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家家都有難念經

西秦國接待使臣的五華閣,彩燈高懸,燭火闌珊,臨淄王齊雋身穿黑色鑲金絲線的寬袖華服,站在五華閣前,迎接客人。燕洛雪和秦慕蕭、秦慕霜到的時候,他正殷勤地孟國丈夫妻二人讓進閣內。

臨淄王走到他們身邊,說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果然守信,孟國丈已經到了,這會兒定正在閣內發呆呢。”

秦慕蕭扶著燕洛雪下車,聽出臨淄王語氣中的不懷好意,說道:“王爺是未來額駙,孟國丈豈會不來,倒是王爺身處西秦皇都,行事需謹慎才好。”

“太子殿下怕本王會丟西秦皇家的顏麵嗎?放心,丟也是丟東齊國的,與你西秦國何幹?”臨淄王收了嘴角那抹淺笑,淡淡說道。

正說話間,平南王秦昭的轎子到了,見到秦慕蕭和燕洛雪,上前見禮,渾然沒有所說的病態。秦慕蕭說道:“日間見到三位兄長,說王爺受了驚嚇,如今可大好了?”

“不妨事,不妨事,蒙聖上之恩,禦醫一劑藥,便讓臣下了地,東齊臨淄王相邀,怎能弗了其好意?”平南王微笑說道。

臨淄王說道:“王爺屈尊前來,小王深感榮幸。”

跟著臨淄王,幾人進了五華閣。五華閣內,主位下兩排幾案分列,案上銀筷著,琉璃盞,白瓷碟。孟國丈孟緣與平南王秦昭坐在左列二三席,孟緣的夫人坐在右側次席,見到秦慕蕭,孟緣與夫人忙站起下坐,向秦慕蕭見禮。

秦慕蕭左側尊位坐下,而燕洛雪坐到右側首席,扮作鳴蟬的秦慕霜站在了案旁。臨淄王掃了一眼神情緊張的秦慕霜,對燕洛雪說道:“太子妃也太小瞧本王,難道五華閣內還找不出個侍候您的丫頭嗎?”

臨淄王主位落座,端起酒盞,說道:“小王齊雋自來到西秦國,蒙太子殿下照拂,不勝感激,今又蒙太子殿下相幫,得見孟國丈與平南王爺,實乃三生有幸故今日之宴,一則謝恩,二則會友。”

“言重王爺何須如此客套。”秦慕蕭客氣說道。

孟緣端起酒盞,手有些顫抖,酒酒水灑了出來,臨淄王笑道:“國長如此激動,齊雋受寵若驚。”

孟緣沉默地將剩下的酒水飲盡,臨淄王笑吟吟說道:“齊雋曾聽說孟氏乃西秦大家,曾在鹹安城郊外有祖宅,可是真的?”

孟緣沒料到臨淄王竟會直接提及孟家淵源,臉色陰晴不定,一時更不知如何作答,平南王秦昭說道:“王爺真是見多識廣,那宅子有上千年了,雖近百年來無人居住,卻也始終纖塵不染,甚是神奇,因我皇考不喜異端,便封了,王爺提及此宅子,莫非想要前去探訪一番?”

“封了?真是可惜不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聽說過此事?”臨淄王突然偏頭看向了燕洛雪。

燕洛雪淡然一笑:“本宮孤陋寡聞,從沒聽說過這等神奇之事,也曆來不喜鬼怪亂神。”

“是這樣?太子妃為西秦皇家的神女,難道是徒有虛名嗎?”臨淄王笑著挑眉說道。

“王爺既對孟氏祖宅感興趣,哪**宮稟明父皇,帶王爺前去就是。”秦慕蕭淬了一小口酒,謙和道。

“多謝,隻是主人未同意,齊雋怎好意思唐突?”臨淄王眼望著一直喝著悶酒的孟緣說道。

孟夫人見自己的丈夫行為反常,忙打圓場:“不過是老宅,王爺既然想看,我們當然歡迎之至,說實話,那祖宅連我都沒見過呢,若不是被封,我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孟夫人說完,看向孟緣,見孟緣兩眼發紅,望著她,說道:“婦道人家,多說什麽先皇既封了那園子,便不許後人看,若私自進園子,就是忤逆大罪,你想讓我死嗎?”

孟夫人嚇得不敢言語,秦昭忙說道:“國丈大人何須斥責夫人,太子殿下都認為無不可,您老就不要認死理了。”

“是啊,國丈您不必動怒,若您不首肯,齊雋萬萬不敢上門相擾。”臨淄王垂下眼簾,但燕洛雪已清楚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而秦慕霜呼吸明顯一滯。

孟緣有些尷尬,端起酒盞,慢慢說道:“王爺有所不知,那祖宅不祥,下官的兩個女兒都莫名死在那裏,隻因祖宅是先祖孟久襄故居,才沒被拆毀,王爺貴體,怎可去那等陰邪之地。”

臨淄王聽了,打了個哈哈,端著酒盞起身,來到孟緣麵前,問道:“國丈大人愈是這樣說,本王愈是心癢難耐,再說,如今西秦國又有天神皇女保佑,何懼陰邪呢?還是祖宅中有什麽見不得光的醜事?”

臨淄王最後說話時,嘴都貼在了孟緣的耳朵上,聲音極輕,但任何人卻都知道他在說什麽,臨淄王眸光在燕洛雪臉上掃過,對著她舉起酒盞,“太子妃娘娘,本王說的可對?您身上責任重大啊”

孟緣原本因飲酒而漲紅的臉血色盡褪,他指著臨淄王,顫巍巍說道:“你真地,你真地是……”

孟緣話沒說完,一頭栽倒在了地下,孟夫人尖叫一聲,撲了過去,呼天搶地直叫:“老爺,醒醒啊。”

秦慕蕭走過去,蹲下探了探孟緣的呼吸,又診了診脈,說道:“不過是一時激動,應無大礙,王爺,國丈年事已高,您開玩笑也應有個限度,這下,要如何收場?”

臨淄王遺憾聳肩,回身落座,說道:“本王改日登門致歉,可好?”

孟夫人不知就裏,一頭霧水,匆匆喚來了家人,將孟緣抬上車,而平南王秦昭則自告奮勇,要親送國丈大人回府,臨淄王的宴請不歡而散。這,讓燕洛雪有些始料未及。

秦慕蕭和燕洛雪自然也不能再留在五華閣,他們帶著秦慕霜出五華閣,正要登車,臨淄王叫住了他們,臨淄王說道:“常言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改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求得可探訪孟氏祖宅的聖旨,還望兩位陪在下前往。”

秦慕蕭將燕洛雪推進車內,走到臨淄王身邊,輕聲道:“你,無論做什麽,也是枉然,她是我的,生死都是,生生世世都是。”

說完,不理臨淄王怒火中燒的眼神,直接上了車,更當著臨淄王的麵,將秦慕霜也拉上了車。

秦慕霜長舒一口氣,歎道:“這臨淄王真是不同凡響,若不是他與孟緣隻間古裏古怪,有可能傷害母後,慕霜還真想要結交一番。”

什麽意思?燕洛雪挑眉,她問道:“結交?皇姐都要嫁給他了,怎麽還用結交二字?”

“慕霜還真要感謝二位,臨淄王絕非慕霜能掌控之人,再說他的心,似乎在你身上啊。”秦慕霜看著燕洛雪的眼睛,幽幽說道,“這也是你叫慕霜來的原因嗎?”

燕洛雪臉紅了,臨淄王對她糾纏,從來都是憎惡多於溫情,燕洛雪雖知臨淄王多半對自己有情卻從不肯深思細想,更不會說出,而秦慕蕭雖心知肚明但卻絕口不提,哪曾想秦慕霜如此毫無遮攔直言不諱呢?這秦慕霜倒有著不輸男兒的豪爽

“不是你想的那般。”燕洛雪垂眸說道,“他對我,另有目的,與孟家舊事有關,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知道,我們隻是怕你吃虧,到時候沒有退路。”

“退路?你對他倒真是狠心,他就不配有人愛護他?”秦慕霜譏諷道,“你們真是冤家,互相算計。”

是啊,她在做什麽啊?若不是她,秦慕霜就沒可能真心愛上臨淄王嗎?臨淄王就沒可能真心對待秦慕霜嗎?難道,她的潛意識中如此認定臨淄王不會對秦慕霜動心嗎?

“他說我是他的仇人。”燕洛雪搖頭,將雜念拋諸腦後,對秦慕霜說道:“皇姐有何打算?”

秦慕霜冷笑一聲:“這個不勞掛心,慕霜自由長在深宮,見得多了,還怕應付不過來嗎?你隻記著欠我一個真正的駙馬就行了,他日,我要誰,你須指婚給我。”

這話,是對秦慕蕭的承諾,也是對秦慕蕭的索取,但秦慕蕭立刻點頭,燕洛雪暗暗佩服秦慕霜,她對時局如此清晰,能在這麽短時間就為自己做好了打算,她對於自己的這位未來的夫婿,就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綺念嗎?

秦慕霜回霜華閣,燕洛雪隨秦慕蕭回東宮,一進門,周善文迎了上來,對秦慕蕭匯報:“平南王並未在孟府裏呆多久,但在路上,屬下聽到孟國丈與他爭吵得很厲害,最後孟夫人發了火。”

看來,西秦武帝秦柯的猜測是對的。孟家與平南王關係匪淺,孟家在朝中根基深厚,累世為官,孟緣原主吏部,年事漸高,方漸漸有淡出朝政之意,但其子孟巧生如今主兵部,勢力更勝往昔,平南王想籠絡住孟家自在情理之中。

至於孟緣對平南王的態度耐人尋味,平南王是皇上之弟,即便孟緣身為國丈,長平南王一輩,也不至於敢和平南王爭吵,難道孟貴妃懷孕了就給了孟緣如此底氣?

孟貴妃有了龍種,這是秦柯登基以來宮中第二次傳出的喜訊,秦柯自然要對孟貴妃百般嗬護,百般嬌寵,孟貴妃也是屈意承歡。這日孟家突然傳來消息,說孟國丈染了重病,恐不久於人世,思念女兒,上奏懇請女兒回家探視,秦柯立刻傳下旨意,準孟巧嫣回府探親,並派禁衛軍隨行護送。

孟貴妃一進家門,孟夫人便哭哭啼啼,說著孟緣如何如何病重,拉著孟貴妃進了孟緣靜養的臥室,將一幹宮人擋在了門外。

孟緣是病了,沒錯,但,並沒有所說的那麽嚴重,而且,孟緣床頭侍立的人讓孟貴妃變了臉色,那人竟然是平南王秦昭。

孟緣下床,與孟夫人合力推開房間與牆壁無二致的隱蔽角門,說道:“你們有何話,進去再說。”

孟貴妃望著臉色陰沉的平南王,嗤笑一聲,說道:“這算什麽?王爺怎麽可以驚擾年事已高的老父?有什麽話,便叫人傳信於我好了,你又不是沒幹過?為了這種事,你還殺了你心愛的碧蓮,不是嗎?如今,怎麽又怕了?”

孟貴妃的話讓孟緣和孟夫人都更加忐忑,說道:“隔牆有耳,你們還是進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