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野火，意如長河。
倏忽間，江穆的究極神意揚起又落下，突進再盤旋。
一念生生滅滅，起於星火，盛於日月，終於深淵。
無盡幻影流光，層層森羅萬象，幾重時光，幾重歲月。
當江穆再次睜開雙眼，有一瞬間的神光湧動，但旋即歸於平淡，不見波瀾。
他這次的閉關結束了。
得益於那雙修仙法，他從女心魔身上汲取了不知多少養分，這短短五十年間，至少要頂得上他自己閉關數萬年，甚至還不止。
女心魔的經驗就是他的經驗。
“多謝了！”
江穆拱手道謝一聲，卻不敢鬆懈，打賭的時間已經過半，再耽誤下去，他可就全輸了。
下一刻，他手中結出層層劍印，動如繁花盛開，靜若冰河封鎖。燦爛若星漢，悅耳如仙音，墜落的一刹那，就驚豔了一方細微天地。
這劍印層層疊疊，紛遝而來，連綿不絕，終至喚醒江穆所置身的主天地。
這一刻。
色有千姿萬彩，目眩神迷，卻隻匯聚成黑白二色。
音有無上仙音，動人心弦，卻隻凝聚成悠悠鍾聲。
黑白二色定天地清濁。
鍾聲悠悠分規矩方圓。
一縷劍意於此時脫胎換骨重生。
仍然還是太虛劍意，但又不是原來的太虛劍意，其共鳴的深度，廣度，細膩度，至少是曾經的五倍。
而這，也是江穆此次閉關的真正收獲，通過提升整體的實力，進而提升太虛劍意的共鳴效果，並以此為突破口，共鳴白塔城。
此刻，江穆一指點出，帶著層疊劍印，帶著天地清濁二氣，規矩方圓，以一種更深廣，更基礎的共鳴，從時光的長河裏，尋索曾經發生的真相。
這一刻，那一直站在旁邊，一臉厭煩，唾棄，鄙夷，憤恨，卻又舍不得賭約的女心魔都露出驚訝的神情，她看向江穆的目光更是變得有些複雜。
這次共鳴，似乎真的觸及到了消失掉的真相。
“嗡！”
整個山巒輕輕一顫，伴隨著層疊劍印，此地茂密的森林都變得淡了，從生機勃勃的綠色，迅速化為灰白色。
直接變成了一副水墨丹青的背景。
山是遠山，天是空天，水是流水，木是崢嶸。
這山水之間，才有一角城池緩緩的，淡淡的浮現出來，依稀能見到有樓閣，有殿宇，有人影綽綽，一道遠古滄桑之氣息流淌著。
可僅僅是下一息，這畫麵就要再次淡去，似乎無數歲月的古墓被挖開，曾經的美好隻能停留一瞬間，然後便要變作灰燼泡影。
但就在此時，江穆手中再次變幻，無數層疊劍印落下，如丹青，如妙筆，將其細細勾勒，層層暈染，一重黑白，又迅速演化分解為赤橙紅綠青藍紫。
這繁花盛開般的色彩鋪展開來，於是這天地裏就有了紅霞，青山，碧水，藍天。
竟是漸漸取代了此地的背景，令其從虛無縹緲的古畫演繹成了現實。
可是，這仍舊不夠。
於是江穆手中第三次結出層疊劍印，太虛劍意再次共鳴，也是他所能做到的三重共鳴。
第一重定義，第二重定形，第三重定神。
風聲起，樹葉搖，仙禽的鳴叫，異獸的嘶吼，淡淡的人聲，終於形成。
這仙城，活了。
一座能完美的與女心魔記憶中的畫麵重合的城池重現。
它是那麽的真實，不止江穆能看到，女心魔一樣也能看到，感應到，如同置身其中。
她渾身顫抖著，再難抑製眼中的淚水，堅固的心防也被撞開一條縫隙。
但是。
“真相呢？”
她問道，她承認江穆這小賊搞出來的共鳴讓她大吃一驚，但真相仍舊遙遙無期。
江穆卻不答，隻是站在那裏，心無波瀾，像是一個遊客，靜靜的看著。
時間緩緩流逝，女心魔忽然驚訝的發現，那共鳴出來的城池裏居然也有時間流轉。
城中的仙人有來有去，甚至她還看見了幾個熟人，當她嚐試著打了一聲招呼，那熟人竟然訝異的回頭看向她。
可也在此刻，忽然就天生異象，滾滾血雲自遠方而來，所過之處，一切造物盡皆灰飛煙滅。
也有仙人阻攔，也有仙人逃離，但毫無意義，那種力量超出想象，直達結果。
毀滅就像是被定義了，仿佛是被寫好了的結局，誰也逃不開！
“快結束共鳴！這會把你我給卷入進去，甚至會把這種力量引入此時！”
女心魔在此時忽然尖利大叫起來，她沒有參與共鳴，但看到的東西，比江穆更多，更清楚。
畢竟層次境界雙方還是差了很多。
這一次江穆從善如流，果斷結束共鳴，在那種力量波及過來的一瞬間，讓一切煙消雲散，但他已經驚出一身的冷汗。
那種力量，真的是讓他絕望戰栗！隻怕古仙人在其麵前都是土雞瓦狗！
江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像是打完一場惡戰，而那一邊，女心魔已經癱在地上，花容失色，楚楚可憐！
她在這一刻，甚至已經不能再堅持她是心魔的想法了。
“我……我……”
她甚至說不出話來，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想法，觀念，堅持，全都崩塌了一樣。
最後還是江穆快步上前，一道共鳴，以毒攻毒，才讓她恢複過來。
隻是她此刻已經顧不上江穆的這種侵犯，就像是一個溺水被救起的魚兒，張大嘴巴，足足用了片刻時間，她才幽幽一歎。
“你贏了！”
“你看到了什麽？”江穆問。
“我沒有看到什麽，但我卻知道了我那主體是什麽樣子。”
“你完全無法理解這種錯位。”
“我以為我是心魔，我也一直以為我是心魔，本應該我才是那個異類，我也一直以為我是那個異類。”
“但在方才的一刻，我才突然發現，就算我是心魔，其上限也比我那本體高無數倍！”
“江穆，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沒有絕世天仙，當修仙修到這一步，把自己的本我當做心魔斬去，剩下的，就是滅世之魔！”
“因為連本我都沒有了，他們已經算不得真正的人，算不得真正的仙靈生命！”
說到此處，她看向江穆，頗有一言難盡的感覺。
“裴清瑜，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