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房租和押金的那個下午, 陸清遲來江蘿的學生宿舍替她收拾了行李。

小姑娘精致得很,瓶瓶罐罐的東西一大堆, 重重的兩箱子,陸清遲還有些提不了,江蘿幫他分擔了一箱子,倆人搭車去了租住的公寓。

A大近湖區,這公寓也在位於湖畔,是一棟超大平層的高端公寓,環境清幽, 高層望湖, 視野也很遼闊。

這棟公寓的管家個個身高超過180,身形修長挺拔, 顏值更是不低, 穿著製服、戴著白手套為江蘿開門時, 甚至讓她有一種“公主駕到”的感覺。

真是高端公寓啊。

大帥哥管家在業主的交代下,早早為江蘿準備好了門禁卡和密碼鑰匙,並且替她提了行李箱送進門。

公寓兩百平非常寬敞, 一整個大橫廳的設計, 開闊極了。

全屋黑白灰工業風裝修風格,很有高級質感, 玻璃櫃裏擺放著許多遊戲和動漫的模型,去客廳化設計,牆上裝著高清投影儀,落地電視櫃上放著psp一類遊戲機。

整麵落地書架吸引了江蘿的注意。

她甚至來不及整理自己的行李箱,便來到書櫃前, 參觀著房東的書籍。

什麽樣的書都有, 文史哲、計算機AI專業書、中外小說、漫畫、甚至…她還翻出了《一吻定情》之類的言情漫。

這房東的閱讀口味, 很多變啊。

陸清遲一邊幫她收拾著行李,一邊翻看著房東發過來的手繪版《入住指南》:“說櫃子裏的模型手辦不能碰,書櫃裏的書可以隨意翻閱,但是必須愛惜,不能弄髒弄卷邊兒,弄壞了照價賠償。”

“嗯!房東人好好哦!”

“希望好相處,如果受欺負了跟哥說。”

“都大學生了,哪有那麽多欺負,肯定會好好相處啊。”

陸清遲帶她去了房間:“樓上的房間是房東的,樓下是你的,平時如果沒什麽事,盡量不要上樓,房東不喜歡私區被打擾。”

“還有別的注意事項嗎?”

“還說晚上不要發出聲音,房間隔音一般,房東睡眠不好。”

“知道了。”

臥房還挺寬敞,兩米大床鋪著嶄新的床單,有弧形的書桌、人體工學椅、休閑的懶人沙發,甚至還配了一個衣帽間。

她驚喜地對陸清遲說:“哥,太棒了吧!你上哪兒找的這神仙出租房啊!”

“校園網,掛了好幾天都沒人問,都是學生,有幾個能出得起一個月三千的房費。”

“一開始我也覺得有點貴,隻是單間就敢喊3000一個月,不過現在看來,確實很值哎,如果是在城區,可能都不隻這個價了。”

“你喜歡就好。”陸清遲給她瓶瓶罐罐都歸了位,收拾好行李之後,便要回校上晚課了。

“有事聯係我。”他用手在耳邊比了比,“哥哥二十四小時待命。”

“嗯嗯,拜拜!愛你!”

江蘿將貓貓的小窩安置在了客廳的一個隱蔽的小角落,注意到陽台有狗食盆和自動飲水器,隻是沒有看到狗狗的身影。

房子很大,不過洗手間,卻隻有一個。

她走進洗手間,也忍不住發出驚歎聲。

本來家裏已經非常幹淨了,但洗手間絕對是全家最幹淨的地方,幾乎可以說一塵不染,所有用品規規矩矩地放置在櫃子裏,看不出半點私人的痕跡,連洗發水沐浴露都收納在櫃子裏,隨用隨取。

江蘿把自己的一些洗漱沐浴的東西也放進了空空的鏡櫃裏,舒舒服服地衝了個熱水澡,考慮到房東這麽愛幹淨,她洗完澡又仔仔細細地將地上的頭發絲都拈幹淨了。

夜間,江蘿抱著靠枕,窩在懶人沙發裏看了會兒書,又小憩了一會兒。

忽然聽到門外有開門的聲音,她立刻轉醒,踏著拖鞋走到門邊,思忖著要不要出去跟房東打個招呼。

對方似乎牽著狗回來了,她聽到了狗狗爪子落在木地板上的“吧嗒”聲。

江蘿輕微社恐,想著…是不是等對方都收拾好了,再出去聊幾句。

現在剛回家,應該挺忙的吧。

於是她便趴在門邊,耐心地等待著,聽到隔壁洗手間開門的聲音,片刻後,便是氣急敗壞打電話的聲音——

“胖子,你給我找了個女租客?”

“沒人問,你也不能給我弄個女生住進來,這他媽尷不尷尬?”

“季付?年付也不行,怎麽可能跟女生住一起。”

“把租金退了,再付點違約金,就當搬家錢,跟人家好好道歉。”

“社團周轉不開,我取股票錢。”

江蘿:……

確定了兩件事,第一,房東不想把房子租給她。

第二,房東…是她背時的前男友!

祁盛煩躁地掛斷了電話,坐在沙發邊,揉了揉額頭,醞釀著…如何跟房間裏的這位女租客開口。

挺不好,人家都搬進來了還讓人家走,怕是要發脾氣了。再不好也要說,他絕不和女生同住一個屋簷下。

此刻門裏的江蘿,也很崩潰。

她隻顧著看房子是不是自己喜歡的,竟忘了問陸清遲房東是男生還是女生。

哪有這麽不靠譜的哥哥啊,給她找男生同居!

關鍵是,怎麽就偏租到她前男友家了啊。

這多尷尬。

之前想跟他打個照麵,這蠢貨也沒認出來,給她連人帶行李趕出去可怎麽辦!

在她糾結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扣響,江蘿心髒一突,趕緊捂住嘴,屏住呼吸,做賊一般地踮腳挪到門邊。

門外少年幹淨的嗓音傳來:“你好,很抱歉,之前談租房的時候忘了詢問性別,你是女生,住在我家裏恐怕不太方便,我可以全額退款給你,當然還有補償費。如果你需要,同樓層也有不少出租房,我可以幫你搬行李。”

江蘿沒有開門,也沒有出聲回應。

她幹脆…裝死算了。

門外,祁盛見她並未回應,想著是不是睡下了,正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轉頭見哈士奇興奮地對著客廳一角搖尾巴。

他走過去,看到一個彩色絨布小房子做成的可愛小貓窩。

貓窩裏趴一隻純黑色的貓咪,貓咪腿上還纏著繃帶。

看著…這麽眼熟。

“阿盛?”祁盛不確定地喚了聲。

貓咪很給麵子地“嗷嗚”回應。

“……”

他怔怔地…望向了那扇臥室門。

臥室門裏的江蘿,崩潰地靠著牆,使勁兒揉著蓬鬆的頭發。

她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就暫時不要見麵了,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明天上午她沒課,祁盛說不定有課,等他走了以後,她第一時間把陸清遲叫過來,收拾東西溜之大吉。

這個計劃,很完美。

可是,如果他沒課怎麽辦?

沒課應該也有別的事情忙,聽微微說,他上大學之後忙得飛起,又是自主創業、又是社團活動、還參加了很多學科競賽,什麽獎都拿過,還賺了不少錢,還有公司的事情忙…

他似乎走出來了,重新活成了她記憶中那個驕傲恣肆的少年應有的模樣。

江蘿也很為他感到高興。

走出那段花季雨季之後,再回憶那段甜美又酸楚的愛戀,其實江蘿覺得…相比於悲傷,祁盛帶給她的成長更多。

她躺在**,心情從緊張到逐漸平緩、平靜,聽到屋外似乎已經沒有了響動,猜測他應該是睡覺了,這才敢輕輕打開門。

果然,屋外的等已經滅了,隻有感應燈帶亮起了一圈黯淡的光暈,她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盡可能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輕輕朝洗手間走去。

“乖寶。”

寂靜中,他低沉磁性的嗓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江蘿渾身像是著了一個霹靂,背靠著牆,一整個僵在了原地。

沙發邊,少年低頭垂眸,淩厲的身形隱於黑暗中,唯有那隻拎著煙盒的手,冷白的皮膚倒是看的真切。

“祁盛。”她低低地回了聲,“你回來了。”

“怎麽你知道這是我家?”

“我不知道!”

少年輕嗤了一聲:“你猜我信不信?”

“……”

愛信不信!

怎麽這家夥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誰說變溫柔了來著!

她走到開關前,輕輕叩開:“一直沒有主動聯係,這麽久了,還是沒有做好重新見你的準備。”

聽到她溫柔的聲音,祁盛隻故作輕鬆地笑了下:“放不下的人才需要做準備,所以你還是…”

燈光亮起的那一瞬間,他抬眸望向她,所有不肯認輸的話語,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柔光籠著女孩甜淨純粹的臉龐,長發紮成了單邊辮子,溫柔地搭在左肩。

她穿著極顯身材的吊帶小裙子,微微露著平坦的肚臍,似乎…腰間還有很可愛的小貓紋身。

哪裏…哪裏還有半分當年穿著筒子衫故意遮蔽身材的自卑模樣。

記憶裏那個胖胖的小姑娘,早已破繭化蝶,以生命最充盈美好的狀態,在他麵前抖擻盛開。

“江蘿?”

“是我啊,哥哥。”

祁盛幾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直到聽見她叫“哥哥”。

除了她,誰還會在最情動的時候,叫他“哥哥”。

祁盛走到女孩麵前,打量著她,從柔美的臉頰到尖尖的下巴,再一路往下,到她單薄的肩、瘦削的手臂…

江蘿站在他麵前,讓他真實實地感受著她全部的變化:“祁盛,我回來了,你開心嗎?”

開心…個雞毛。

祁盛斂著泛酸發疼的眸子,喉結輕輕滾動,“港城,在鬧饑荒?”

“……”

“還是你去非洲當難民了?”

“……”

沒有變,還是原汁原味的祁盛。

“我減肥了!每天努力減肥,吃的很少很少,教練說我這個強度,本來還可以再多瘦一倍的,可是沒辦法啊。”

祁盛緊抿著薄唇,平複了很久,才用沙啞的嗓音說:“因為你是激素長胖。”

想瘦下來,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江蘿想看祁盛眼底的驚奇,想看他為自己的華麗蛻變而不可置信的表情。

可此刻…

他眼底隻有…心疼。

“蠢貨,減什麽肥。”

他下頜微抬,想裝成驕傲的樣子,可眼底那股子難受的情緒還是藏不住。

他這樣子,倒把江蘿弄委屈了。

想到減肥的那段時間是真的好辛苦。

媽媽給她請了專業的健身教練,每天吃難吃的蔬菜沙拉減肥餐,油鹽少沾,最喜歡吃的雪糕冰淇淋更是不能碰了。

苦頭是真的吃了很多,卻進度緩慢,即便是現在,她也沒能瘦到孟纖纖那種纖纖細腰。

減肥,太苦了。

好幾次她看著朋友們約著出去享用大餐,她都饞哭了。

以前,每次不開心,祁盛都要給她買雪糕,說放心吃,他最喜歡她胖乎乎的樣子了。

今天上午她去見胖子,胖子嘴巴張得可以塞得下一個蘋果了,一個勁兒誇她現在是真.國民女神。

所有人都隻看到她的華麗蛻變有多閃亮、多驚豔…

祁盛卻問她吃了多少苦,值得不值得。

她低著頭,輕輕笑了下:“為什麽你這家夥…永遠找不到真正的重點。”

卻總能精準刺穿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