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蕭清允一別後,已經是第五天了。
這五天我把自己關在相府誰也不見,也許你們會覺得我過於冷酷無情,其實誰有知道我內心的想法?
這五天,我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如果能親自找上相府,為我解釋一切,我也許會心軟再次原諒她。
是的,在我心底最深處,完全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他沒有來。五天了,他一次也沒來過。我整夜失眠的等他,以為白日不來,他會像以往一般,夜間能抽空來看我。可是,所有的期盼,換來的隻是無盡的失落與空虛。
我甚至在想,蕭清允這個人真的存在嗎?還是說,他不過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個美夢而已?
現在夢醒了,略微剩下一些不太真實的殘渣以外,竟然什麽也沒有了。
接下來,我消瘦了許多。舞兒看著很是擔憂,每天讓我吃這吃哪,可我哪有胃口。
這天,一直不曾關心過我的娘來了。
她看我這個樣子總於露出了該為人母的心疼之色,她說:“天香,你為什麽這樣折磨自己,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對於這個娘,我生疏得很,不想讓她過於在意我什麽。於是,我隻能勉強的應付她道:“沒什麽,我沒什麽。”
她似乎知道我的抗拒,於是輕歎一聲,不再繼續剛剛那個話題。
我和舞兒就那樣看著她緩緩從衣袖裏拿出一張橘紅色的請柬來,我瞥見落款人是蘇士賢。
當下我心中一動,不待她說就先問道:“這是什麽?”
我那美貌娘親不急不緩道:“蘇家送來的喜貼。”
“什麽事?”
“你二姐有喜了。”
聽著有喜這兩個字,我心微微一緊,雖然不曾愛過蘇士賢,但想到眼下的局麵,一種辛酸和無奈漫過心頭。
“天香,曾經你雖和她有不少過節,但現在她已為人妻,做為妹妹的,你是該去看看她。”
美貌娘親的話剛剛落罷,舞兒就不屑的回道:“不去,她以前可沒少針對過三小姐,三小姐憑什麽去看她啊。”
娘親臉上陡然流露出一絲為難之色道:“這個我知道,可是總要有娘家人去看她啊,否則給蘇家鬧笑話了。天香,你就和你姐姐天霜一起去看看她吧,畢竟大夫人是不方便去的。”
我聽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對上美貌娘親那怯弱的水眸道:“是爹讓你來說服我的?”
當下她就埋下頭,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良久,她才定定的點頭,表示回答。
我清淺一笑,本想拒絕,可是轉念想到了蘇士賢。從那次我被要挾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不知道他可過得可好?好幾次想看他,又怕落了閑話。以楚天霜的心眼,即便自己什麽也沒做,她要知道,怕也是要鬧個雞犬不留。
唉,我輕歎了一口氣,對著美貌娘親充滿期待的雙眸點點頭道:“好吧,我會去的。”
她聽完,臉上流露出一抹歡喜之色道:“真的嗎?你真的會去看天霜?”
我淡然的點點頭,心中一陣難受。看她那高興的樣子,仿佛楚天霜才是她的親女兒一般。心中,不由有些悲哀。現在雖然我最得勢,可是,在他們的心裏,自己隻不過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答應了美貌娘親的要求以後,她說了些客套話便走了。
舞兒瞪著我道:“小姐,你真要去啊?”
我點頭。
她急道:“那個楚天霜一直不懷好意,去了我怕不安全。”
“能壞到哪去?畢竟是姐妹,何況她有身孕了。”再說,我去的也不隻是為了看她。
舞兒嘀咕道:“怎麽那麽快啊?”
“也有一個半月了,是時候了。”我淺笑回答。
貼子送來的第三天,一大清早我爹就備好了錦轎,讓人護送我們前往蘇府。
今天的楚天雪穿得特別素雅,與往日出府時的盛裝大不相同。
反倒是我,穿得比她還隆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嫡出,她是庶出。
舞兒也覺得奇怪道:“今天撞邪了,比小姐你還素靜,她是哪根筋不對啊?”
“我想,她經曆了這麽多風波以後,性子怕是也有所收斂了吧。”
“可除了打扮稍微樸素以外,你看她那模樣,一點都沒變,反而越發加厲了。”
我聽罷,苦澀一笑:“怎麽了?”
舞兒憤憤一指道:“你看到沒有,看我們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我總覺得今天好像有點不同尋常。”
“你在擔心什麽?”看舞兒渾身不自在的模樣,有些不解的問她。
她搖著頭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楚天雪剛剛的眼神,我就好像有不妙的預感。”
我當下拍拍她的頭,一臉淺笑道:“你想多了吧?什麽時候,你怕起她來了?”
被我這樣一說,舞兒也若有所思道:“是哦,我豈會怕她?”
“不怕就好了,快點上轎吧。”
“好的,小姐,你先。”
接著,我和舞兒上了一頂轎,楚天雪一個人上了一頂轎,我們在楚國邦的視線下,慢慢離開。
前往蘇府的路程,步行大概要一個半小時。我和舞兒坐在轎裏鬧騰了一會兒,我就有點累了,趴在舞兒身上休息了一會兒,便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身子一傾,整個人猛的一晃,我就被搖醒了。
我迷糊的睜大眼睛,先看了看舞兒,有些納悶道:“怎麽了?到了嗎?”
舞兒看樣子也是剛睡醒,醉眼朦朧道:“應該快了吧?”
接著轎子又一陣搖晃,我和舞兒相互扶著,隨即我不耐煩道:“這轎夫怎麽在抬人啊,走路都走不穩?”
舞兒也道:“好像在下陡坡一樣,我看看。”舞兒說罷,就掀起轎簾往外一看。
“咦,不是該走官道嗎?這裏哪裏啊,怎麽像斷崖?”
我一聽,心中“咯噔——”一驚,也掀起了簾子往外一看。當下發現四周斜坡陡壁的,到處是樹和一些荊刺,仿佛常年無人來此,很是荒蕪。這,這完全不是去蘇府的路啊。
“小姐,這些人是不是走錯了?”舞兒納悶的望著我問道。
我心想,這一切絕對不止是走錯那麽簡單。當下,我就對著簾外的幾名健壯轎夫喝道:“轎夫,停轎。”轎夫聽到我的聲音以後,不但沒有停轎,反而越走越快。
“來人啊,有沒有人?”我開始不安的大喊。
這時舞兒卻淺聲道:“小姐,你聞到香味沒有,這林間怎麽有香味啊?”
經她這樣一說,我仔細一嗅,那種似曾相似的味道讓我陡然大驚,我忙道:“舞兒,別聞,這是迷迭香。”
“迷迭香是什麽?”
“就是我上次中了此香而渾身無力的東西。”
聽完我的話,舞兒這才驚覺不好,當下揮劍跳出錦轎。
“停下,再不停下我殺了你。”舞兒充滿殺氣的聲音響起,這時轎子才停了下來。
停轎以後,我忙從轎裏麵探出來。那些轎夫轉眼間已經跑光了,連在前麵楚天雪的也不見了。
連我們相府派來的仆人,都莫明消失了。
我心道不妙,當下對舞兒說:“你快去看看楚天雪怎麽樣了?”
話落,半天不見舞兒有所反應。這時,我一回頭,卻見她痛苦的躺在地上,神情掙紮的悶哼。
“舞兒?你怎麽了?”我大驚失色的蹲下身,忙去挽扶。
舞兒驚恐的說道:“我全身好像酥軟無力,動不了了。”
“糟了,你一定是中了迷迭香的毒了。”
“那怎麽辦?”舞兒欲哭無淚。
我忙朝楚天雪的那頂錦轎喝道:“楚天雪,你快出來,快出來。”
這時,楚天雪在我的千呼萬喚下,不急不慢的從裏麵走出來了。
她傲慢的看著這一切,仿佛對消失的所有並不放在心上,反而還有些傲然自得。
“你快過來,把舞兒扶起來,這裏有危險,我們快走。”
聽了我的話,她非但不急,反而露出得意的微笑道:“楚天香,看來你中過一次此毒,還長了記性嘛。”
我聽罷,頭有嗡的大了,當下冷著臉道:“你什麽意思?”
她一步一步的朝這邊走來,挑起秀眉,用詭異的模樣說道:“你不覺得,那日你和太子出去,就正巧發生了事情,難道你一點也不奇怪嗎?”
“難道說,那次是你告訴青洛皇子,讓他有機可趁的危害於我?”
“哈哈——”她仰天長笑,露出扭曲之色道:“算你不笨,不過現在知道,似乎已經晚了。”
我終於明白,為何最近她總露出一副要置我於死地的眼神了。原來,她早有打算。
“你想害我,我無話可說,但你知不知道,上一次太子差點死在你手裏?”
對我咬牙切齒的話語,她不怒,反笑道:“誰讓他背叛我?”
“背叛?他從未愛過你,何來背叛?”
聽了我的話,她似乎被踩到了痛楚,原本還狠笑的容顏,突然變得猙獰可怕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毀了他,我楚天雪說過,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尤其是你,楚天香。”
我心中一陣淒涼,冷色道:“看來,你已經喪心病狂了。今天這一出,也是你安排的?”
她咧唇得意道:“不然呢?”
“小姐,快跑。”舞兒動不了,卻咬著呀對我說道。
我忙搖了搖頭:“我跑了,你怎麽辦?”
“不然我們都得死,小姐,你不要管我。”舞兒明顯想推我,但因為動不了,隻能使命的轉動眼珠子。
我難受的搖頭道:“舞兒,對不起,是我沒聽你的話,我們不該來的,是我害了你。”
“小姐,這不怪你,這個女人太狠毒了,她一直處心積慮,就算沒有今天,也會有明天,我們防不勝防。”
“舞兒......”不可否認,她說得很對。但我總覺得,還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跟楚天雪結怨,一切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小姐,你若還把舞兒放在心上,你就快走。”
“舞兒......”
“哈哈,你們真是主仆情深啊,那正好,一個也別想走。”
楚天雪的話剛落,突然在峭壁的各處,猛的鑽出一群人來。
這些人我都很熟,他們是相府裏的下人,平日裏最聽大夫人的話,隻要大夫人有什麽吩咐,他們就像狗一樣遵從。
不隻是他們,連一身僧服的大夫人也來了。隻見她手裏搓揉著一串光澤亮眼的佛珠,嘴角掛著殘忍的笑意走來。
楚天雪看到了她以後,當下歡呼的喊道:“娘,你怎麽才來啊,晚一步,就讓這賤人跑了。”
“沒事,她們中了迷迭香,是沒力氣的。”
楚天雪有些不滿道:“可天香那賤人知道這個,竟然有防備。”
大夫人冷冷一笑:“就算如此,她也逃不掉了。”
“你.....”我怒指大夫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因為沒有什麽言語,能表達我此時的憤怒。
大夫人走到楚天雪的跟前,一臉冷諷的看著我,那模樣,就如一隻貓在藐視一隻即將死去的老鼠。
“天香,你這個小賤人,你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吧?當初你害我變成這樣,今天是我報仇的時候了。”大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對著我說,看樣子恨不得拔我的皮,抽我的筋。
我冷然一笑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沒有誰害你。”
“你還嘴硬。”她怒道。
楚天雪卻安慰道:“娘,她都是快死的人了,別跟她計較那麽多。這次多虧你想出天霜懷孕這個計謀,否則不知道何時才能殺掉她呢。”
“對啊,乖女兒,你想怎麽設置這個賤人?今天我看就算她有翻天的本事,也難逃我的五掌心了。”
大夫人一邊說,一邊握起拳頭,做出一個勢在必得的樣子。
楚天雪得意的笑笑道:“那個賤人不是喜歡搶男人嗎?長得不如我們姐妹,反而還處處得勢。我做夢都想把她那張臉給劃破,我看她以後還怎麽去勾引男人。”
聽到這裏,舞兒嚇得哭道:“小姐,她們要對你不利了,你快跑,快跑啊。”
我看了看四周,有些無力的對舞兒說道:“跑不掉的,前麵都是敵人,後邊是懸崖。他們已經把路堵死了。”
“那怎麽辦啊?”從未見天不怕地不怕的舞兒如此恐懼,連我的心也慌了。
這時,楚天雪手握匕首,與大夫人一起醜惡的笑道:“天香,你跑不掉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就是,你得罪我們母女的下場。隻要你死了,楚家就安寧了。”
“你休想。”我怒道,同時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哈哈,死到臨頭了,你還嘴硬,有用嗎?”
大夫人冷笑的說罷,又朝旁邊兩個仆人道:“還愣著幹嘛,去,把那小賤人抓過來,我的天雪要懲罰她。”
那兩高壯仆人聽命以後,便點點頭,凶神惡煞的朝這邊走來。
“小姐,你逃啊。”舞兒很想推我,手指動了動,全身卻無力。
眼下,我根本沒辦法逃開,隻能往後退去。
“不要過來,過來我就跳下去了。”我威脅的說道。那兩仆人先是一怔,繼而回頭看了一眼大夫人,意思不知該怎麽辦。
大夫人卻咧著唇道:“我就不信,你這小賤人不怕死。快,去,把她抓來,首先毀了她的容先。”
那二人聽了大夫人的狠怒之語後,也顧不得一切的朝我撲來。我心中一急,忙左躲右閃。
那兩人看後麵是懸崖,也不敢太張狂,左右追逐,沒有抓住我,眼下已經大汗淋淋。
大夫人瞧在眼裏,有些怒然道:“沒用的東西,抓個人都抓不住,你們,還有你,都過去,圍起來。”
對於兩個人我還可以左躲右閃,可是這一堆人圍來,我隻能無能為力。
漸漸的,我讓他們逼到了崖岸邊上,隻靠一顆枯樹來保持平衡了。我顫抖著雙腿不敢往身後看,我怕我這一看,整個人直接就軟了。
“哈哈,天香小賤人,這下你不跳了吧?”
“你這個惡婆娘,你不得好死。”無奈之下,我除了放聲大罵來消除我的恐懼以外,我竟別無辦法。
大夫人被我這樣一罵,不怒反笑道:“我倒要看看待會刀子劃在你臉上,你還能嘴硬到何時。你們,快點抓過來。”
“是,大夫人。”
說罷,幾根粗壯的手臂已經頻頻向我伸來。
我知道,不出半分鍾我就要被他們抓去跪在大夫人麵前,然後享受比滿清還殘忍的十大酷刑。
嗬嗬,與其那樣被她們惡毒的折磨死,我何不選擇一個痛苦?
這個念頭閃過以後,我竟不覺得萬丈深淵有多可怕,刹那間有種解脫般的輕鬆。
最後我看著舞兒,淺淺一笑。
她似乎讀懂了我內心的想法,當下恐懼的吼道:“小姐不要.....”在那一刻,她竟奇跡般的伸出了手臂。但是,她還是動彈不了。
我含著淚喚道:“舞兒,再見。”
下一秒,就在那黝黑的手臂觸碰到我的衣襟時,我轉身跳入了深崖之中。
那一刻,我恍惚能聽見楚天雪不可思議的聲音:“娘,她跳下去了?”
“讓她死吧!”這是大夫人怨毒的聲音。
接下來是舞兒撕心裂肺的吼聲:“不......”
爾後的,我已經聽不清了,隻覺自己如雲彩般輕飄飄的蕩著。
我閉上眼,是要死了嗎?是下地獄還是天堂呢?
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在這裏的一切,慕容紫君調皮的容顏,蘇士賢深情的模樣,以及蕭清允無奈的樣子。想不到,上一次的一別,真成了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