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祿在餘緋身後左看看右看看, 問:“公主,夢冥大人呢?”

餘緋瞥他,“怎麽一回來就找夢冥?”

天祿嘿嘿一笑, “那祝康大人呢。”

“出去了,還沒回來。”

白忱沒忍住, 不可思議地驚呼:“四位四季神都來了?”

餘緋沒否認, 道:“會有機會見的, 今日你們也累了,讓元叔帶你們下去休息吧,有什麽需要盡管說, 今夜好好休整, 明日早膳都後來東院找我一趟。”

天祿喚了聲,元叔便來帶著這些還沒好奇夠的孩子下去,餘緋嘴角邊掛著笑意,在看到一直低著頭的姒羽時猶豫了一瞬,叫住了她。

“姒羽。”

女子有些驚訝的回頭, 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餘緋這次叫她來是什麽用意, 或許她還恨她,想借此機會羞辱她,雖然她覺得餘緋不會這麽做,但她還是怕。

她素來心氣高, 想要爬得更高,成為凰族這一輩裏最傑出的一位, 可她現在一無所有。

想到此處, 她緊了緊拳頭, 指甲在手心嵌出小小的印子。

走在她前麵的人也好奇地停下來, 他們多少都知道餘緋和姒羽之間的齟齬,而姒羽一下從尊貴的青鸞族公主跌落,還丟了與幻族的親事,連青鸞族自己都不再看重她、處處冷落她,更別提其他十一族對她的冷眼了。

這一路上,這些同齡人雖不針對她,卻也不搭理她,私下裏都在討論著這次去見到少主她會是如何光景,說等著看她笑話或許太過分,但也不能說一分都沒有。

姒羽這一路上也算是飽嚐了餘緋這幾個月來的冷眼嘲笑,她麵上裝著毫不在意,可心裏卻是無法欺騙自己得難受。

而餘緋叫住姒羽,正當所有人都以為餘緋要厲聲說些什麽的時候,少女的臉上依舊帶著笑,聲音清晰可辨地柔了下來。

她說:“從前都是你帶隊,我經驗不足,有些地方,還需你多多相助。”

前廳裏靜了一瞬,所有人都看著餘緋和姒羽,直到餘緋的聲音散去,眾人才像緩過來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姒羽更是錯愕,她看著餘緋溫柔的笑,心裏那些複雜又惡意的揣度無所遁形,她無地自容。

“是。”

姒羽輕輕地應下。

餘緋道:“都下去吧。”

元叔帶著人離開,屋內隻剩下四人。

“公主,你怎麽對她這麽好了!”天祿給餘緋倒了杯茶,餘緋擺擺手,她在幻清那兒已經喝得夠多了。

“這種時候,個人恩怨算什麽。”餘緋答。

聞硯和緒寒眼光何其毒辣,都看出了餘緋是為了讓姒羽在這幾人中不那麽難過才做此舉,聞硯沒說,倒是緒寒話裏帶刺的,還在為之前淋了一路雪而生氣,“你們凰族都自身難保了怎麽還搞內訌。”

餘緋一個冷眼扔過去,聞硯先她一步開口:“白澤是她的。”

他看了看緒寒傲慢的臉,漫不經心道:“惹了她你別想除邪引了。”

餘緋配合地抬了抬下巴,一股子小傲氣淩然於臉上。

天祿掩麵而笑,緒寒閉嘴了。

簡單聊了會兒後餘緋帶著天祿繼續回書房去整理萬族對戰的事務,留下聞硯和緒寒。

臨走前,緒寒叫住她,問她能不能把萬族對戰的名單給他看看。

餘緋沒做多想,說她看完最後一份便讓天祿給他送去。

聞硯知道他是要看小離的信息,也沒管,抬步離開,準備回西院。

今日出去沒帶落刑,等下指不定要怎麽鬧呢,想到此處他就有些頭疼。

“喂。”緒寒叫住他。

聞硯跨過門檻轉頭看他。

緒寒嘴角動了動,走上前,對他道:“在茶樓,餘緋出來時,有邪引的氣息。”

天道賦予緒寒四季之主的身份,自然也會賦予他不同尋常的能力,感知到邪引的氣息,便是其中一種。

從前聞硯也有,但自從他進入四季禁地後便沒有了這種能力,所以他隻有在親眼看到邪引時才能判斷。

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和聞硯說,事關重大,需得和私人恩怨分明,於是他便說了。

聞硯掀起眼皮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

緒寒眉骨一動,狠狠地往後移了一步,大聲道:“你這是什麽眼神,我沒說我懷疑餘緋啊!”

聞硯倒也沒這麽想,“怎麽回事,說說看。”

緒寒跟著他的腳步,“反正就是很弱的一股氣息,不像是邪引親臨,應該是什麽追蹤術,或許是......傳訊。”

聞硯喉嚨嗯了一聲,想起餘緋今日見的是幻清,便心裏有了數。

他偏頭認真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多謝。”

緒寒在原地停住:......喂你這樣真的很恐怖。

聞硯繼續道:“讓人去查查幻族,和邪引脫不了關係。”

“讓常奚去。”緒寒下意識道,脫口而出才覺得有些掉麵,“憑什麽你說去就去,你自己找人去。”

聞硯沒理他的脾氣,“你是四季之主。”

“......”

“讓落刑也去。”

聞硯沒別的意思,主要是跟著太煩。

緒寒臉色總算緩和了點,可還是不饒人:“你不是說不管這些事麽。”

聞硯走進西四院,朝著自己的院子而去,走前對他道:“又不是為了你。”

緒寒在原地磨著後槽牙,想著衝上去和他打一架能贏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轉身忿忿地回了房。

*

距離萬族對戰還有三日,這幾日裏,就算妖族下了封口令,二十族長老也不敢亂傳,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秋神重新出世的消息還是傳開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四季神住在凰族別院,還護著餘緋,餘緋一下子從被冷眼相待成為了被熱情擁簇的那個。

他們不敢直接去找四季神,便想法子接近餘緋,這幾日她留音玉的消息都要被擠爆了,但聞硯讓餘緋一個都別回,餘緋便也不再管。

可流水似的帖子還是和不要錢似的往別院送,全是邀請餘緋去參加主領著的聚會的。

餘緋想了想,這是個摸清對手的好時機,於是盡管餘緋和他們不熟,但還是帶著姒羽和天祿去了幾次。

這一日,餘緋又早早地出了門,今日是被天族的小太子邀請去的。

聞硯不便出席這種場合,便隻能留在別院裏和其他三個人一起待著。

臨近大賽,雪也停了,這幾日都是好天氣。

西四院的露天小庭院中,爬山虎枯萎的牆邊,聞硯倚在參天的巨樹下,粗而長的枝幹下吊了一隻漂亮的秋千,夢冥正坐在上麵**呀**。

祝康坐在上頭的樹幹上,太陽偏轉,將他的影子籠罩在夢冥身上,給她擋住了陽光。

夢冥愜意地眯眯眼,道:“在神海可沒有這麽悠閑的日子。”

隻有緒寒坐在石凳上,聞言皺了皺眉,道:“神海事情多著,你別想逃。”

“誒!”祝康擺擺擺手,“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別總想著那些事。”

“我不想你想?”緒寒朝他翻了個白眼。

聞硯看了看沒有傳訊的留音玉,沒有參與他們的日常打嘴。

倒是夢冥看見了他的動作,話題一轉,指向了他:“喲,等消息呢?”

緒寒和祝康都看過去,聞硯收起留音玉,當作沒聽見她話裏的揶揄,倒是一本正經問:“她聯係你了?”

夢冥記著他那日隻回了餘緋沒回她和祝康,便得意得揚了揚受傷的留音玉,大聲道:“那當然!”

男人的聲音輕卻不飄渺,好聽如最潤的琴音,看著她手中亮起的留音玉,問:“說什麽了。”

夢冥不如他所願,偏不說,“餘緋給我發沒給你發,自然是不想告訴你。”

緒寒輕嗤著低下頭,掩去臉上的嘲笑。

看聞硯吃癟,他樂見其成。

聞硯斂起濃眉,不知道有什麽是不能對他說的。

正想開口問,就聽見緒寒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對夢冥道:“一萬年沒踏入紅塵,他最近可是忙著,說不定都顧不上餘緋。”

夢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祝康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問:“我怎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聞硯懶得理他們,拿起留音玉給餘緋傳訊。

“噥。”夢冥今天偏要和他作對,她指了指院外的由遠及近的人,道:“那姑娘,一日來西四院三次。”

祝康望去,看到了還算眼熟的身影。

青鸞族新上任族長的女兒應姝,祝康知道餘緋很看好她。

但祝康記住了她,是因為她每日早中晚都來給西四院的幾人送羹湯,還每次都不重樣。

祝康喝得開心,自然也記她一份好。

祝康:“應姝?她怎麽了?”

夢冥和緒寒對視一眼,對他的這份遲鈍表示無語,道:“你去看看她送給我們三個的羹湯,再看看她送給聞硯的羹湯。”

祝康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其他三人的羹湯是什麽模樣,問:“有什麽不一樣嗎?”

夢冥笑了聲,“不一樣得大了!”

“我們三個的無非是銀耳菌菇菜頭肉。”

緒寒把玩著扳指,適時地接上:“某些人的就是龜鶴延年烏雞黃芪。”

祝康瞪大了眼睛,“不是,阿硯,你身體不好嗎?需要這麽補?”

聞硯背過身,“離我遠些。”

那邊夢冥和緒寒還沒停。

“我們的碗是純青瓷,街上兩塊靈石十隻。”

“他的碗暖玉雕花,有價無市。”

聞硯無語,審視著這兩個不平衡的人:“......你們兩個沒事幹天天扒我窗頭?”

祝康聽懂了些,可還是沒全然明白他們的意思,問:“這不是人家姑娘一份心意嗎,你們難道沒喝那羹湯?我感覺挺好喝的啊。”

他看著夢冥,夢冥:“沒喝。”

又看向緒寒,緒寒理所應當道:“別看我,我從不喝別人給的東西。”

祝康一整語噎,最後看向的聞硯。

聞硯搖了搖頭,“沒有。”

又添了句:“應該隻有你喝了。”

祝康望天,許久,他才又問:“所以你們到底想說明什麽?”

夢冥扶額,“你還不明白?”

祝康點點頭。

“那姑娘喜歡聞硯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