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暖春

南夕避免安安的心裏留下太深刻的陰影,於是在家裏陪了他玩了一下午的遊戲。

她對著電視屏幕上的眼花繚亂的遊戲招式,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好像還挺重要的。可她卻直到和安安吃飽了晚飯填滿了肚子時,才想起今天的圖紙沒有完成。

“安安,你自己在家裏帶著,我要出去上班。”南夕隨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一穿上鞋就開門走了。

她走得太快,全然沒聽到安安問的問題:“這個時候出去,該不會是要去當交際花吧?”安安悲催地想,縱使他不讀書會給南夕帶來些許負擔,整天不是吃就是喝的,但也用不著這樣啊,萬一給他帶來更多的弟弟妹妹要照顧怎麽辦?

南夕回到工作室時,大家還在畫著圖紙,她拿著剛買來的晚飯,發現每一個人注意到她,就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範子楓的耳朵很靈敏:“南夕,你偷偷摸摸地走進來幹什麽?你居然還記得這裏?”

劉滿天聞聲抬頭。“你終於回來了,你該不會是打算真的讓我幫你做這個圖紙吧?”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地把南夕早上畫的圖紙仍回給她。

“呃,有點私事要處理。你知道的,小孩子嘛,難免會帶來很多麻煩。”南夕的一句話讓劉滿天手中的畫筆斷了一截。

範子楓探了探身子:“你帶回來的晚飯藏哪了?”

南夕默汗,看來還是他的嗅覺比較靈敏。

兩人很快就把東西分完了,江流穎還沒說過一句話。南夕過去她的位置看了看,這位女強人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程京饒呢?”南夕看了看他的辦公室,沒亮燈。她打算著去向他道個謝的。

“三點多的時候回來一趟,然後又出去了。重點是,這家夥又忘記帶午飯回來。”範子楓想,要不是阿饒整天忘記帶飯回來,他也不至於在閑暇時間把自己養得那麽肥。

“阿饒當初找我們進來的時候沒說包午飯,隨便一個下午茶就行。你好意思抱怨什麽?”劉滿天插了一句。

“你們為什麽都叫他阿饒?”南夕一直對這個問題很疑惑。

“他比我們小啊,”範子楓咬著雞翅含糊道,“你總不能讓我們叫一個小夥子為老板吧?”

這樣一來,好像有點道理。

南夕為了不拖江流穎他們的後腿,連續加了好幾天班,每次都是深夜才回去。其實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沒必要,既傷神又傷身的。不過,當程京饒一臉笑意地告訴她轉正了,她一轉眼就把之前的怨氣散了。

南夕常常在接安安放學的時候靈感爆發,所以她隻好拜托整天閑到不行的程京饒幫忙把安安接回家。程京饒和安安的深刻情誼在南夕看不到的地方建立了起來。室內設計這個行業,程京饒是以為佼佼者。盡管他隻是大了南夕三歲。可完全想像不到他能和小孩子溝通零障礙。

南夕不敢對程京饒下太多的評價,她會禁不住拿他跟另一個人比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栽進回憶這個強大的漩渦。

安安對南夕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雖然他的上下學變成了程京饒專車接送他很滿意,但是又擔心南夕在外麵做出什麽出軌的事情來,兩條眉毛又糾到了一起。

梁安銘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還是爬了起來摸索出程京饒的電話號碼。

“叔叔……”梁安銘軟綿綿的聲音在這種夜色響起別有一番風味。

“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你該上床睡覺了。”

“明天是周末,你帶我去你的工作室玩玩好不好?”

“你媽媽在那裏工作,最近有個作業馬上要交了,她要趕緊把這個做完。”程京饒自以為做了一個很形象的比喻。

安安的腦袋轉了一下,“我每個月都有那麽的幾天,不見到我媽媽睡不著。反正明天是周末,你過來搭我過去啊。”梁安銘像模像樣地撒嬌,果然是個明日之星。

程京饒好笑地聽著他的聲音:“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須保證,去到那裏不能做過大的動作。”

安安在電話這邊重重地點頭:“嗯嗯!”

在安安的連聲催促下,程京饒足足加快了十分鍾的時間到了工作室。他答應了安安不和南夕說這個消息,於是就跟在安安身後像做賊一樣上了二樓。

偌大的工作室,隻有南夕的工作間在亮著燈,看來別的人都回去了。安安快步走到那個亮著燈的房間,矮矮的各自踮起腳來,卻看到南夕趴在桌子上,一頭長發任意散開,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現在你看到了,滿足了吧?”

梁安銘看著程京饒,仍然不放心,支支吾吾的總算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他得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反應——

程京饒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南夕仍趴在桌子上,可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睜開眼睛緊盯著他:“現在的孩子,果然還是天真幼稚了點。”

安安惱氣地蹲在一邊,他這算是被人鄙視了吧?

南夕看看身上的外套,拿下之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你這個狀態,就是在努力工作?”

“拜托,休息一下不行啊,我又不是機器。”南夕瞪他。

“行,行。”

“梁安銘小朋友,我明天帶你回m市跟姥爺玩好不好?”南夕見他還不出聲,又加了一句,“我以前啊,在這個時候,經常看到風箏在天上飛。”

安安的眼神閃爍起來。“好!不過,”安安猶豫地說著,“我也想去一次遊樂場。m市的遊樂場很出名的。上次去遊樂場玩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又不是兒童節,你去那裏耍寶啊?”南夕沒給他留一點餘地,“不能去。”

“我帶你去,”程京饒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駁了南夕的麵子,“許嫣的展覽在m市開辦,我遲早都要過去幫忙的,這次提前去就帶你去玩了吧。”

梁安銘歡呼雀躍,還特意向南夕投去挑釁的眼神,嘴型說著:“我有靠山。”

南夕剛想上去揍他,他立刻跑到程京饒身後躲著。

南夕最後是自己回了阿公家。因為那兩個人一下飛機就直奔遊樂場,準確來說,是安安拉著程京饒在跑。關於他為什麽會認得路,南夕也表示疑惑。

阿公和奶奶已經七八十歲了,照常理來說,應該是半個身子已經踏進棺材的人,可實際上,他們的身子硬朗的很。

“夕夕啊,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回來幫你爸的忙吧?”阿公還是惦記著這個事情,盡管她一年前和他已經深刻探討過。

“記得。”

“你今年二十五歲,再過一年,你就回珠寶商工作。這個商業強者,就要在你這個年紀開始培訓。”

南夕沉默地答應了。看來一年前的深刻探討,阿公隻多給了她一年的自由時間。

“安安呢?”

“和別人去玩了。”

“別人?哪個別人?小孩子不能管得太鬆。”

“我老板來的,他們很聊得來。所以就一起去遊樂場了。”

阿公想了一下,決定進行一個危險的話題。“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南夕笑起來。“阿公,我現在都沒有開始拍拖,哪來的結婚?放心吧,我一直都算著。”

“在你進珠寶商之前,還是找個人陪著吧。商業這條路不好走。”

“……哦。”

南夕在阿公和別人下棋的時候,偷偷溜了出來。她在小鎮的不知名的小道亂走一通,呼吸著城市裏難得的新鮮空氣,淨化自己的心靈。

“南夕?”一個聲音響起,南夕對這個一點也沒印象。她轉過身,看見一位中年婦女。

“南夕?你是南夕吧?”婦女拉著她,打量著她,“都長那麽大個了。上次我見著你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你是……?”

“我是你媽媽的護工,在精神病院的時候。”

南夕理了一下思緒才想起她說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認真回憶了一下,還是沒印象。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

“哦,真巧,您也在這裏住啊。”

“不是,我是來照顧一位病人的。”

南夕點點頭,但還是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叫住自己。

那位婦女看著南夕的表情,便說起了自己找她的原因。“你叫我聞姨吧。你還記得五年前的時候我讓你來我這裏拿你媽媽的日記本?”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本來那個時候想給你的,不過後來我知道了一些事,就擱下了。”聞姨歎了口氣,“後來我來到這個小鎮工作,時不時聽到了關於南家的一些傳聞。”她頓了頓,“是關於你和南昔晨的。”

南夕等待著下文。

“這件事,不說出來比說出來還要好。不過既然你對他那麽情深,我也不想讓你們難過。南夕,你的媽媽當年對你的虐待,其實都不算是真心的,上一輩的事情,不合適你們來承擔。”聞姨從口袋拿出一本日記,“這是你媽媽的日記,你要是有興趣就看看吧。沒興趣的話,留著也好。”

南夕接過這本東西,收進了自己的衣袋。“嗯,有時間我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