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杏瓊一偏頭,看清箱子裏紅彤彤的錢後,母女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她端著木然的表情,看向自家接連被打擊的親媽,仿佛在說:“我是不是阻止過你了?”

“隨意攻擊池依依和她身邊的人,是會被當場打臉的。”

不是誇張手法,是真的“當場打臉”。

在池依依的世界裏,反派甚至連1分鍾的快樂都沒有,當場心肌梗死。

在一方麵,王杏瓊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諾布看著震驚失語的池雅瑩,問:“你是依依的姥姥對嗎?”

奶、姥姥??

池雅瑩溫婉的表情幾乎碎裂。

奇恥大辱!她每個月花好幾萬用在護理上麵,居然被一個和女兒差不多大的男孩叫姥姥。

“我不是依依的姥姥。”池雅瑩幾乎咬牙切齒:“我是池家的女兒,池依依的小姨。”

諾布聞言有些吃驚。

他轉頭問池依依:“你媽媽原來還有一個妹妹啊?”

池依依點頭,老實巴交地說:“雅瑩阿姨不是媽媽親生的妹妹,是媽媽走丟後池老夫人從親戚家帶過來養的孩子。”

“原來是這樣!”

諾布恍然大悟,看向池雅瑩似乎有話要說。

“道歉就不必…”

池雅瑩話還沒說完。

下一秒,諾布從她手裏抱走十萬塊錢的牛奶盒子,臉上依舊是毫不抱歉的笑意:“不好意思啊,我剛剛以為你是依依的姥姥呢,畢竟你笑得實在是太慈祥了。”

池雅瑩溫婉笑容頓消。

慈、慈祥??

她苦練許久的豪門貴婦笑容,竟然被一介草原小子說是慈祥???

一時間池雅瑩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僵持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做何表情了。

她眼睜睜看著諾布從她手裏拿走牛奶錢罐子,諾布還對她解釋道:“這些禮物都是準備給池依依的家人和朋友的。”

這些道理池雅瑩都懂。

畢竟養女親女不容水火。

可為什麽…諾布從她手裏拿走牛奶罐子,轉手就給了一個司機啊?!!

難道她池雅瑩還比不上一個司機嗎?

諾布將裝著錢的牛奶罐子,越過蕭潤寧遞給小張司機:“我剛剛看你拉著池依依就跑,你一定是池依依的朋友吧?”

“是的!”

張德華語氣格外義正言辭,差點就讓池依依以為他有上幾個超夢的記憶了。

“張德華…”蕭潤寧試圖阻止司機叛變,可惜失敗了。

小張司機原本想將蕭潤寧的輪椅取出來,看到錢罐子後,他想也不想就合上了後車廂,恭敬有禮地站在池依依身邊。

仿佛他和蕭潤寧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小張司機說:“我平時負責接送池依依上下學。”

“噢!!”諾布懂了:“你是馬。”

張德華:“…啊?“

他看了一眼諾布的坐騎,這貨竟也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但從交通工具的使用方式來講,他應該不是馬而是韁繩,不過…

“我可以是馬。”

池依依的平替馬,他張德華當了!

諾布聞言,立刻露出比剛剛還要熱情的笑容,將錢罐子塞到小張司機懷裏。

“依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諾布大方到令人發指。

順著他的動作,大家注意到諾布的馬上係著十來個大小相似的牛奶盒子,假如每個箱子裝著同樣的錢,那諾布就是隨身帶著一百萬在路上跑。

——究竟是什麽人,才會在馬上係一百萬?

偏偏諾布好像並不覺得拿著殘破的牛奶箱子裝錢,係在馬上一路帶過來是神奇的事情,他讓巴桑把馬上係的箱子摘下來,碰巧遇到結伴出行的池老夫人和池亞鵑兩人,這下是真的撞見池依依的親媽和姥姥了。

諾布揚起笑容,立刻跑過去打招呼。

池雅瑩見狀,暗暗冷哼一聲。

她長期花大價錢做醫美保養,都被這小子說像老婆婆,更別說那從來不保養的池亞鵑,還有真正已經上了年紀的池老夫人了。

池雅瑩期待諾布說出一些氣人的話,好讓老夫人將怨氣遷怒到池依依身上。

然而…

“你一定是池依依的姐姐吧!”諾布對著池亞鵑,第一句就是會討女性開心的話:“央金,對吧!你和依依長得真的很像,都很大氣好看…”

緊接著他看向老夫人,說:“那你一定是池依依的媽媽了!”

池雅瑩:…

累了,這小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聽著諾布待遇區別那麽大的兩次招呼,池雅瑩善良溫和的笑容都快繃不住了。

她忍不住就想上前給這個草原小子一點教訓,卻被親生女兒王杏瓊死死拉住。

“你別去。”王杏瓊可不要太有經驗了:“你剛靠近就會被牛頂飛,信不信?”

就像她隻是靠近池依依的房間,甚至還沒做什麽事,就被馬踢飛一樣。

池雅瑩:…

忽然有些慫了。

諾布不知道自己讓池雅瑩吃了癟,他在池亞鵑和池老夫人麵前卻是取得極好的初印象。

池老夫人和池亞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池亞鵑笑著解釋:“我是池依依的媽媽,這位是姥姥,你一定是諾布吧?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真的嗎?”諾布吃驚,表情坦率自帶信任度:“你們長的好年輕,我完全看不出來!”

池雅瑩:放屁!

池雅瑩氣得要死,池老夫人卻很吃這套,兩道眼睫彎成親切的笑:“小夥子嘴巴還挺甜,你是依依的朋友吧,不如進來家裏坐坐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諾布應下。

他招手喚巴桑過來。

兩人牽著浩浩****十頭犛牛走進池家院子裏。

池老夫人見狀一愣,卻還勉強可以接受。就是不知道——如果老夫人知道路上還有央金正趕著數十頭羊趕過來,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淡定。

巴桑將十頭犛牛拴在池家後院裏,諾布的馬看到池依依的馬後,立刻興奮地蹦來蹦去,圍著它轉來轉去,

池家宛如一個小型的農場。

現在是晚上七點,別人家飯點的時間。

介於蕭潤寧從不在黃昏後留外,小張司機等池依依等人都離開後,便上車準備帶他離開。

然而車子還沒發動,蕭潤寧卻忽然開口。

“我餓了,今天在池家一起吃飯吧。”

“人家老鄉見麵咱們摻和什麽?”

小張司機隨口應了一句。

他邊說邊隨意抬頭,透過後視鏡看到後座的蕭潤寧,竟然看到自家少爺一貫溫和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一臉嚴肅。

仿佛今晚不去別人家吃飯,就會把老婆弄丟的鄭重。

“把門打開,放我下去。”蕭潤寧命令。

語氣中竟然是從沒有過的緊張。

小張趕緊下車,把輪椅展開,將人推進池家房子裏。還好他進來的時間不算特別突兀,池家女傭們正在擺碗筷,池家人和諾布巴桑兩人正在大廳裏坐著說話。

看到蕭潤寧過來,池老夫人立刻讓出自己的位置:“潤寧,你坐這裏吧。”

“不必。”

蕭潤寧禮貌拒絕了。

這是長輩對不幸後輩的體恤,他卻不想在池依依和諾布麵前,他暴露太多的缺點。

特別是諾布。

蕭潤寧注意到諾布的目光漸漸下移,在看到他身後的輪椅時,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如果此時此刻對方能說一下不太好聽的話,說不定會惹得池依依討厭,進而回到他身邊,蕭潤寧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有心機如此深的時候。

可惜,諾布隻是看了一眼,然後注意力很快被其他東西吸引走了。

還是…被女傭端上來的茶水杯子吸引了。

藏區沒有那麽精細的陶瓷,所以諾布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這隻小巧雕花的茶杯上麵,而且雖然他天性耿直灑脫,卻也是草原首領繼承人,從小就見過很多在放牧的時候被咬傷、因為來不及送到醫院或者沒有錢治病的族人,留下終身殘疾的病痛。

對於天生的獵人來說,蕭潤寧的傷算不上什麽,所以並沒有在意或者看輕。

然而他的舉動放在情敵眼中,就是:他蕭潤寧還比不上一隻杯子???禮貌嗎???

雖然蕭潤寧希望別人不要把他當作殘疾人,卻不是完全無視他的意思啊。

因為這件事,從進門開始,蕭潤寧就一直悶著一股氣,期待池依依發現。

大廳裏大家三三兩兩地閑聊,等著飯桌布置完成後挪步,大概是因為今天客人比較多,飯桌布置的時間比較長。

休息了好一會後,池雅瑩終於從牛奶罐子和“你是姥姥”的憤怒中緩解過來。

又有心思搞事了。

她剛咳了幾聲,一旁的王杏瓊連忙拉住池雅瑩的袖子,低聲道:“你別說了,一會兒又…”一會兒又得被打臉了。

池雅瑩掙脫開王杏瓊的手,同樣低語:“牛奶箱子就是個意外,說不定那些都是這小子傾家**產湊出來的錢,你看他拿個茶杯還大驚小怪的樣子,像是有錢人嗎?”

王杏瓊說不過親媽,隻得放手。

隻不過她留了一個心眼,坐在池雅瑩遠遠的地方。

池雅瑩不介意,端著溫柔的腔調開口詢問:“諾布,你家是做什麽的?”

“我家?”諾布一愣,仔細回想後回答:“之前家人都在做一些四處逛逛,巡查的工作,現在基本上都沒有工作了。”

噢。

池雅瑩露出得意的表情,原來是全家失業了啊,簡直就是寄生蟲。

“沒關係。”池雅瑩明明心裏很得意,表麵上卻假裝安慰:“讓父母早點退休也挺好的,不能讓老人一把年紀還做門衛的工作…”

話還沒說完,諾布疑惑打斷:“什麽門衛?”

“你不是說巡查、逛逛嘛?”

這不是門衛是什麽?

諾布聞言露出自豪的笑容,一字一句仿佛利劍刺破池雅瑩的自尊心:“他們不是門衛啦。我們家之前管著整片大草原,現在草原被征用打算發展基地,按照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大小,給我們家做了相對應的補償。”

十萬平方公裏。

剛剛還得意洋洋的池雅瑩瞬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意識到,諾布可能是比池家更有錢,不,應該是比池家有錢很多。

池家是老牌豪門了,oldmoney看著表麵光鮮實際經不起任何一點挫折。

而諾布不一樣,他隨身帶在身上的牛奶箱子,就跟打發小孩的一點小小紅包似的。

現場人中,唯一可以和諾布製衡的,隻有蕭潤寧了。

然而…

晚餐結束,蕭潤寧看著諾布拉著池依依去騎馬消食,兩人相似健康修長的腿,不知不覺竟然因為睜眼用力過猛而發酸。

他嫉妒得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