月憐風華正茂,而貞寧卻如風燭殘年的瘦弱老嫗,已看不出當年模樣。

申時,王府家人前來傳飯,秦慕蕭去了前堂,吩咐燕洛雪和秋月憐不要跟隨,就在碧蓮小築用食,不要閑逛,飯後早早歇息。燕洛雪很是聽話,亥時未到,就倒在床上。不睡覺也沒什麽趣味,秋月憐根本不說話,連眼皮都不撩她一下。

但是,她並未入眠,她知道,秋月憐也沒睡著,她也知道,秋月憐在等著秦慕蕭回來。

秋月憐悄悄起身過到她床邊探她呼吸時,燕洛雪早有準備,她自信連呼吸頻率都沒有變一下。秋月憐轉身,出了房間。燕洛雪悄悄起身,貓腰到了窗下,將窗紙捅破一個小洞,向外看去,室外清輝一片,還是在大缸前,秦慕蕭背手站立,秋月憐站在旁邊,兩人輕聲話語,語聲幾不可聞,但聽秋月憐的語速很快,顯然在和秦慕蕭爭吵。

燕洛雪知道偷窺不是好習慣,但是事關秦慕蕭神秘身份,秦慕蕭瞞了她這麽多,騙她那麽多回,偶爾聽他一回牆根兒也算不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燕洛雪在心裏為自己的小人行徑找著理由。

燕洛雪貓著腰,自然很累,正想要變一下姿勢,忽見秦慕蕭警覺望向周圍,燕洛雪緊張止了呼吸,身子也不敢動,但燕洛雪也知道秦慕蕭為何警覺,在碧蓮小築的左圍牆下,依稀多了一道影子。

秦慕蕭的聲音突然清晰了起來,他說道:“你問我我為什麽總看這口缸嗎?我曾經差點命喪此缸。”

真的嗎?幼時淘氣的後果?燕洛雪正猜測,秦慕蕭的話讓她的心漏跳了幾拍兒:“我那三個哥哥將我扔進缸,還強壓著我的頭,不許我起來,任那個可憐的女人喊破了喉嚨,而我那威風凜凜的父王就站在旁邊。”

“你別說了,這裏既然這麽可怕,令人厭惡,為什麽還非要進來,我不管我是誰,也不管他們是我的誰,我隻想在你身邊,你當我是你姐也好,是你手下也好,無所謂。”秋月憐也加大了音量。

兩人配合不著痕跡,剛到的那名不速之客應該覺察不出暗藏的玄機。

秦慕蕭嘿地笑了一下,說道:“那怎麽行,我們吃了那麽多苦,而他們卻絲毫沒受到懲罰,我怎麽甘心。”

燕洛雪注意到那道身影慢慢縮短,終於消失不見了,秦慕蕭和秋月憐的聲音也逐漸消失,燕洛雪忙輕手輕腳,回到床上躺下,蓋上被子,被中暖意使她注意到自己手腳冰涼。

門軸輕轉,秋月憐回來了,燕洛雪盡量調整著呼吸,秋月憐悄無聲息走進,靜靜站在床邊,並沒有伸手再探她呼吸,燕洛雪裝啊忍啊,好辛苦,誰知秋月憐猛一掀她被子,燕洛雪差點叫出聲,她骨碌一下爬坐起來,眼前站著的不是秋月憐,而是帶著些微酒香的秦慕蕭。

“你,你怎麽來了?秋姐姐呢?”燕洛雪強自鎮定,但心中早已怯了,自己偷聽,就沒一次不露餡。

“我讓她去了別處。”秦慕蕭說道,邊說邊推燕洛雪進床裏,自己在外側坐下,解著衣襟盤扣。

燕洛雪有些窘,這些天秦慕蕭甚是守禮,他們已經好多天不住一個房間了,現在,那邊就是秋月憐的床,他為什麽還非要和她擠?

燕洛雪推秦慕蕭,示意秦慕蕭上秋月憐的床上去睡,秦慕蕭回首望著她,眼中充滿興味,問道:“你竟然讓為夫上別的女人的床?”

燕洛雪雙肩一垮,氣得說不出話,這人變臉功夫太好,剛才還苦大仇深,現下又是吊兒郎當。燕洛雪背過身躺下,不再理他。

秦慕蕭躺下後卻不放過她,手從後麵伸過,握了她的手,腿也伸過,挑了燕洛雪的腳過來。秦慕蕭身上的熱度傳到燕洛雪冰涼的手腳,燕洛雪顧不得害羞了,她知道,秦慕蕭絕對知道她偷窺了。

秦慕蕭仿佛有意懲罰她,不斷揉捏她的手,摩挲她的腳心,燕洛雪的身體緊靠著秦慕蕭的胸膛,她甚至能聽見秦慕蕭的心跳聲,更要命的是,隔著兩層薄薄衣料,秦慕蕭的男性雄風讓人不可忽視,燕洛雪半點都不敢動。

燕洛雪突生急智,說道:“我們這樣很怪,我現在是你的小廝,是個男的。”

秦慕蕭呼吸一窒,隨後笑了,他縮回手,仰麵躺著,笑著,好不容易抑製住,他說道:“你啊,總是這麽大煞風景,你就不能學學別的女人,想著如何對付男人,學學半推半就,學學欲拒還迎,或者幹脆撒撒嬌或撒撒潑,也比你這掃興強。”

燕洛雪也笑,說道:“你現在知道了,後悔還來得及,你給我寫封休書,你就解脫了。”

“你想的美,我若放手,我敢說你轉身就會嫁給明嘉詡。”秦慕蕭說道。

“我才不會,我隻是把他當做哥哥,從沒想過要嫁給他,若不是我爹娘有這個意思,還讓我師兄知道,我都沒想過這種可能。”燕洛雪說道,“你明明答應我讓我住忘憂茶莊,為什麽又改主意?”

“你師兄剛去了南鳳國,還未回來,即使回來,也要觀察一陣,他身兼好幾重身份,和他接觸一定要分外小心。”秦慕蕭解釋,“若南鳳國有心,總會在他身上做些文章。”

燕洛雪聽了,更覺得秦慕蕭對明嘉詡用意不明,但究竟是哪裏蹊蹺,燕洛雪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剛才看見了。”燕洛雪突然說道。

“我知道。”秦慕蕭拉長聲答道,“你回床的動靜雖然輕,但逃不過我的耳朵。”

“你明明知道有人偷聽,為什麽還故意讓他們知道你恨他們,他們不會再害你嗎?”燕洛雪說出她的擔心。

“你擔心我?”秦慕蕭支起身子,歪頭看著燕洛雪,說道:“你不必擔心,他們不敢,我是順安王,我光明正大入府,他不會對我怎麽樣,他們也不想對我怎麽樣。”

“那你想要什麽?”燕洛雪問道。

“真相!”秦慕蕭嚴肅說道,“他們欠我一個真相!我要他們自己告訴我真相,我隻要在這府裏就行了,我,就像一枚石子,投進了這個平南王府這座深不見底的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