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回去了。”
繞步從書案後走出,歸海莫湛卻是身影一移擋在了身前,覓塵不妨撞在他胸前,下一刻便被緊緊鉗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呼吸吹過她的發際,糾纏至心,他的心跳一聲聲撞擊著心腑,如窗處翻卷的狂雪,層層激**撞得她不知所措。
那懷抱飽含了思念,煎熬,憂傷和執著,覓塵隻覺一眼深深的歉疚和無力慢慢織成細密的天羅地網,將她籠在其間不知該如何才好,似乎隻能同他一誌澀楚才能壓下心頭的疼惜。
“我好想你。”
歸海莫湛將覓塵攪緊,話語帶著炙熱的溫度吹拂在覓塵頭頂,她猛然一驚,忙伸手推開他,跌跌撞撞他不是你往外衝。
歸海莫湛卻也不攔她,隻盯著空空的手臂,難以掩飾地浮起一抹傷感和失落。
他耳邊覓塵就要衝去書房,卻是猛然回身:“等等。”
覓塵身子一僵,上步在門扉處,不敢回頭。屋中頓時陷入了沉靜,過了許久歸海莫湛才移步走近。
“我送你。”
覓塵輕輕點頭,任由他掀開錦簾,她跨步而出,屋處寒風夾雪,已是白茫茫一片。
兩人並肩而行,步履緩慢,兀自無語,雪地中陡留一大一小兩對淺印。
待步至一處花閣,寒風被閣牆擋住,微風迎麵已不再那麽刺骨逼人,有暖意帶過耳鬢。
花閣四周便植梅花,遠望幾顆蒼翠青鬆環抱著一池碧水,雪舞湖動,似夢似幻。
恰有一片梅落,輕輕飄上覓塵肓頭,歸海莫湛停下腳步,轉身間抬手撚下那一點紅色。
抬頭迎上覓塵望來的目光,隻覺其間幾分落落溫柔,幾分輕疼迷茫,逐漸蔓延到他的心口,漾得滿滿的全是感傷。
他緩緩抬手,複又垂下,目光搖搖落在翻飛的雪幕中,輕聲問道。
“為什麽不是我?”
覓塵心一窒,輕握衣袖:“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塵兒,你這樣的回答對我不公平!”
歸海莫湛猛然回頭,似乎在極力克製著將她拉入懷中的怒意,又迅速轉身麵對閣處,背緊繃,肩頭更是因急促的呼吸而不停起伏。
覓塵沉默半響,終是目光一斂,咬唇道:“我……我受不了和別的女人分享我的愛人。”
她舒了一口氣又道:“你知道嗎,那年在書軒見到你時,我剛從鳴音寺下山,而上山的時候我們見到了柳姐姐。她很美,渾身上下都透著哀婉和柔和,賢淑的樣子便向是從古畫中走出的人兒一般,她身上的氣質都是我所缺少的,因此也無可避免地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我識得柳姐姐在先,見到你在後。那時候……在鹿
鳴軒見到你的時候,我還小,可你已經是翩翩公子,風采出眾,最重要的是在我看來你身又家室。我心知柳姐姐是你的側妃,從一開始見到你,你的身上就像是貼上了別人的標記,我心裏頭一直覺得你不是,也不會是我的,一直都有一種排斥感。我承認我動心過,而且……曾經很清楚地動搖過,可最後終抵不過心底的恐慌。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也是個自私的人,我隻想保護好自己,本能地遠離掌控不了的事,我不夠勇敢。而在我看來,你便是碰不得的人。如果你非要個緣由,便是這個。”
覓塵說罷幾乎不敢抬頭去看一眼那抹似乎已經融入雪中的身影,她甚至懷疑這話意真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何其殘忍
她不知她的坦誠在歸海莫湛聽來會是怎樣的冰冷如刃,隻知道他這般,她唯有坦誠相對。而她也相信,他不是為情會失去自我,尋死覓活的人。將話說清楚了,他反而能更雜技團自己療傷,更早地走出這段情傷。
歸海莫湛卻隨著她的話一句一句說出,渾身陷入了徹骨的冰冷,他僵直著身軀卻禁不住身體搖晃,唇間一抹笑痕淡薄逸出,隱含苦澀,隨著狂雪撲麵,他猛然而笑。
那笑聲隱含了沉重的悲傷,仿苦悲鳴。
覓塵看著他發白的麵容,隻覺心間猛然撕裂了一道冰紋,有寒風吹入,帶起陣陣痛楚,心頭的無力,悲傷,歉意,心動和心疼被攪動而起,轟然崩潰,雪崩般將她沒頂卷入,再難抵擋。
有冷風撲入心腑,歸海莫湛笑聲一凝,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他扶住花閣的鏤空雕壁,根根用力,骨骼凸起,身體也跟著劇烈震顫。
覓塵嚇得忙上去拍撫,感覺到掌心清瘦的身軀,眼眶一紅,一道晶瑩的淚水緩緩沿著臉龐兀自落下滴在了歸海莫湛的背上。
覓塵一驚,想要止住淚水,可它卻越發紛紛墜落,碎裂滾珠,在他背上濺起朵朵墨蓮
片刻歸海莫湛停下了咳喘,卻不曾像往日那般憐惜地回身幫她擦拭淚水,低聲安慰。他隻是微微直起身子,輕輕揮手拂落覓塵拍在肩背的手。
“我歸海莫湛平生最少信命,嗬嗬,卻不想……最後意輸在此間。”
他說罷,仰頭慘然一笑,驀然邁步,再不回頭,沿著來路而去。
覓塵望著被他拂落的手,隻覺心中一片透骨冰涼,久久望著那道欣長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雪卷霧海中,而他溫潤含笑的樣子卻在心頭兀自清晰,似刻入了心底,固執地與心血交融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