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穆忽然蹲下來，伸手去觸摸腳下這座高塔，沒有別的想法，僅僅是因為他就想這麽做。
他所悟的劍道之和在此時與太虛劍意相融，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又如白雲蒼狗，自然而然。
不是無欲無求，而是心境之和，對一切事物都有足夠的包容及理解。
於是反而平凡，反而平淡，趨近於零。
外物不侵，內惑不生。
我知我在，我來我見。
“錚！”
清亮明快的劍鳴聲自心間，自內而在響起，太虛劍意鋪開如平湖，倒映萬物萬法。
楚妃月忽然嚶嚀一聲，因為江穆的心境破天荒第一次觸摸了她的心房，這種感覺是不一樣，她曾經在誤打誤撞下，撞進江穆的記憶裏，這才埋下因緣。
而今日被江穆給撞進來，這感覺，既感動萬分，又妙不可言，哪怕讓她死在這一刻，都無憾了。
楚妃月的所思所想，所憶所念，與江穆再不分彼此。
“錚！”
仙劍回應，如一縷清風劍影，如一道明月長河，徹底的，完全的，沒有保留的與太虛劍意相和！
心有靈犀，琴瑟和鳴。
劍道之和，莫過於此。
太虛劍意繼續鋪展開去，籠罩這高塔，覆蓋這人族舊地。
光陰無限，天地從容。
高塔之內，無數光影閃過婆娑，初時江穆並不以為意，但漸漸的，他卻發現這其中另有變化，這竟是如時光回溯，過去一切歲月發生在這高塔裏的事情，都在太虛劍意與仙劍的和諧共鳴下，一一重現。
他看到了褚穀山帶人在此地默默看守三千年。
他看到了虎咆哮在此地看守五百年。
他也看到了虎牙牙與其父在此地鎮守五千年，這裏到處留下她的歡聲笑語，兒時的身影，這裏曾經是她的家。
直到一次仙煞變化，仙魔入侵，一場血戰，令此地成為了傷心之地。
時光繼續向前推移，虎族一直都在鎮守這裏，最鼎盛時，有數千虎族仙人在此地鎮守，似乎是在防範著什麽。
但江穆心中卻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
果然，時光繼續前移，越發頻繁的仙魔入侵證實了這一點，這座高塔，就是當初人族古仙以仙煞創造出仙魔之地。
對八大仙族來說，堪稱罪惡之源。
但對那些仙魔來說，這裏就是聖地了。
等等，也不對。
太虛劍意與仙劍共鳴所產生的時光之影忽然開始如水波般**漾，也在此時，他從光影之中見到了一副模糊不清的畫麵。
“錚”
一聲劍鳴，共鳴消散，江穆猛然站起，臉色凝重。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這座高塔之下，居然還藏著一個龐大的仙魔巢穴。
而八大仙族居然從未探查到。
毫無疑問，這應該是人族古仙人的手筆。
在百億年前就留下的一步閑棋。
江穆想到自己之前被當做棋子，身不由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狀態，隻能喊一聲好厲害。
他都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在安靜中思索未來之路該怎麽走，結果一下子這裏就要成為了戰爭漩渦的最中央。
這高塔下麵，至少得有一萬頭仙魔，而且應該另有出路。
那些仙魔不知道它們就在高塔之下，高塔之上的人也不知道下麵是仙魔老巢。
但是隻要需要，這個隔斷就會被瞬間打開。
有那麽一瞬間，江穆幾乎認為自己還在人族古仙的棋盤之上。
不過這個念頭瞬間就煙消雲散，那是不可能的。
此時江穆在此，對他而言，一個仙魔老巢沒什麽，反而對那些仙魔來說，有一個江穆在此，隻能算天災人禍。
尤其如今他感悟了劍道之和，太虛劍意更上一層樓，能夠毫無障礙的與仙劍共鳴，這就意味著能夠發揮出仙劍全部的力量。
雖然當日楚妃月把末法龍鱗的力量釋放了四成，但剩下的六成，也足夠恐怖，肯定奈何不了古仙人，但瞬殺天仙級的目標還是很容易的。
一念及此，江穆的太虛劍意再次無聲鋪開，深入高塔之下，很快就找到了那處隔絕了仙魔老巢的隔斷。
這是一塊至少方圓數萬裏的仙石。
難怪能隔絕八大仙族古仙的感應，這樣的布置，除非使用仙夢之雲回溯過往才能發現，但八大仙族的古仙也不可能這麽做。
人族的地盤那麽大，每一處都要如此做，真當仙夢之雲是大白菜啊。
“這塊仙石足夠結實，事實上就算是我，想將其破開也不容易，那麽人族古仙會以什麽樣的方式觸發這一步閑棋呢？”
江穆皺眉，此事需關注一下。
他本來對八大仙族與人族的戰爭毫無興趣，現在卻也隻能參與一下了。
很快，江穆召回吃飽喝足的天火，囑咐了留在外麵的月華仙子，秦小妹，秦漁一聲，便坐上行雲，迅速返回。
但這一次他卻直奔虎牙牙的仙山。
虎牙牙外出購買野蠻天火尚未歸來，這裏隻有她的兩個侍女水荷與苦伊。
此時眼見江穆前來，這兩個侍女都有點不太自然，因為她們是真的怕江穆把她們給馳騁了。
嗯，之前大話說的響亮，現在卻慫的很。
“管事大人，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幫忙？”
水荷小心翼翼的問。
“主公何時歸來？”
“這，我們不知。”
“我想了解一下八大仙族與九獄之間的戰爭為何而起？”
“這，隻怕已經超出了管事大人負責的權限了吧。”
“我隻問你知與不知？”江穆目光平靜，看著水荷的眼睛，太虛劍意不受控製的共鳴了一下。
這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楚妃月在搞怪。
“啊！”
水荷口中驚呼一聲，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俏臉瞬間變得通紅，眼淚汪汪的看著江穆，又驚又怒又恐慌，還有一絲絲的莫名情緒。
“我，我，我……”
話都不會說了。
江穆心中抱歉一下，又拍了楚妃月一巴掌，轉而看向苦伊。
“不不不，我說我說，大人不要啊！”
苦伊早已被嚇得花容失色，雖然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是九獄裏的人族古仙人對八大仙族發下最後通牒，要求八大仙族在一年內做出決定，要麽徹底投降人族，要麽就等著迎接終極末法，要麽就要承受仙魔的複仇。”
“所以如今八大仙族才要決定對九獄開戰，我真的就隻知道這麽多了。”
原來如此！
江穆點點頭。
“多謝二位。”
道謝一聲，江穆迅速離開，這個情報很重要。
人族古仙給出三個選擇，有趣。
終極末法也就罷了，但仙魔複仇，必然與那座高塔下的仙魔老巢有關。
仙魔者，是仙族被仙煞侵蝕發生深度異變而成的。
仙界之中，一直有一種思辨。
就像是人間的愚昧凡人天天在幻想英俊多情的外星人一樣。
仙族也在考慮是不是存在以仙煞為基礎的生靈。
要知道仙靈之氣本身就是仙煞的一種，隻不過更溫和，更容易誕生生靈而已。
仙族的由來就是如此。
而曾經的人族，就一直在設想，會有基於別的仙煞產生的生靈，這種未知的生靈就被定義為魔族。
就好像凡人之於外星人一樣。
都是設想中的存在。
凡人可以製造假的‘外星人’來嚇唬自己。
但人族是真的製造出了半魔族，這便是仙魔的前世今生。
“不義之戰！”
江穆冷笑一聲，給這場戰爭的雙方下了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