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莫嘯將大氅拉起,放馬便沿著五行八卦步伐快速穿行於林中。隻是沒一會他停了下來,又揚聲喝道。一副末世來臨的恐怖情景。
“大家站在原地別動!”
覓塵心想這麽大的風聲,什麽都聽不到,喝得再大聲又有什麽用。然而她不懂的是,歸海莫嘯站立的地方頗有幾分講究。奇門遁甲之術,便是利用三奇、六儀、九星等,然後融合於陰陽、五行、八卦。除此之外布陣更要與天氣,時節,氣數、天時相結合。
也就是說這陣布下後是死的,隻有配合了天氣、時節方才能發揮功效。在一定的天氣下布的陣能讓狂風在陣中變成颶風,能讓小雪幻化暴雪,能讓天光變暗,甚至雷雨大作,這都是不無可能的。
任何遁局、格盤的形成都是可以破解的,而歸海莫嘯現在站的正是一個起風眼。倘若他站在別處說話可能沒有用,大隊聽不到。然而在此處,隻要他稍稍大聲便能讓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何況他還是揚氣提聲喊的。
歸海莫嘯喊罷便不再動作,隻是握緊了手中銀槍,目光炯炯盯向四周。他發現這陣隻是借由天氣讓樹林變成一個巨大的迷宮,但並沒有帶什麽殺傷力,隻要大家不動那些樹倒不會有什麽危險。現在他心中已經確定來者是誰了,這般想著微微鬆了鬆緊握槍柄的手,看向懷中的覓塵。見她似是很冷,將臉貼在自己懷裏,歸海莫嘯麵上竟閃過些恍惚。
他微微蹙眉,眸中閃過迷蒙,想起昨晚的事情來。下半夜突然變了天,覓塵想來是覺得冷,竟一個勁地往他身邊擠,最後幹脆將胳膊探進了他的被子中抱住了他,也是這般將臉緊緊貼在他的懷裏,弄得他後半夜根本就不曾合眼。很顯然這些事情,她怕是醒來半點印象都沒有。
恍惚間突然覺得風小了起來,凝神一看果真是撤陣了。他心中微微後怕,從沒想過自己在方才情況下竟愣起神來。這倘若敵人有殺他之心,怕是十個腦袋也掉得了。
天光慢慢恢複清明,雖依舊寒風吹動,但和剛剛相比這點風簡直就是和風拂麵。覓塵感受到動靜探出頭來,這才發現他們離大隊並不遠,也就五十米的距離。而大隊依舊是行進的隊形,絲毫沒有變。所不同的是大家皆形容不整,衣衫淩亂,錦旗幡帳更是掛得到處都是。
尚有幾頂小轎被掀了頂,攤散在地。路上橫七豎八不少枯枝斷杆,分明就是台風過後的場景。
廖焙策馬過來,微微蹙著眉頭,見歸海莫嘯帶著覓塵翻身下馬,忙也下了馬迎了上來。
“王爺。”
覓塵見他麵上帶難,知道人家有事要商議,怕是嫌棄自己礙事了。正想自己走開,胳膊一緊,歸海莫嘯不曾鬆手。
“說罷。”
“晴月被帶走了,別的一切如故。”廖焙說完躬身退往一旁,見歸海莫嘯麵色無異想來早就猜到了。
“吩咐大隊休整半個時辰接著趕路。”歸海莫嘯低頭撇了眼若有所思的覓塵,衝廖焙淡淡道。
廖焙領命下去,他便帶著覓塵上了馬,驅馬向隊中行去。
“不問我?”
頭頂傳來歸海莫嘯陰沉的聲音,覓塵詫異挑眉。
“問你?什麽?你會都告訴我?”
從方才他們的話中,覓塵隻才出來這來人確實是衝自己來的。那晴月本是這些日子照顧她起居的五個宮女中的一個,如果覓塵沒有弄錯還剛好是那個個頭較高和自己差不多身量的那個。
她這個真郡主當了親兵,自然也得有個假郡主不是。想來是歸海莫湛來救過她了,該是眼前這廝早洞悉了莫湛的行動所以才會帶自己在身邊。
“嘖嘖,別人為你費盡心思,你倒冷漠。真是無情的女人!“望著覓塵抬起的不冷不熱眼眸,歸海莫嘯揚聲諷刺。
覓塵倒也不氣,見他這般反覺這廝今天總算恢複正常了。心中記掛著歸海莫湛,心道他現在該發現救錯人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再折回。不過怕是不會,她雖是不懂陣法,但卻也知道布個陣不是那麽容易的。這次失敗了,下次怕又要耗費心思了。
歸海莫嘯見她低頭不語,眉宇間閃過不快冷聲道。
“是鄒家少爺。”
“苑曦?”覓塵詫異抬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鄒苑曦怎麽也扯了進來。
歸海莫嘯凝眉看向詫異的覓塵,墨黑視線將她鎖定,見她麵上除了詫異再無其他,心中莫名高興了起來,長眉也舒展開來。然而覓塵的話卻令他微微展顏的麵容再次暴怒了起來。
“是不是莫湛出事了?”
“哼!”歸海莫嘯語帶不快的說見已在馬車旁,便瞪向覓塵。
“下馬,進去。”
覓塵見他不回答,心道不會真是歸海莫湛出事了吧,要不怎麽不自己來,反倒是鄒苑曦來了。焦急地又要開口。
歸海莫嘯卻狠狠道:“閉嘴!”
言罷歸海莫嘯翻身下馬,便惡狠狠將覓塵塞進了馬車,上馬便揚鞭而去。
覓塵一陣氣惱,簡直搞不明白這人到底怎麽一回事,說變臉就變臉的。
廖焙見歸海莫嘯一臉怒容打馬過來,忙吩咐了幾句身邊的侍衛,揮手示意他們去忙,迎了上來。
“王爺,快休整好了,是否現在就開拔?”
“可派人去打探了?”歸海莫嘯冷冷道。
“去了,還沒回來。”
“恩,這幾天加強警覺,鄒苑曦沒有多少時間呆在外麵。他那父親怕也容不得他胡來。”蹙眉說著,回頭看了眼還忙碌的人莫名一陣煩躁。
“王爺,我看那鄒少爺也不怎麽樣嘛。這陣雖是厲害,但我們也沒受什麽損失,郡主也沒被救走。”想起剛剛的情景廖焙雖覺心有餘悸,但現在雨過天晴,倒生出幾分鄙夷來。
“哼!你是這麽看的?你幾時也這般驕傲浮躁了?”歸海莫嘯冷目掃向廖焙。
廖焙一個心驚,忙低下了頭。
“鄒苑曦此人胸有點墨,文采高華,但卻不是什麽書呆子。他兵法、戰法、陣法、機關、算術皆有涉獵。你別小看這陣法,光懂五行八卦是不行的。還要懂天象,會看星象。今日倘若無風,那他的陣法便是空架子,無法發揮。剛剛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倘若他在風眼處置上些毒藥,或是在陣中稍做機關。你以為現在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裏說話?”
廖焙一驚,麵上微白,眉宇卻蹙了起來。他功夫了得,心思也縝密,又忠心不二,這才成為歸海莫嘯的心腹,然而對於陣法還真不了解。
“王爺教訓的是。王爺,這陣法果真有那麽厲害?破不了嗎?”
“不是破不了,而是需要計算、推演的時間太長。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推演出最後的結果,鄒苑曦方才設的陣名為八部雲垂陣,要破此陣,即使懂得易術,沒有三個時辰肯定走不出去,除非找到陣眼所在。如方才那般情節,別說三個時辰,就使半個時辰也夠你我死上幾次的了。”歸海莫嘯某種微斂,目色沉沉道。
廖焙心驚怵然,一陣後怕:“鄒少爺平日病怏怏的,竟如此厲害!”
“哼,鄒苑曦,他唯一的弱點便是心不夠狠。”歸海莫嘯沉吟一句,望了眼天空,看向若有所思的廖焙。
“不動腦子!廖焙,今日出這樣的事情不知檢討,自命不凡,下去自領五十廷杖。通知大隊開拔,晚上趕到均義。”說罷,揚鞭便騁了出去。
廖焙麵上閃過赧然,心念一動便知王爺為何處罰自己。剛剛王爺的意思已經透露,那鄒苑曦是算準了今日就算大風狂作他們亦會趕往下個郡城,這才設陣此間。
而他們確實是如此,因為大隊的食物已經不夠。倘若再次耽擱一天,明日大隊多數人便會斷糧。大隊行進,這些采買之事他皆是派心腹采辦,再進一步說也就是他的心腹中有了鄒家的人。還在隻是采辦上出了岔子,要是郡主身邊潛了鄒家的人,怕是他這回怎麽也得脫層皮!
廖焙心生寒意,王爺對下屬一向不留情麵,今日卻隻讓他下去領五十廷杖倒是大赦恩典了。想來王爺今日心情該是不錯的,可為何一天都沉著臉,心事重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