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知是誰？
但從裴輕語這般警惕的樣子來看，她加他也是打不過對方的，畢竟這裏可是沒有末法大潮的影響。
哪怕第四次末法大潮已經襲來。
江穆一動都不敢動，仍舊躲在樹幹之中，他甚至能感應到一道強大無比的神意滾滾而過，其強度怕是比他的究極神意強上十倍左右，這就是差距啊。
不過隻要想想對方乃是上個時代的幸存者，古仙人，那麽也就可以理解了。
他的究極神意強度能追上對方的一成，真該是莫大的榮幸。
江穆不敢動，裴輕語也不敢動，兩人方才事急從權，此刻頓時覺得有點過於坦誠相對了。
樹幹內，江穆盡量想象自己其實是一塊硬木頭，而裴輕語是一塊軟木頭，但還是太軟了點。
偏偏那道恐怖神意還在方圓數百萬裏之內不斷翻滾。
所以是真的不敢動。
鼻端傳來不知是樹脂的清香還是某種發香，沁人心脾，引人想入非非。
江穆必須承認，心魔的魅惑無法抵擋。
雖然裴輕語已經不算是心魔，但其實這樣更誘人。
因為這是她的本我，不摻雜其他雜念，也摒棄了修仙的執念，沒有了那種追求大道的大毅力，她就是她，如一朵於淩晨拂曉時分綻放的花朵，清澈，純粹，美好無限。
某種意義上，當她醒悟過來的一瞬間，她就是新生的一道赤子之心。
所以，便是江穆都無法抗拒，無法拒絕這種美好，尤其，他還修煉了雙修仙法，這種吸引對他來說更是沒有半點阻礙。
僅僅幾個呼吸，江穆率先敗下陣來，不得不盡量挺直身體，因為有些底線他得守住。君子不欺暗室，他不是那種占小便宜的人。
“我覺得，我們現在需要開誠布公的，敞開心扉的談一談。”
江穆覺得他的語氣相當誠懇。
“把你的手拿開！”
“手？什麽手？那不是我的手。”
江穆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講一個鬼故事，裴輕語都被嚇得渾身哆嗦了，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
“把手拿開！”
“我發誓，那真的不是我的手。”江穆誠懇道，他實話實說，他是個君子，從不說謊話。
裴輕語不說話了，樹幹之中，特殊的仙符包裹著他們，讓他們的氣息與古樹融為一體，很溫暖。
江穆忽然有些心猿意馬，但最後他還是控製住了自己。
良久，那一道屬於古仙人的強大神意散去，消失不見，應該沒有發現他們，但江穆和裴輕語都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出去，好在可以活動一下。
“不要動！”
裴輕語忽然怒道。
江穆詫異，那就不敢動。
“你……別動。”
“我沒動！”
江穆舉起雙手，放在裴輕語肩上，以示清白，順便拉住她，現在出去，難免要中了敵人的奸計。
“無恥之徒！”
“我覺得我們還是需要談點正事，事已至此，你不能再回避了。”
裴輕語沉默，又過了許久，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剛才有兩個大圓滿天仙往末法旋渦那邊去了，其中還有兩個實力至少在355品的心魔天仙，我猜，他們是為了攔截第四次末法大潮的，有他們出手，我們暫時是回不去了，甚至就算他們離開，末法旋渦也會形成一道可怕的天塹，你已經沒有第二張功德仙符幫你逾越了。”
“換句話說，我們被困住了，在這種情況下，你的仙城將徹底孤立無援，會在凡人的一次次攻擊下，被最終摧毀，而我們，也許隻能在等待中，迎來最終的滅世，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有心思想與我雙修？”
“或許我們能找到一條出路？”江穆一愣。
“沒有出路，如果有出路的話，末法大潮的力量也早就滲透進來了。”裴輕語突然將江穆丟出樹幹，冷風一吹，仿佛做了一場綺夢。
片刻後，裴輕語才從這參天大樹中走出來，麵色微紅，目含煞氣，隻是在對上江穆的目光後，這煞氣又變成了怒氣。
“蠢貨，你不是愛打賭嗎？如今就是死局，我看你要怎麽破局！”
“那好啊，我若是能破局，你就同意了？”江穆聞言一笑，死局什麽的，總得去試試，就算不行，呸，不可能不行。
“時間還來得及，你先說說舊地的情況，我總覺得，按照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來看，舊地之後，沒準還有類似的情況。”
“類似的情況，你在開玩笑？”裴輕語一怔，旋即搖頭，她在上一個時代也算是踏遍仙界的，就從未聽說過，事實上，一個時代的消失哪裏可能全無痕跡的，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的。
“試試吧，萬一有可能存在呢。”江穆衝著裴輕語呲牙一笑，他其實也是沒辦法了，裴輕語這個大腿都沒有辦法，他能有什麽辦法。
末法旋渦是真的厲害，隻要掉進去就別想出來，如今那裏已經成為了仙界的分水嶺，一邊是科學大道盛行，一邊是仙靈之氣濃鬱的舊地。
他錯就錯在，為了說服裴輕語，不得不陪著她走這一遭，結果被困在這裏，回不去了。
可是如果不能說服裴輕語，也就無法說服她幫忙，光靠他和他的仙城，就那點底蘊，拿什麽對抗老瘋子？
所以他現在幹脆就是破罐子破摔，隻能繼續賭下去了。
裴輕語瞪了江穆一眼，卻沒有過多追究這偽君子的齷齪，都這樣了，還計較這些做什麽。
“你所謂的舊地，就是上個時代的仙界，但要想了解仙界，就得明白仙界的構成，還得明白，大道至輕至重的道理。”
“所謂大道至輕，指的是有的時候，無上的道理可以用輕飄飄的一句話描述出來，你以為這不是大道，但實際上這就是大道，因為大道至輕。”
“而大道至重，就是世間的一切全部疊加起來，也不及大道之重。”
“明白了這兩點之後，你就可以知道，仙界就是由大道構成，由大道來鎮壓，越靠近大道，就越沉重，距離大道越遠，就越輕。”
“你以為大道是虛無的，但實際上，它是有形的。”
“仙界的最中央就是大道之核，那是一切的核心，一切的問題，一切的答案，一切的力量源頭都可以在那裏找到，仙界就是依托大道之核不斷延展出來的，所以，仙界是沒有盡頭的，但仙界同時又是有盡頭的。”
“當你實力足夠強大，就可以更進一步接觸到大道之核，甚至直接達到大道之核，那就是有盡頭的。”
“當你實力不夠強大，那麽一切都是沒有盡頭的。”
“可如果你想要追求更強大的實力，你就得舍棄些什麽，比如，你的心魔，你的本我，是不是覺得這很熟悉？”
“沒錯，別驚訝，不斷的重複，本身就是靠近大道過程中所產生的一種現象，詭異，神秘，莫測，無法控製，難以理解，於是謂之魔！”
“這就是我所說的死局，你懂我的意思嗎？”
“這樣的死局，你要是能給我破開，我完全可以自薦枕席，任君采擷。”
裴輕語一口氣說了很多，說的很認真，也帶著一縷無奈的嘲諷，既是在嘲諷江穆，也是在嘲諷她自己。
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
仙人又如何，還不是大道麵前的一隻小小螻蟻，拚盡全力的去追趕，最後甚至失去了本我，失去了初心，卻早就忘記了為什麽而追趕。
最糟糕的是，哪怕付出了一切的代價，也沒有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