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散場, 言庭驅散了圍觀的人,鬼族一群人帶著受了傷的雲遲沉著臉回去了。

姒羽被應姝和幾個姑娘帶回去療傷,白忱還站在原地沒從怒火攻心中緩下來, 天祿在他身邊安慰著。

“公主......”天祿看著餘緋少有的冷著臉,不由擔心。

餘緋轉過頭, 看到聞硯拿著那件新給她買的大氅朝她走來, 心中積鬱的情緒散去些, 她走到白忱麵前,朝他露了個微笑。

“這麽生氣啊?”

白忱劇烈起伏的胸膛緩下來,目光裏帶著不甘, “少主!鬼族根本就不把凰族放在眼裏!”

餘緋笑笑, 說出的話卻直白地殘忍,“現在哪族都不把凰族放在眼裏,這也是我讓你們來參加萬族對戰的理由,明白嗎?小白,今天維護同族你沒有做錯, 但是下回不要這麽衝動了,先想想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做任何事, 都要先保護好自己。”

天祿捏捏白忱的肩膀,感覺到他僵硬的背緩慢鬆弛下來。

聞硯已經走到餘緋身邊,自然地將手上的大氅披在她肩上,餘緋接過他手裏的係扣, 邊扣邊悄悄對他們說:“後日,雲遲的第三場, 等著看吧。”

“誒。”言庭走過來, 笑道:“我可都聽到了啊, 你要做什麽可別太過分。”

餘緋現在對幻族的人都有些排斥, 特別是和幻清走得近的,“你有空在這裏找我的茬,還不如去回稟幻清你已經幫他保下了北芸。”

言庭臉上有些尷尬,餘緋語氣裏的不滿不隻是對北芸,連帶著他和幻清都有份。

眼神訕訕從她有些疲憊的小臉上挪開,卻對上了聞硯略帶審視的目光,隻是一瞬,那銳利的目光就帶著一閃而過的嗤笑消失。

聞硯轉向餘緋,緩聲問:“回別院?”

餘緋搖搖頭,讓天祿帶著白忱先回去,自己則和聞硯跟在後麵。

她要去一趟鮫人族居所。

言庭負手看著兩人離去時幾乎貼在一起的衣角,嘴角輕輕笑了出來,卻有一絲落寞在眉梢顯現。

半晌,他轉身,笑容已經收起,拿起留音玉翻看幻清剛剛給他的傳訊,往回走去。

*

祝康不知道餘緋那兒的事,他把人帶回別院就沒再管緒寒的破事,把異變的邪引提了回去就沒有再出來。

夢冥看著沉默對視的緒寒和小離,自覺地也去了祝康的居所,給他倆騰地方。

回來的路上,夢冥一直護著小離,此時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兩人相對站著,女子垂眼掩下眸中的孤寂,時間無聲,卻如空穀回響,鍾聲重重,聲聲撞擊在緒寒的心上。

“阿荔。”緒寒受了傷,聲音有些喑啞。

小離知道瞞不下去了,指尖動了動,抬眼,卻不見溫柔小意之情,疏離的感覺比之前更甚:“大人,我是小離。”

緒寒想要抬起手,卻又生生忍住。

在別人麵前,他從未流露過如此難過脆弱的表情,小離心裏一痛,別開眼,等著他的質問。

“好......小離。”卻沒有等來如她所想的詰問,男人望著她的眸子小心翼翼,像是怕嚇到了她,他慢慢地問著。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如今掌日落,你還想看晚霞嗎,明日,明日我們去山上看日落可好?”

“你...你是不是不想見我......”

“我很想你,這一萬年裏,每一天......”

緒寒看到了她躲閃的目光,心中一緊,不敢再說什麽。

“小離......”

“緒寒。”小離打斷了他,“都過去了。”

緒寒怔怔地看著眼前笑得釋然的女子,她的臉上染著淒悲,不像是為自己,而是為他。

“於我而言,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我可以不記得了。”

“可你沒忘,你還記得!”緒寒往前走了兩步,又怕嚇到她,連連後退。

“那是因為秋神仁慈。”她望進緒寒的眼裏,手卻在微微顫抖,“我不想記得的。”

是我給神海帶來的災難,是我讓你陷入兩難,是我造成了清曄島宛若分崩的那段日子,是我讓你痛苦了一萬年。

是我造成了這一切。

我怎麽,怎麽還能因為貪戀情愛再回到你身邊,再讓自己成為你的軟肋。

緒寒卻凝望著小離,拚命地讓自己不要因為她話失控,可他察覺到了什麽被他忽略的,良久,難以置信地問了句:“聞硯......?”

“是。”小離深吸了口氣,忍下心中的苦痛,“你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怪的人,就是秋神。”

*

餘緋在今霜那兒待到傍晚,直到留音玉裏各族的傳訊而至才發覺天色已晚。

一看留音玉,不是問今日被四季神帶走的小離是不是聖靈,就是問今日她和鬼王之間的事,她這才不得不起身告辭。

“那便有勞你了。”餘緋朝今霜甜甜一笑。

今霜臉上不為所動,可踢著桌角的的腳尖卻不難看出她心情不錯,臉上傲嬌著,“那可不,凰族少主都親自來求我了,我怎麽也得賣個麵子吧。”

餘緋忍俊不禁,起身告辭。

“餘緋。”今霜叫住了她,“謝謝你的藥膏!”

餘緋怕她傲嬌不好意思就沒回頭,伸出手擺了擺,“不謝。”

夜裏溫度又降了些,餘緋從鮫人族的後院翻出,落地時便看見聞硯在樹下等著她。

對上他那平靜的眼,世界安靜得好像連風聲都在這一刻靜止。

他好像總是這麽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不幹涉她的所有決定。

而神奇的事,他就隻是這麽安靜地陪著,餘緋就能很安心。

眉眼間染上些溫柔,她走到聞硯跟前,接過他遞來的竹筒,溫暖的溫度被握在手心,餘緋低頭聞了聞,發現是奶香四溢的甜茶。

“不是讓你先回去嗎,怎麽一直等在這裏。”

少女輕輕柔柔的聲音闖進他的心裏,聞硯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心裏一軟,“沒有一直等,去給你買了甜茶。”

餘緋縮了縮脖子,脖子蹭著輕羽,夜色掩蓋了她有些泛紅的耳尖。

她小口啜著奶茶,聞硯等她時一直用神力溫著,溫暖的熱流複蘇了她全身的血液,餘緋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愜意地眯了眯眼,連迎麵而來的冷風也不覺得凍人。

“其實我知道小離是聖靈。”兩人並肩走著,餘緋道。

“嗯,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沒等他開口,又道“原來你早就知道她就是阿荔了?那為何不和緒寒說?”

餘緋想不通,看著聞硯,走著走著就偏了方向,聞硯伸手把她拉回來,可來回來後手卻沒鬆開,一直握著她纖細的手腕。

餘緋一下子沒了聲,手腕處的觸感敏感而強烈,讓她無法忽視。

但她沒動,任由聞硯牽著。

聞硯卻和個沒事人一樣,手中虛虛握著,嘴上一抹微笑勾起,“小離希望我保密,聖靈的身份牽扯太多,她或許有自己的考量,我無權幹涉什麽。”

他頓了頓,“況且,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餘緋語噎,不解:“可是你今日去救小離的時候分明很著急......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麽?”聞硯鬆開了牽著她的手,在她頭上輕輕一敲,“分明是有人著急要衝上去,我才出手的。”

餘緋輕輕動了動失去溫度的手腕,反應過來了。

聞硯確實是在她飛身上擂台後才起身的,攔住她後還讓她回去。

不僅如此,他最後看到餘緋進入了結界後還動了怒。

那時候他眼裏除了無法克製的惱,還有餘緋當時不敢看懂的後怕和擔憂。

餘緋這才恍然,向來隨性平和的秋神大人情緒波動這麽大,都是因為她。

她摸了摸鼻子,心裏噗通噗通地跳個沒完,咕噥著轉移話題:“其實就算我不去,你也會去救緒寒和小離的吧。”

“不會。”

“你就別騙自己了,你明明心裏一點都不討厭緒寒。”

“討厭。”

餘緋憋著笑,她很少看見聞硯這樣算得上鬧脾氣倔強的一麵。

“這下你回去肯定會被緒寒綁起來拷問的!”

聞硯眼中帶笑,任由她胡說八道,“他不敢。”

“可是他肯定要問你呀。”餘緋停下了腳步,看著門口焦急等待著的天祿。

別院裏燈火通明,可平常夜裏來往做活的隨侍此刻都回了房,院裏一個人影也沒有。

天祿一路領著餘緋往別院去,脖頸上的五瓣梅花在月華下隱隱泛著光,“公主,夢冥大人說若是您回來了,便請您去緒寒大人那兒瞧瞧。”

餘緋停住腳步,她還以為是姒羽的傷勢太重天祿才如此著急,卻沒想到是緒寒的事。

若是姒羽,她還得過去瞧瞧,可緒寒和小離的感情久遠到餘緋那時都還沒出生,根本管不上,餘緋去了才顯得奇怪。

“緒寒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話簡直和聞硯如出一轍,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臉上掛著笑。

“這......”天祿有些猶豫地看向聞硯,“其實夢冥大人是想讓秋神您去。”

“不去。”聞硯淡淡兩個字扔出去,轉身走了。

餘緋看到他去的方向是自己的東院,回頭問天祿:“姒羽傷勢怎麽樣了?”

“公主寬心,已經無礙了,隻需好好養著就行。”

餘緋放下心,讓他退下後便跟著聞硯離去。

東院因為聞硯的進入點起了燈,餘緋望著徘徊在燈籠和夜明珠周圍的小蟲,腳步放得很慢。

她每走一步,心中便緊張一分。

這麽晚了,聞硯沒有回西院,而是去了她的東院,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在等著餘緋給他白日裏的回答!

餘緋頭一回麵對這樣的事,心中打了好幾遍腹稿也沒想好到底該怎麽和他說。

“和螞蟻散步呢?”男人倚在門口打斷了餘緋糾結的思緒。

“怎麽不進去?”餘緋下意識問。

聞硯和她並肩進入院中,聞言側目看她,麵上有些驚訝,“你沒回來,我怎可擅入閨房?”

......

之前牽我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守禮啊!

作者有話說:

緒寒小離:吵架中。

餘緋聞硯:曖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