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嘯策馬回到肇王府,卻見一輛高大的馬車停在府門中,他目光凝滯在車側雕刻的大內字圖上,微微挑起了長眉。

翻身下馬,踏入府門,早已有侍從迎了上來,給他去掉蓑衣,拍掉身上落雪,更有婢女撐起了傘蓋。

“王爺,是交蘭宮的富公公來了,正在暖閣等著王爺呢。”肇王府的管家一麵用掃塵給歸海莫嘯拍打著衣領上的雪,一麵躬身道。

歸海莫嘯輕點頭,眉頭微蹙,抬頭拂開他拍打的手臂,跨步便向府中走去。婢女趕忙跟上,給他撐起傘蓋。

歸海莫嘯到了暖閣,眼見那富公公正來回地踱著步子,卻是舒展了眉宇:“公公怎麽到本王這裏來了,真是稀客。”

富公公忙笑著上前請安,眼見歸海莫嘯在首位落座,婢女奉上香茗,他呷了兩口茶,這才慢悠悠地看向自己。富公公忙躬身笑道。

“王爺說笑了,是皇後娘娘吩咐奴才來請王爺到交蘭宮一趟。”

歸海莫嘯不置可否地抬眸,盯著富公公半響才忽而一笑:“哦?可是本王今日怕是沒時間呢。”

富公公笑容微僵,呆立片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爬到歸海莫嘯近前,哀聲道:“王爺,您就去看看皇後娘娘吧,娘娘這些時日消瘦了不少,為老國公的事擔驚受怕,風寒也不見好,如今又連日哭泣,已經多日不曾安眠了,奴才求您了。”

歸海莫嘯麵容微冷,霍然起身:“你們這些奴才是做什麽吃的!怎麽伺候主子的!這風寒已經多日了,怎麽還不見好!有病就該去找太醫,跑到本王府上哭什麽哭。沒得惹人心煩!”

“王爺,皇後娘娘是心病,太醫說娘娘憂思過重,要放寬心這病才能好。如今皇上已經兩個多月不曾去過娘娘宮裏了,娘娘整日惦念王爺和老國公,昨兒一變天,這病就越發沉了。老奴求王爺了,您就去看看娘娘,安慰娘娘幾句讓她寬寬心吧,娘娘再這樣下去奴才恐……恐主子身子吃不消,熬不住了啊。”

“混賬,這種話是你當奴才的能說的嗎!”歸海莫嘯一腳踢上富公公,麵容越發陰霾。

狠狠一揮衣袖,邁步便向門外走:“狗奴才,還不快些。”

富公公眼見歸海莫嘯向院門走去,這才驚醒過來,忙抹了眼淚,爬起來快步跟上。心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卻免不了眼眶發熱。

自打王爺知道多年前六皇子的事以後,便跟娘娘生疏了,已經一年多不曾給娘娘好臉色看了。娘娘心中悲苦,他這個做奴才的看在眼中,急在心頭,可王爺又是個倔脾氣,是個勸不得的主兒。如今他見王爺終於答應到宮裏看娘娘,自是高興。

歸海莫嘯進了交蘭殿迎麵便是一股濃重的藥味,他緊蹙了眉宇,大步邁入內殿。隻見顧皇後靠在軟榻上,麵容慘白,緊閉的眼眸輕輕顫抖著,掩不住黛眉緊蹙,華燈照在她麵上,眼角的輕紋清晰可見。

他腳步一頓,隻覺母妃似是蒼老的不少,心中不免一痛,慢步走至榻前,輕輕將她滑落胸前的錦被往上提了提。

顧皇後卻輕輕一動,睜開了眼睛,歸海莫嘯動作一僵,身體一動便要起身。

顧皇後卻似生怕他會走掉一般,猛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兀自滴落一串眼淚。

她的眼淚便滴在歸海莫嘯手背上,歸海莫嘯本欲抽回的手便再也沒有力氣動作。隻能僵直著身體,彎著腰任由顧皇後拉著。

顧皇後半響才收住了眼淚,用手帕拭了臉,笑著望向歸海莫嘯。

“嘯兒,你總算肯來看望母後了,母後都怕……怕再也等不到你原諒母後。”

“我來並不代表我就原諒了你。”歸海莫嘯冷聲道。

“母後知道,雋兒……他是母後的心頭肉啊,母後這麽些年何嚐不是悔不當初。可當年母後萬萬沒有想到那蕭皇後會歹毒……”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們這些女人為了爭寵無所不用其極,最後得到了什麽?六哥死了,如今你總算是當了皇後,可是父皇可曾一日將你放在心上。”歸海莫嘯冷哼一聲,甩開顧皇後的手,甩袖回身。

顧皇後低泣起身,手抬起卻終又放下,半響一歎:“嘯兒,這皇宮,你以為母後就喜愛?母後入宮時也是……也是單純可愛,不識什麽陰謀算計,可……罷了,母後知道你心有怨恨,忘不掉當年你哥哥慘死麵前的情景。你把這恨都怨怪到母後身上,母後也無話可說。可你外公他……他最疼你,母後求求你,你救救他吧。要是連你都不保他,他就真沒有活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