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海,清曄島,夢冥居處。

“不是,夢冥你老實和我說,怎麽出去一趟就領回個男人!?”

祝康麵色悲憤,語氣激烈,指尖顫抖地指著塌上的男子,一貫的好脾氣不見蹤影。

夢冥被他喊得耳朵疼,她才回神海將餘緋托付給她的天祿安頓好,祝康就急匆匆地來了,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餘緋手下的人,受了傷先讓我幫著照料。”夢冥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急什麽眼。”

祝康一頓,好容易才反應過來,收回手神色不自然道:“沒、沒急眼。”

夢冥吩咐隨侍給天祿上藥,帶著祝康往外走,邊走邊問:“緒寒怎麽樣了,常奚那裏什麽進展,落刑這兩日在你那兒怎麽樣?”

“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祝康麵露難過。

夢冥頷首:“你對落刑怎麽樣,沒打他吧?”

祝康望天:......

還不如不問!

見女子不再開口,祝康還是認命地答:“落刑好著呢,都快和我院裏的花蟲打成一片了,緒寒這幾日因為四季禁地發現邪引和聞硯不願意回來的事情緒都不太好,昨日常奚也被他召了回來。”

無甚特別的消息,唯有邪引一事讓清曄島的三位神君都犯了愁。

夢冥轉身,看著祝康有些猶豫,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祝康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什麽:“說。”

夢冥歎了口氣:“讓緒寒把聞硯那兒先放一放,問題出在餘緋那兒。”

迎著祝康的吃驚又不解,夢冥解釋道:“從誓山回來之前,我探查過,坍塌的靈脈裏有邪引留下的痕跡。”

“餘緋現已不是神族,我知道你和緒寒也都與她沒什麽交集,懷疑她在所難免,但以我這幾日來的觀察,她沒有什麽問題。”

“可她進四季禁地那日也有邪引出現。”祝康正色,“這事得和緒寒說。”

夢冥不置可否,隻是有些擔憂:“我已傳訊告知他了,隻是你還得多勸著讓緒寒別亂來,小心些查,凰主入獄,現在又有一堆事壓著餘緋,這丫頭應當對邪引恨之入骨,做不出與邪引勾結這種事。”

祝康點頭:“確實如此,如今無法確定邪引出現的目的,餘緋也極有可能是邪引下手的目標。”

夢冥細眉挑起,帶著些不易注意的驚訝:“想不到你竟也會為她著想。”

“廢話,好歹也曾同為神族。”祝康嘴角一拉,不樂意了。

兩人一路朝四季殿走著,準備去找緒寒,可還未走進四季殿的大門,便見緒寒從裏邊急匆匆地走出來。

肅然的表情讓祝康和夢冥都噤了聲,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兩人麵前,沉聲:“兩個時辰前,落刑離開了神海。”

落刑從前去哪兒都跟著聞硯,此番也是因為感應不到聞硯的氣息才留在清曄島等聞硯的消息。

能讓落刑自行離開的原因,隻有一個,聞硯極有可能化形了,並且在召喚他。

夢冥追問:“他往哪裏去了?”

緒寒:“梧丹。”

祝康了然,又忽然想到些什麽,偏過頭問夢冥:“餘緋知道她帶走的那朵梧桐花是消失萬年的秋神嗎?”

夢冥攤手:“這小鳳凰經曆了這麽些事兒,口風緊著呢,到最後都沒承認那日自己來了神海,不過看她那自顧不暇怕再惹禍端樣子,應當是不知道,否則早就把聞硯送回來了。”

緒寒臉色不悅:“你就沒和她說?堂堂神君,留在別處,成何體統?”

“我平白無故嚇她做什麽,聞硯在那兒待得挺好的。”夢冥瞥了眼心裏不平衡的緒寒,話中有話:“否則也不至於不想回來。”

緒寒:“嗤,餘緋和邪引什麽關係還沒查清,他死在梧丹都是活該。”

夢冥一叉腰就要與他開始辯駁:“餘緋怎麽了?事情還沒定論你那一張嘴別學烏鴉亂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沉星池的淤泥都比你的嘴幹淨,趕緊去漱漱口吧大哥,別在這裏狗叫了!”

緒寒:......髒還是你髒。

“行了行了。”祝康眼瞧著兩人又要掐起來,趕緊站出來當和事佬,對著緒寒:“落刑被召喚走,說明聞硯的修為已恢複了不少,你暫時可以不用擔心他的安全了。但他畢竟還和餘緋在一起,現在不能輕舉妄動,還得派人盯著點梧丹。”

“嗯。”緒寒應下,下一秒又皺眉,別別扭扭道:“誰擔心他了?”

夢冥嗆聲:“他也會擔心人?”

“行了我閉嘴!”祝康也來了氣。

緒寒轉身回了四季殿,夢冥也板著臉走了。

三人不歡而散,卻又各自心照不宣地忙著商定好的事宜。

*

餘緋在塌上待了好一會兒,雖然蒙著被子,神識卻時刻注意著殿外的聞硯。

這朵男梧桐花也是奇怪,化了形,修為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明明可以離開,可坐在她殿外的秋千上就是不走。

半個時辰前似乎是玩膩了秋千,便尋了處陰涼地開始原地打坐調息,自如得好像是在自己家。

餘緋的神識幾次三番掃過他,他都假裝未覺。

餘緋想,他大抵是剛剛化形,沒什麽生活經驗,不知道在別人是家要禮貌克製的。

少女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地盤不容別人掌控,便有些氣鼓鼓地翻身下塌,想去與聞硯說道說道。

可一起身,鼻涕便不受控製地淌下來,餘緋隻顧盯著門外,下意識伸手去夠床頭的帕子,可誰承想竟摸到了細細軟軟又冰涼地一條東西。

餘緋指尖一哆嗦,飛速收回的同時僵硬地轉過頭,驚恐的眼神落在臥在她帕子上的那條金紋紅瞳小蛇上。

小蛇豆大的眼中帶著好奇,呲呲地吐著蛇信,就這麽偏著頭望著餘緋。

火凰一族雖為神族,可歸根結底也是鳥類,出自鳥類對蛇天生的恐懼,加上指尖揮之不出的冰冷觸感,餘緋在反應過來這近在咫尺的東西時何物時......

“啊——!”

少女捏著被子而起,赤著腳在地上連退三步,險些摔倒,指尖凝起的靈力越聚越大,仿佛隻要那小蛇前進一步,就會被她打出梧丹。

而在殿外樹下打坐的聞硯耳中傳來少女的尖銳呐喊,閉著的雙目陡然睜開,那一瞬間強光漫過他的眼,男人卻連眼皮也不眨一下,利落地起身,一步瞬移至餘緋的寢殿門口,伸手推開門。

“過來。”

男人森然的聲音與清冽的氣息傳入殿內,餘緋抬頭望去,聞硯已經進入殿內,挺拔地站在她珠簾散下的床榻不遠處。

餘緋怕極了麵前的小蛇,來不及多想她與聞硯先前的種種尷尬,抬腳就要往他那兒走。

可隻走了一步,餘光就看到床頭的小蛇耷拉個腦袋不緊不慢地朝聞硯遊去。

……合著不是在叫我是吧。

餘緋停住了腳步,聞硯在她複雜又難以置信的眼中彎腰,點指在地,任由小蛇攀上他的手掌,遊過他的手臂,停在他的肩頭,然後人立著看著餘緋。

小蛇吐著信子,帶著血色紋印的額頭親昵地碰了碰聞硯的脖頸。

聞研無甚反應,反而餘緋一陣雞皮疙瘩,漂亮的雙眉難以控製地蹙起:“這......你的?”

“沒錯,我是主人的。”小蛇高傲地人立在聞硯的肩頭,像是宣示主權似的急切開口。

聞硯眉梢一跳,偏頭給了落刑一個警告的眼神,又看向餘緋,語氣詢問:“你怕他?”

被他這麽一看,小蛇立馬安分地伏在聞硯寬闊的肩上。

“......”餘緋不知道要怎麽形容現在心裏的感覺,“大概凰族也沒有一隻鳥類會喜歡蛇吧。”

聞言,男人認真地點點頭,對落刑下著不含感情的命令:“待好,別出來。”

餘緋看著小蛇嘴角一癟,憤然又不敢多言的模樣,不情不願地順著聞硯的脖頸遊上,被男人落下的墨發遮住,然後再不見蹤影。

餘緋背後一涼,心裏疙瘩著,問:“它去哪兒了。”

不等聞硯開口,金紋小蛇就從聞硯的耳後探出頭來,俏皮地朝餘緋擺了擺腦袋,道:“我在這!”

餘緋這才看見,男人耳後,細小的小蛇如一樣精美的耳飾,呈圈狀掛在男人的左耳後,不細看發現不了,可細看又會覺得有些異樣的美麗,給男人俊毅的臉修飾上了一抹妖冶。

見著這一幕的餘緋難受得直摸耳朵,她偏過頭不看聞硯的耳朵,也不與小蛇對視,開口艱難:“挺......挺好的。”

聞硯皺眉,看出了她是真的怕蛇,左手抬手,大掌撫過左耳,再離開時,小蛇已不見蹤影。

“他不會再出來了。”聞硯試圖安撫餘緋,解釋道:“這是我在禁地裏救下的小蛇,今日我化形,他有所感應,便尋來了。”

落刑被聞硯捏在掌中,聽著他開口就是瞎話,心裏不大高興。

今日落刑一來,聞硯就抬手隔絕了餘緋的神識探查,落刑還沒來得及和聞硯進行久別重逢的喜極而泣,眼淚就被他一句“一會兒莫要暴露我身份”給打了回去。

“為何,天下竟有人不知大人是誰?”落刑不滿。

聞硯垂眸,想了想:“她似乎還未滿萬歲,那會兒你已經隕落,我已進入四季禁地,她不知道也很正常。不告訴她是不想多生事端。”

落刑:“可大人留在這兒是為何,不如我們殺回神海,將緒寒打個落花流水!重回四季之主的位置,拿回屬於您的一切!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贏!”

聞硯聽著他胡言亂語,瞥了一眼激憤的落刑,風輕雲淡道:“不去。”

落刑極了:“可那本來就是您的東西!”

聞硯淡淡:“不要了。”

“可您這次重回六界,不是為了叫從前欺辱您的人好看嗎?”

“隨他們去,我已和他們沒有關係。”聞硯撓撓小蛇的下巴,語氣裏沒有一絲難過。

落刑沉默間,又聽得他說:“在她麵前,你就叫小二。”

“為何!”落刑跳起,“大人,我可是六界聖靈!”

聞硯:“怕她太早反應過來你我的身份。”

作為凰族少主,自小不可能沒聽說過秋神與聖靈,隻因為聞硯和落刑消失得太久,餘緋不放在心上也很正常,但聞硯知道,她隻是一時間沒想起來,而不是真的不知道。

希望在她想起來之前,他已經還完了她的情,也好省去諸多麻煩。

“還有,在她麵前不要叫我大人。”

“......”就算落刑再抗拒,也隻能無條件服從聞硯:“那主人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麽?”

聞硯坐在秋千上輕輕搖著:“送她兩條靈脈。”

落刑困惑:“為何?”

聞研:“她救過我,而且看起來還有點可憐。”

小蛇歪頭:“那送完靈脈呢?”

聞硯誠實萬分:“回四季禁地養老。”

落刑:?

作者有話說:

祝康:我們三個遲早同歸於盡!

夢冥:同意。

緒寒:支持。

聞硯:遲早的事。

緒寒&夢冥&祝康:?你哪兒冒出來的?

***

落刑:主人你別對她太好了。

餘緋:你別吃醋了。

聞硯:小二,閉嘴。

餘緋:哥哥你對我這麽好,你的小蛇不會生氣吧?

聞硯:......你正常點。

落刑:我已經肉眼可見的生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