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覓塵包好臂上傷口,似是舒了一口氣般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歸海莫湛低頭輕笑:“心疼我?”
他的聲音不似往常的清雅動聽,帶著絲絲暗啞,語調也不似平日那般讓人覺得高潔如若清風白雲,帶著顯而易見的輕浮和逗弄。覓塵一驚,抓著藥箱的手險些鬆卻,隻覺心跳也生生漏了兩拍。
抬眼間他輕柔而笑,那笑卻宛若嬰孩,那般燦爛奪人心扉。覓塵腳步微踉地站起身,輕咳一聲道:“大哥拜托你了,我去看看佑兒。”
歸海莫湛見她轉身而去,看她腳步匆匆輕輕勾起了唇角,仰麵在地上躺下喃喃道:“塵兒,原來在你心中我歸海莫湛並非毫無位置……”
言罷,一陣夜風襲來,風透衣衫,他隻覺渾身上下通透了不少,一躍而起向戴郇翔走去。
覓塵走到月門終是不太放心,回頭正見歸海莫湛將大哥抱了起來,大步向靈堂走,她這才放心邁步。
翌日琅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墳,夕陽西垂將整個琅山染得一片緋紅,戴郇翔默然獨立著,麻衣一角被山風吹過,飄飄搖搖。
良久他蹲在地上輕輕撫摸著碑刻上冰冷的字,抬頭長嘯一聲,默然半晌才起身沿著山路一步步而去。
覓塵見他遠去這才步至墓前,靜立良久,夕陽下已是淚眼朦朧。她歎息一聲將身後背負的琴取下,屈膝在墓前跌坐,將琴放在腿上輕輕一撥,輕輕悠悠的琴音自指尖滑落,如若低訴仿若悲泣,柔情無限似水月清光交織成一張柔柔的網,流瀉在山間纏繞至天際。
一行清淚滑下,她輕啟雙唇。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韻依依,
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
歎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
千古知音,最難覓。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韻依依
一聲聲,如頌如歌,如讚禮
讚的是,紅衣拔劍南天起。
我願做長風,繞戰旗。”
覓塵一遍遍地唱著,直到夕陽隱沒在山後,直到月影初上,喉嚨沙啞才停了下來。又默然吹了一陣夜風,這才緩步向山上的鳴音寺而去。
翌日回到雒陽城戴郇翔便著官袍入宮麵聖,回來時卻是一身布衣,他竟入宮辭去了官職。接著戴郇翔又跪在輯風院請辭,要帶著女兒到弋陽去。戴世矩大怒可亦沒有辦法,怒罵規勸皆沒有留住這唯一的兒子。
五日後,在羅夫人的眼淚中,在相府眾人的注視下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了戴府,向著南方滾滾而去。
覓塵身著男裝也在送行的行列中,她雖是傷心倒不曾阻攔。她心知這戴府中怕是處處都留著大哥和雲諾的回憶,走了倒好。
弋陽邊關民風淳樸,天廣地闊倒是比這京城更適合療傷,再加上那裏又是雲諾長大的地方,大哥在那裏想來要比京城好得多。
佑兒雖是尚小,又不足月,可覓塵幾日把脈倒也沒有什麽問題,再加上弋陽有她的外公、外婆也能照顧著她。相比京城戴府,也隻有弋陽那般民風開放之地才能讓孩子快快樂樂地長大,便如雲諾一樣。
覓塵相信,佑兒定會長成如她娘親一般的明媚少女。
那一輛馬車緩緩而去,直至消失不見。此時的眾人尚不知就是這輛馬車在此日離開京城,竟成就了兩個鎮守南方疆土的知名將領。
永封四年,南翼水軍欲從觀海渡趁黑摸入海天,以此攻擊海天兵力薄弱的礁灘渡,從而進一步占領清明城從背後偷襲海天駐守在南方的大軍,不想戴郇翔以八千兵力力挫南翼三萬水軍,致使其預謀以失敗告終。
在之後的兩國交戰中,戴郇翔更是立功無數,蟒湖灘戰役,郊鹿口大捷,關山血戰……這些名垂史冊的戰役成就了又一位海天名將--雲遠侯戴郇翔。
被百姓津津樂道,唱戲稱頌的更有這位雲遠候的千金戴玥佑,一介女流之身,執掌海天南境八萬邊防鐵騎的奇才將帥。
明胤十四年上萬倭軍自月兒灘登陸,恰逢雲遠侯回京述職,年僅十五歲的雲遠候千金披甲上陣,帶領江左營水軍出戰迎敵,殲敵一萬有二,此役後朝廷頒下旨意,封其為縉雲公主。其父隱退之後更是準奏其代父鎮守南方,南境全軍皆歸於其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