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晚，暮雨瀟瀟。
山野中雨聲一片。
江穆穿著蓑衣，頭頂鬥笠，走在山神廟周圍，他走的挺艱難，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背負著幾十座大山。
每一步落下，地麵上都會留下一道烏黑的腳印，裏麵似乎蘊有某種可以撕裂空間的力量。
當江穆沿著山神廟走完這一圈，這看似隻有幾十畝地的區域，竟是與周圍的山林有些格格不入，自成一界。
一道無形的龍威落下，朝著江穆襲來，但他渾然不覺，隻有無形劍印包裹著大圓滿劍氣撞上去。
未有任何波瀾形成，龍威如煙靄般散去，無形劍印默默而歸。
“嗷！”
天穹深處，有龍吟響起，頗有不甘，但除了江穆，無人能聽得到。
“好一個法仙，江穆，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暮色下，龍族九淵緩緩走來，擊掌讚歎，而他此次竟是叫出江穆真名。
江穆的目光鎖定九淵，神情不變。
龍族既然負責鎮壓虛妄大獄，那麽他們就有足夠的手段前往江穆曾經逗留的人間，很容易就能拿到有關於他的情報。
至於九淵稱呼他為法仙，卻是戰法仙人的常用稱呼，就如同獵仙之於捕獵仙人，獄仙之於斷獄仙人一樣。
這事算是江穆吃了情報不足的虧。
這幾日來，他從黃峰等人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仙界的階級，境界層次後，才忽然明白過來。
背負末法之地的那條巨龍，雖然塊頭足夠大，但他才不是什麽龍族的古仙人，他隻是一個獄仙，仙界三士的身份。
這才合理，因為如果是龍族古仙人的話，江穆絕對不可能從其爪子裏搶走那一萬道星光，更憑此成就無漏仙體。
也是因此，這巨龍以血脈共振之法，始終無法絞殺他。
等到雙方圖窮匕見，麵對江穆準備破罐子破摔的行為，才有一名龍族的戰法仙人跑過來打圓場。
所以才有了什麽平海先鋒的職位，卻不需要什麽契約約束。
不然的話，就算是江穆手持龍族先祖契約，也斷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
龍族，何曾這麽好說話的？
而這幾日來，那龍族獄仙不斷暗中挑釁，很是不服的樣子，卻被江穆一一擊退，今日，他更是憑借暗中的鬥法，將山神廟這塊區域硬生生的從那龍族獄仙手中奪下來。
這也徹底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當日若是江穆選擇強行殺出去，這龍族獄仙還真的攔不住他。
“我說話算話，並不會因為名字的不同，就不去履行承諾。”
江穆靜靜開口，算是給了那龍族九淵一個台階下，還是那句話，越獄的身份是他最大的短板，真撕破了臉，他也不會好過。
聞聽此言，龍族九淵立刻露出一個笑容，立刻絕口不提什麽真名的事情，“這幾日是我疏忽，竟是沒有給李先鋒準備一處營地，我看這座山神廟就不錯，就此送給李先鋒了。”
說罷，龍族九淵輕拍手掌三下，立刻就有祥雲飛來，上有仙娥若幹名，各自手持白玉果籃，仙酒佳釀，珍饈美味，另外有一隊仙娥帶著仙音，長袖飄飄，舞姿翩翩而來。
更有營造仙手持各類仙具，將這簡陋的山神廟修建成雲巔仙府。
突然那些仙娥之中有一絕色仙娥驚喜的看著月華仙子，卻是一個從虛妄大獄裏飛升上來的熟人，還貌似是江穆執掌飛仙台的時候給放行的。
但她還未等開口，就被一隻巨大的龍爪給抓走，隻留下一道慘叫聲。
江穆麵無表情的看著，而月華仙子則一臉驚怒，旋即恢複原樣。
龍族九淵一臉笑嗬嗬，這肯定不是巧合。
這是在敲打江穆呢。
或者寄希望江穆能看在熟人的份上，再次開口將其救下，嗯，那樣的話，他們戰龍一族可就賺大了。
說起來，之前能夠用六個越獄罪囚的小命換一個戰法仙人的六千年效忠，這等好事，是做夢都會笑醒的。
雖然這個法仙也是一個越獄者。
此時眼見江穆不上鉤，龍族九淵就輕笑一聲，恢複嚴肅的表情，“三日之後有戰事，平海先鋒率部參戰。”
“敵人是誰？”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贏，因為你若輸了，就等於死亡，當然如果你輸了，卻還有本事逃回來，我是不會責罰你的，所以，你隻需要全力以赴就好，絕不能留手，更不用擔心我會從中作梗，因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贏。”
龍族九淵說的極其認真，但江穆一句話就道破真相。
“你在賭！”
“咳咳，沒有那麽嚴重……好吧，就是小賭怡情而已，你也知道，我龍族作為仙界九大仙門之一，到底該有多龐大，內部派係林立，很多時候，我們自己都會殺得不可開交，一言難盡啊。”
龍族九淵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但實際上還是風輕雲淡。
“好！”江穆點頭，既然說好了要為戰龍一族征戰，那麽也就無所謂是真正的戰場還是角鬥場了。
不過看這個樣子，這家夥根本就不認為，他們能熬過這一萬多年，根本沒有機會拿到合法的身份。
反正隻要能贏一場，這家夥就賺到了。
心中閃過這般念頭，江穆無聲伸手，送客。
那龍族九淵大笑三聲，揚長而去，卻有六個仙娥留下，一個個美不勝收，卻又楚楚可憐，任君采擷的樣子。
她們，卻是仙界九民的身份，每人皆是三十六品金仙。
金者，金玉仙人也。
若月華仙子，秦小妹，沒有越獄，而是走飛仙台，那麽今時今日，也將淪為這樣的下場。
所以這一刻，她們都很沉默，連韓殷，蔣天容，胡雲海都收起心中那最後一絲僥幸和自信，若是無法煉成無漏仙體，那真是人如草芥，仙也枉然。
至於黃峰等五個荒仙，卻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此時反而更震驚江穆的實力。
幾人等了一會兒，眼見月華仙子，秦小妹，韓殷這些先鋒的‘心腹手下’沒有動靜，立刻上前，對著江穆恭敬行禮。
“先鋒恕罪，我等有眼無珠，竟是不知先鋒已經是戰法仙人，之前言辭魯莽，還望先鋒降罪。”
江穆皺眉看了他們一眼，本想說不必如此，但念頭一轉，便微微點頭，“你們可知這種賭鬥的情況？”
“回稟先鋒，我等略知一二。”
此時那黃峰急忙開口道：“仙界之中這種賭鬥似乎相當盛行，不過我們在過去所見的，基本都是被抓捕回來的荒仙之間進行生死搏殺，當然也有一些金仙想走一條捷徑，所以自願報名去角鬥場搏殺，但一般都沒有好下場。”
“至於更高一級的鬥法賭鬥，我們不曾見過，隻有耳聞，據說這種級別的賭鬥，都與荒天域有關，贏者可以獲得一處荒天域，輸者則一無所有。”
“什麽是荒天域？”
“額，似乎是仙界之中的一些尚未探索開發的區域，但具體我們也不知道。”
江穆點點頭，又問，“三日之後，你們將追隨我一同出戰，那麽，為自己性命考慮，可有什麽建議？”
聽到此話，黃峰幾人卻一臉苦笑，他們能有什麽建議啊，他們又沒有見過這一級別的鬥法廝殺，因為擁有無漏仙體與沒有無漏仙體的，那簡直就是兩回事。
“主人，奴婢鬥膽……”
一名留下的仙娥忽然開口，但立刻就被月華仙子喝止，“你也是三十六品金仙，為何自稱奴婢，為何自甘墮落！”
月華仙子很生氣，很憤怒，之前看到一個熟人被抓走她忍了，但此刻卻真的忍不下了。
他們可是仙人啊，就算是仙界九民，也沒有理由為奴為婢的。
那仙娥愣了一下，先是緊張的看了一眼江穆，見江穆麵色如常才鬆了口氣，也不管憤怒的月華仙子，立刻跪下飛快道：“主人，奴婢曾有幸見過一次士級的賭鬥，是一個獵仙對戰法仙……”
“起來說話。”
江穆右手輕抬，順便看了月華仙子一眼，想來她現在一定很後悔，為何沒有留在人間，辛辛苦苦拚著命來到仙界，等待她的卻是為奴為婢。
但憤怒是沒有意義的。
接觸到江穆的目光，月華仙子身體微微一晃，迅速冷靜下來，她的確不該這麽失控的。
“謝主人。”
那仙娥站起來，“其實奴婢也不太了解具體的鬥法過程，但奴婢卻能看出，法仙善攻，獵仙善變，而傳聞中，獄仙善守。”
“主人此次參與鬥法，這三者皆有可能遇到，請千萬小心，另外，他們皆有九品以上的仙器。”
“仙器也分品級？”
江穆詢問，一直以來，他對仙界九民要分若幹品級很不解，什麽九品十二品，三十六品，乃至三百六十品，甚至更多，有這個必要嗎？
“是的，主人，仙器也分品級，例如奴婢等人所自行煉製的準仙器，通常都是不入品，或者五品以下，而士級獵仙，獄仙，法仙，最弱的也都會有一件九品仙器。”
“仙器最高多少品？”
“沒有最高，隻有更高，奴婢飛升仙界十餘萬年來，曾親眼見過十九品的仙器，也曾聽聞有四十八品仙器，但再高品級的，卻未聽聞過。”
“可知仙器為何要如此設置品級？”
“回稟主人，因為仙人壽無窮，除非使用武力殺死，不然就是不死不滅，哪怕是最不入流的金仙都是如此。”
“所以金仙的品級才會有一千品甚至更多，這個品級代表的既是身份，也是壽數，同時還是殊榮，若一個金仙犯了大罪，但如果他是九百品金仙，那麽隻需削去其若幹品級就可以免罪。”
“同時，仙人手持的仙器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自動成長，這種成長沒有上限，所以仙器的品級也沒有上限。”
“隻是奴婢也聽聞，仙器的成長沒有那麽容易。”
聽到此處，江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同時他也暗自揣測，仙人壽無窮，所以仙界的仙人才會越來越多，難道這才是仙界律法森嚴，階級森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