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封三年冬季的第一場雪停停下下,竟持續了幾日,靜謐的素雪紛紛攘攘覆了一地,襯得天地更加廣博,月色也更加清寒。

覓塵仰望著翰王府層層起伏的琉璃瓦頂,隻見上麵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放眼望去整個翰王府素白純淨。比起往日的威嚴有致,卻獨添了幾分俏麗別致。

這幾日歸海莫燼染了風寒,算起來覓塵認識他這些年,倒是第一次見他生病。心中放心不下,便提議住進翰王府照顧他,卻不想他竟想也不想欣然答應了。

覓塵真入了府卻又隱有不安,也不知道海清帝對她到底了解多少。但是既然歸海莫燼沒有阻攔,她便也不再多想安心住了下來,隻每日定時送藥,三日下來歸海莫燼倒是麵色紅潤,病情漸好,昨夜更是鬧她到入夜。

想到一夜的纏綿糾疊,覓塵麵染緋紅,低頭展襟輕盈轉了一個圈。迎著清月皎潔,深深呼吸著這甘甜的空氣。

歸海莫燼穿過月門,正見覓塵一身湛藍冬裙輕擺,輕柔飄逸回轉在一片雪色中。他目光一斂,遠遠望去她便如這冬日裏一道煙波浩渺的湖光,輕雪未融,已讓他滿心落了春意。

歸海莫燼快步走近,覓塵聽到踏雪聲,一轉身便驀然落入一雙深邃的眸中。見他邁步而來,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鋒銳唇角似是噙著一分饜足的淺笑。

覓塵怔在他的注視中,一愣之下已是被他抱了個滿懷。他身上還帶著些冰雪的寒意,顯是騎了馬,覓塵不免眉宇一挑,嗔怪道。

“不是說了讓你坐馬車的。”

“馬車太慢,我想你了。”歸海莫燼笑著揚眸。

他的目光讓她想起昨夜的荒唐,覓塵別過頭去,垂眸避過他那亮灼的目光,不免耳根一紅。歸海莫燼卻是朗笑數聲,目光落在她緋紅的麵頰上,眼底一點不易察覺的柔軟閃動不已。

想到他天未亮便出門,此刻方歸,覓塵抬頭淡笑:“可用膳了?”

歸海莫燼搖頭:“不急,一會兒有幾位大人來議事,議罷再用。”

覓塵蹙眉,正欲反對,卻是李季快步而入,見院中情景腳步一頓,垂首立在了月門處。

歸海莫燼隻拉著覓塵的手回頭:“可是謝大人他們到了?”

見李季應聲,歸海莫燼又道:“將他們帶到書房。”

他回頭望著覓塵笑道:“陪我?”

覓塵詫異挑眉:“你議事我一個郎中跟著豈不奇怪。”

“書房隔間有軟榻,一會議完事我們一起用膳。”

歸海莫燼說著便拉了覓塵的手向書院走去,覓塵見他霸道,淡笑跟上。

待到了書房,歸海莫燼將覓塵引之裏屋,將她放在榻上,圍了錦被,又把炭火挑旺,正聽院外傳來腳步聲。

他回頭見覓塵淺笑揮手,便衝她笑笑,揮簾出了裏屋。

覓塵隔著簾帳,雖是看不清外麵情景,一字一句卻聽得清楚。

書房中,幾人相互見禮,隨即便各自落座,侍女奉茶退下。

覓塵已從見禮聲中聽出了屋中幾人的身份。那清雅淺聲應該是謝羽時,想起在北舞渡和此人的一番口水之爭,覓塵不免隱有好笑。

當時歸海莫燼便有言,此人必被歸海印重用,果不其然,謝羽時被禦筆提名狀元,入了翰林院,不到半年便被提為內廷執筆處章錄,草擬聖旨,記錄聖聽,一應奏章更是由其管理,宮廷史實亦需由其經手記錄成冊,收入檔室,重要性可想而知。

在北舞渡的一番言論,覓塵便能察知,這謝羽時乃是剛直大衷之人,想來定是心中隻有皇權,萬不會牽扯進朋黨之爭的人,倒不想這樣的人亦能被歸海莫燼拉入麾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

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卻是藍明遠。他從泗州城賑災回來被擢拔為吏部右侍郎,官拜三品。

另有一個自稱馬宇恭的人,覓塵這些時日幫歸海莫燼整理折本,倒也知道。

這馬宇恭亦是年輕有為之輩。其父馬長安曾是歸海印的近身侍衛,忠誠有佳,不想他的兒子棄武從文,竟得中德邵二十年的狀元,歸海印大喜,視其為心腹之人。如今已官拜工部尚書,近來更有韶華郡主要下嫁馬府的傳聞。

另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想來便是歸海莫燼多有提及的劉秉鴻劉老先生。

至於其它兩人,覓塵就不得而知了。

她思慮間屋中已是議論了起來,覓塵細聽之下卻是一驚。他們竟在商議日前歸海莫燼跟自己提到的顧國公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