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蛇這麽一打岔,餘緋都忘了她先前準備找聞硯說道的事,從誓山回來那麽久,腰間的留音玉就沒消停過,聞硯看她似乎有事要處理,沒說什麽便帶著落刑出去了。

餘緋麵前所對一團亂麻,但比起留音玉裏傳來這些事,聞硯和不明來曆的小蛇根本就不算什麽。

她玉指點開五花八門的傳訊。

戎烈:“少主,忠言逆耳,您還是多考慮考慮妖族聯姻之事吧!”

北辰故:“餘緋,從前種種我們一筆勾銷如何?萬族對戰此次在妖族舉辦,我到時定護你周全。”

餘緋一一劃過,都裝作沒看見。

幻清:“餘緋,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麽不回消息?受傷了沒?”

餘緋盯著幻清的傳訊看了兩息,麵無表情地發回“無礙”二字,退出後又覺得不妥,重新添了一句“不用擔心我,明日我會去趟鬼族”。

夢冥回神海後:“自己小心。”

餘緋臉上總算有了笑意,夢冥極少關心人,對她真的還算不錯。

小離:“緋緋,娘親允許我出誓山啦,以後有機會我來找你玩呀!”

餘緋有些驚訝,嬌韻竟放心隻有半顆元丹的小離獨自離開誓山,不過既是仙主都應允的事,也沒有太多糾結,應下小離後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便罷。

餘緋情緒不高,一目十行地瀏覽完所有訊息,飛速下移的目光在觸及某個名字時終於停了下來。

她從誓山回來前給天魔鬼三族都去了傳訊,告知他們誓山靈脈崩塌,損失一部分靈氣,但仍舊有一部分靈脈可以被開采,需要三族自己協商,這一條靈脈到底是三族平分還是隻分給其中一族。

中品靈脈難得,餘緋本以為三族會選擇平分的方式,可她手中留音玉上鬼王傳來的消息,卻是此條靈脈最終歸鬼族所有。

“這鬼王年紀輕輕倒是有手段,能從兩族手裏獨占靈脈。”

餘緋嘀咕出聲,給鬼王回了訊便起身準備靈脈交接的事宜。

*

殿外陽光正好,餘緋仰頭迎著太陽伸了個懶腰,半個月來的疲憊漸漸消退,凰族恢複能力驚人,連風寒帶來的頭暈也消了下去,隻是鼻尖還紅彤彤的,看起來惹人憐愛。

聞硯輕輕地靠在殿外的參天大樹上,此時冬季,樹枝上光禿禿的,唯有粗壯的樹幹投射下一片陰影,男人便隱在這片樹蔭裏,靜靜地站著,像是在耐心地等著什麽。

他右手抬起,骨節分明的五指上纏繞著一條小蛇,落刑正在樂此不疲地在他的大拇指到小指之間來回遊走。

男人就這麽百無聊賴地看著在他指間打著轉的小蛇,察覺到餘緋出來後將手中的小蛇捏回掌心,放入袖中,絲絲涼風吹過他已梳理整齊半束起的長發,發絲貼臉,平靜又美好。

“聞硯?”餘緋沒發現他拿著小蛇,隻在看到他的目光後有些試探地叫他。

聞硯簡單回了個音:“嗯?”

“我要去鬼族一趟,你......不回神海嗎?”

聞硯眼底倒映著少女氣色算不上好的臉,一雙星目裏滿是認真,反問:“很急?需要我陪你去嗎?”

“啊,不是,不用。”餘緋下意識搖頭,“靈脈需要快點轉交,鬼族催得緊,我自己可以。”

聞硯皺眉,臉上有些不大相信的意味,卻又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帶有懷疑:“當真?”

餘緋有些莫名,點點頭,理所應當地說:“當然。”

聞硯這才不再追問,轉而看了看神海的方向,道:“待你從鬼族回來,再去一趟四季禁地。”

餘緋摸不著頭腦,四季禁地那地方上次一去就遇上了怪事,加之緒寒那道抓她的命令,若不到萬不得已,餘緋還真不想再去一次。

餘緋躊躇:“怎麽?是需要送你回去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餘緋倒也不是不能再走一趟。

“......我自己會走。”聞硯有些無奈,卻還是耐心地解釋:“四季禁地中秋季幻境裏有兩條上品靈脈,當作你助我恢複修為的謝禮,贈予你。”

“什麽?”

餘緋自動忽略來他的前半句話,懷疑自己聽錯了:“那可是上品靈脈,你當真要贈予我?”

聞硯點頭:“假不了。”

餘緋不相信:“你能做整個秋季幻境的主?”

聞硯從來沒被人如此質疑過,眉梢一跳,連帶著額角都重重一抽,忍住了他從前那股說一不二的威壓,道:

“秋季幻境裏除了我再沒有靈物化形。”

言外之意就是我是整個幻境最牛逼的,你說我能不能作主?

餘緋險些忍不住心裏的笑,默默誇了聞硯出手大方不下十次,才故作矜持著應下。

袖中的落刑:......她在裝什麽矜持。

聞硯:為了生存時刻都需要偽裝自己,真可憐。

不過提起四季禁地,餘緋倒真想起來有事要問他,先前聞硯還未化形也不能開口說話,餘緋便沒有廢那心思多問,如今既都站在麵前了,那她可得一問。

“聞硯,先前我在四季禁地遇到的那頭靈鹿 ,你可還記得?”餘緋回想著,問。

“記得。”聞硯點點頭,等待她的下文。

那日餘緋之所以能進入四季禁地是因為她身上帶有神澤,而她能進入秋季幻境,完全是因為鳳凰棲梧桐,而梧桐也親鳳凰的原因。

餘緋出入秋季幻境時,他還未曾察覺到有何不對的地方,直到那頭靈鹿暴動異變,聞硯才發現幻境內有除餘緋外還有第二人進入,並且引起了靈鹿的異變。

聞硯第一反應便是緒寒仍舊要殺他,於是聞硯以神識控製了那頭靈鹿,那句讓餘緋速速退去的話也是出自聞硯之口。

可他沒想到,突然出現的黑雲絞殺了靈鹿,連帶著讓他也受了重傷,眼瞧著餘緋控製不住局麵,他不想因為緒寒要殺他而連累了別人,最後才不得不以真身出手,堪堪擊退黑雲。

他本以為餘緋隻是將此當作禁地中的異事,也沒打算對她說,卻不想她自己倒問了起來。

“那團黑雲是你擊退的,你知道它是何物嗎?”

餘緋除了幻清此時誰也沒提起過,但聞硯是除了她之外真正與那團黑雲交過手的,在誓山靈脈坍塌時,也是他的梧桐果擊退了黑霧,餘緋覺得他或許能知道些什麽。

這一席話反倒讓聞硯有些疑惑,他搖搖頭:“不知,你知是何物?”

餘緋一直很糾結這件事要不要說、對誰說。

麵對夢冥時她想說,可不知為何又忍下了,麵對幻清的傳訊時她也想說,可心裏對他堵著一股怪感,最後也忍下了。

可麵對聞硯時,餘緋卻忍不住了,有一種迫切想要傾訴的欲望,餘緋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共同經曆過黑雲黑霧,還是因為聞硯看起來讓人覺得安心,總之她確實是說了。

“我在誓山也遇到了。”

“你又遇到了?”聞硯眼中一瞬間凝起探究。

可緒寒要殺的人不可能是你,聞硯在心裏暗道。有什麽東西在他腦子裏恍然炸開,聞硯盯著餘緋含著難色的圓眸,雙目如潭。

難道說,在四季禁地裏遇到的黑雲,原本就不是衝他來,而是衝著餘緋來的?

看著餘緋故作鎮定地點頭,聞硯有些替她擔憂。

“我覺得是邪引。”餘緋語氣算不上沉重,反而還有種終於說出口的輕鬆,其實她心中早有猜測:“傳言邪引可化萬物,隻不過皆以虛態存在,不管是四季禁地的黑雲,還是誓山的黑霧,都像極了。”

小姑娘轉身,坐在秋千上,像是對好朋友那樣放下了戒心:“你知道的,我父君因為邪引之事含冤入獄,如果說此事是偶然,那麽邪引屢次襲擊我,就是他們計謀已久的必然。”

“隻是我還不知邪引為何要盯著凰族不放。”

轟——

聞硯炸響,邪引,他萬年不曾聽到了。

他望著餘緋怔怔出神,腦中卻是回憶著萬年前有關於邪引的過往。

餘緋看他呆在原地一聲不吭的模樣,就像是被嚇著了,連忙道:“唉沒事,你剛化形,又一直待在四季禁地,不知道邪引也很正常。”

小姑娘有一晃每一晃的搖著秋千,伸出手指在空中輕點,嘴裏滔滔不絕地朝聞硯解釋:“自古天地孕育靈物,自然也孕育邪物。邪引也乃六界而生,存在即生亂,天下藏有邪主,聽聞萬年前被眾神合力鎮壓,但千年前卻突然消失匿跡。”

“六界之中也分布著不少邪引,隻是它們可以在任何事物上化形甚至奪舍,每個邪引的氣息會因為所附著的對象不同而不同,所以除了神族之外,各族都很難辨別其到底是否為邪引,通常都是到屢生亂事,才會發覺邪引的存在。”

雖然餘緋說得聞硯大多都知道,甚至更加了解些,但他還真不知道萬年前以他為主力鎮壓的邪祟竟然已經不見了。

“還有,自邪主逃竄後,六界中躲匿的邪引們似乎都被煉化了修為,修為都突飛猛進,卻又十分陌生。”

“也就是說,從前與邪引交過手的人,就算是神君,在那之後再次與他們交手,也無法第一時間就認出那就是邪引。”

餘緋說完,確定自己沒有遺漏後,看著安靜聆聽的聞硯道:“這是父君出事後,我查閱近千年有關於邪引的記載時查到的。”

聞硯聽她說完,沒有所動,心中默默分析著餘緋帶來的萬年之間的消息,眼中微微了然。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沒有察覺出來那日的黑雲便是邪引。

作者有話說:

聞硯:嗬嗬這天下沒有我果然還是一樣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