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的眼神在半空中掃視了一周,之後才看向胡宇:“你確定要知道真相,即使真相會讓你的人生變得更加混亂。”

胡宇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點頭:“我當然是要知道的。”

太初看著胡宇唇角緩緩上揚:“你之前九世都是和尚,如今已經是第十世,你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

胡宇詫異地看著太初,眼中寫滿了震驚,許久之後才憋出一句:“大師,你吃好喝好,我先走了。”

他也是急昏頭了,否則也不會跑到算命的這找騙。

他就不信了,隻要他讓自己變得更優秀,還怕找不到媳婦。

眼見胡宇即走,太初忽然拿起勺子敲了敲麵前的水杯:“人生如夢...”

隨著水杯的震動聲響起,胡宇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好在他眼明手快地抓住椅背,這才防止自己摔倒。

胡宇忍住腦子裏的眩暈感,齜牙咧嘴地看著太初:“你給我下藥了?”

他這狀態不對,應該是麵前的女人在他的咖啡裏做了手腳。

太初一臉玩味地看著胡宇:“不愧是當了九世和尚的男人,精神力都比普通人強,要麽咱們換一句...”

胡宇正想問太初要換什麽,卻聽太初再次開口:“唵嘛呢叭咪吽...”

六個字之後,胡宇卻並未陷入幻境,相反,他的眼神居然清明起來,隻是神情從原本的焦躁變得平和,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悲憫。

太初的手指輕點臉頰:“我念錯咒了是吧!”

業務有些生疏,沒將這個九世高僧拽進幻境不說,還把人家骨子裏的佛性喚醒了。

這麽丟人的事真不應該,要想辦法補救。

胡宇輕歎一聲,正準備說話,卻見太初已經抓起了桌上的煙灰缸向自己的腦袋砸過來。

胡宇身體後傾匆匆躲過太初的攻擊:“施主莫急,有話好說。”

太初認真地看著胡宇:“沒什麽好說的,老子現在需要你暈到。”

既然魔法攻擊不行,那就物理攻擊,反正這裏沒監控。

她要挽回自己的麵子。

太初這副法外狂徒的模樣看得胡宇一陣心驚肉跳,他身體用力後傾:“施主,貧...我會配合你的...”

差點忘了自己不是出家人,稱呼還不能變。

太初停下動作,對匆匆趕過來的服務員禮貌一笑:“這是我朋友,我們在開玩笑。”

服務員幹笑兩聲,轉身回了服務台,眼睛卻一直盯著太初這邊。

他已經認出來,這就是昨天在店裏打人的女人,回頭一定要提醒店長,店裏的監控必須全覆蓋,萬一出點什麽事,他們真說不清了。

胡宇見服務員離開,太初卻還在蠢蠢欲動,臉上的表情越發戒備:“施主莫要動手,咱們有話好好說。”

太初摸索著手上的煙灰缸:“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無非就是我想點醒你,但你不配合。”

胡宇:“...”你確定是點醒不是開瓢?

做了幾個深呼吸,胡宇忽然趴在桌上:“給我兩分鍾。”

一分鍾後,趙甜甜伸頭過來看熱鬧:“現在的年輕人,睡眠質量就是高。”

居然能說睡就睡。

太初翻個白眼,單手托腮,發出低低的吟唱:“歸去來兮,悟前世兮,引君魂兮,撥迷霧兮,腳步匆匆,無停止兮,去吧,去看看她們吧...”

胡宇感覺自己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忽然身子一沉,不知落入何處。

再睜開眼睛時,麵前圍了數個姿色姝麗的美人,耳邊盡是女人的啜泣聲:“郎君,郎君您可一定要好起來啊!”

胡宇想說話,可這身體似乎不是他的,他動了數下嘴唇都沒能發出聲音。

正當他焦急時,身體中的另一道聲音響起:“你們莫慌,我既然說了要娶你們,便絕不辜負你們,到時候,我們大家尋一處世外桃源,逍遙似神仙,永遠不分開。”

這話胡宇聽起來感覺很扯,但女人們卻相信了,紛紛抹著眼淚喊郎君。

胡宇的眼睛轉來轉去,細數了一下,說話的竟足足九個女子。

這些衣著華美的女子,難道是這身體的妻妾麽,如此和睦,當真豔福不淺...

正想著,一個小丫鬟便急匆匆進來:“小姐,老爺聽說你今日又出了門,已經派人來尋您了,咱們快些回去,千萬莫要給姨娘惹來禍事。”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姑娘咬住下唇:“一定是大姐那邊的嬤嬤發現我出了門,特意讓夫人去知會爹爹的,她們怎麽就是見不得我過得舒坦。”

一邊說一邊擔心地看著胡宇:“郎君,我今日不得不回去,你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胡宇身體中的聲音迅速響起:“茹娘,你放心,待我事成,定會去你家提親,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我。”

茹娘嗔怒地看了胡宇一眼:“晴天白日的,說什麽渾話,沒得讓姐妹們笑話。”

看著其他女人或幽怨或嗔怪的表情,胡宇聽到自己迅速答道:“茹娘放心,你們每個人,我都不會辜負。”

茹娘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我們與郎君的命運也已經捆綁在一起,隻希望郎君事成後莫要忘記咱們的情分。”

她們雖都出自大戶,卻都是家裏最不受寵的,平日裏吃穿用度都保證不了,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用家裏的名望拉上一些人脈。

為了避免被主母嫁給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她們自然要給自己尋個好出路。

她們說好聽了是清貴家的姑娘,說白點就是沒什麽底蘊,也沒什麽根基,太好的人家攀不上去,就算嫁過去最多也隻能做妾。

她們自己的親娘就是做妾的,過的日子大家都看在眼裏,自是不會去走那樣的老路。

可太差的人家她們又看不上,那所謂的狀元榜眼探花雖好,但那些人才原本就是朝堂上的緊俏貨,想破頭也輪不到她們。

這高不成低不就的,想給自己找個有本事又有才學的夫君,著實有些困難。

最近一年,京城中出現了一名極有才華的胡郎君,之所以覺得這人有才華,是因為對方專門寫一些討閨閣女子喜歡的話本子。

由於那話本子寫得太好,一來二去的在京城也闖出了名聲。

對話本好奇後,她們對寫話本子的人也好奇起來,便想盡辦法過來一看。

可這一瞧之後,那人不但入了她們的臉,也入了她們的心。

她們倒是不知,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相貌秀美的郎君。

而且這胡郎君不但有才有貌,還家資豐厚,談話間更是對如今的政法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他說話時不但不輕視女性,甚至還很讚同她們做成自己的事業。

這樣一個人,讓她們如何能不心動。

唯一的問題是,對胡郎君心動的不單單是某個人,而是她們所有人。

她們骨子裏都是渴望自由的姑娘,如此良人自然誰都不願放棄,經過一番簡單的爭鬥後,她們和解了。

但和解的前提是,她們都不為妾,胡郎君必須給她們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還必須讓她們風風光光地出嫁。

而且將來成親後,胡郎君也要給她們足夠的自由,如之前同她們所說的那般支持她們在成親後拋頭露麵,做生意,行醫術,開食肆。

與其說是成親,倒不如說是他們達成了合作。

這些條件,那胡郎君都答應了她們,隻是想將她們娶走,並不是那麽容易,因為胡郎君的地位不夠。

雖然手中有大筆銀錢,但胡郎君的祖父卻是走卒出身,這樣的出身,自是不允許考科舉的,除非有天子的特赦。

但這特赦卻極難得到,除非是有大功績,亦或是做了什麽在天子麵前的臉的事,才有可能得到。

一個白身公子,能做出什麽得臉的事,這便是他們十人今日再次商量的重點。

如今天子的皇位,是從他侄子手中奪來的,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為了更好地管理臣民的思想,天子大興佛道兩教,如今京城附近的寺廟盛行,天子更是準備親身前往巡視。

茹娘她們想到的辦法,就是將胡郎君送去寺廟那邊,想辦法讓胡郎君在天子麵前出彩。

沒有女人做不到的事,為了完成這個目標,女人們動用了所有的人脈,才終於弄來一個值守的活。

近日更是就她們打聽到的天子喜好,陪胡郎君模擬見到天子後,應該做出的表現。

隻是他們太急於求成,竟是將胡郎君生生累暈過去,好半天才把人叫醒。

胡郎君望著茹娘語氣中帶著堅定:“茹娘放心,我此生必不負你和妹妹們,也不會用任何道德禮教約束你們,你們隻要做自己就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保證,茹娘深深看了胡郎君一眼,搭著丫鬟的手匆匆離去。

值得,值得的。

茹娘走後,其他小姐紛紛拿出冊子繼續給胡郎君惡補天子喜好,力求讓胡郎君盡快得天子的眼。

看著眾人拿著冊子一遍又一遍給自己講解,一種森寒從胡宇尾椎直衝天靈蓋,令他瞬間驚醒。

胡宇猛然坐直身子,驚恐地環視四周,他感覺自己被一群教務主任包圍了,那種緊張感就像是自己回歸了高考前一個月,仿佛下一秒就要出現在高考考場上。

看到胡宇忽然清醒,太初不慌不忙地收起自己的連連看:“怎樣,看到她們了麽?”

想到茹娘和女人們的模樣,胡宇感覺喉嚨有些幹澀:“我負了她們,對不對。”

他有一種感覺,他應該是做了什麽對不起那些姑娘的事。

太初用勺子輕輕攪動杯子裏的熱水:“是也不是。”

見太初說到一半便頓住,胡宇的神情越發緊張:“大師...”

話音剛落,一張二維碼便懟在他麵前:“你們佛教講究隨緣,你看咱們的緣分如何!”

她是來賺錢的,而不是做慈善,視頻試看之後都要充值,更何況是她這個小本生意。

胡宇也不廢話,掏出手機給太初刷了兩千塊錢過去。

太初在心裏切了一聲:他們的緣分真淺。

隨後便不慌不忙地開口:“從主觀上來說,你沒有負她們,但客觀來說,她們的確是因你而死。”

胡宇:“...”什麽!

那是胡宇出家的第一世,也是一切的開始。

女人們是會教育的,她們竟是真的將胡宇培養出來了,而且還將人教得很好。

胡宇在廟裏不但入了天子的眼,甚至還得到陪同天子一起遊覽寺廟的殊榮。

為求盡善盡美,胡宇在天子麵前拚命表現,不但妙語連珠,甚至連佛法也解說得相當精妙。

一些語言更是說到天子心坎裏。

天子對胡宇越來越滿意,甚至當場提拔了胡宇。

欽賜胡宇留在寺廟,助住持編撰佛經,對世人傳誦佛法。

天子的愛來得太突然,胡宇頓時蒙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跪在地上懇求天子饒恕,並說明有心上人在等待自己。

天子本就注重自己的威嚴,如今見有人膽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勃然大怒。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為求自保,胡宇咬著牙對天子謝恩,求天子息怒。

畢竟是佛門聖地,也不好大開殺戒,在住持的懇求下,天子終於放過了胡宇,而胡宇也就此留在廟裏。

但消息傳著傳著就變了味道,等傳到京城時,胡宇出家的原因就成了主動向天子求來的。

一時間,胡宇成了京城中所有人的談資。

而那些女人,則造了無妄之災。

若是胡宇當時乖乖應下還好,可他偏偏表現出了不情願,這就讓天子心中有些不痛快。

當今天子在治國方麵是個好手,隻是性情暴虐,容不得人忤逆,說是暴君也不為過。

在他的暗示下,當即有人開始追查起胡宇那個未婚妻來。

可就是這麽一查,竟牽連出女人們與胡宇私相授受的事。

這些女人的父兄都是清流純臣,天子沒動手處置她們,隻是讓人將消息送到這些女人所在的家族,以示警告。

雖然沒親口斥責,卻比斥責更要命。

女兒做下這等醜事,還被天子申斥。

京城中,消息傳播得比風都快,為保住家裏的其他姑娘,這些家主迅速做出反應。

姑娘們有的“被”病死,有的被送到山上的家廟,還有人被家法活活打死。

直到臨死前,心裏還覺得是胡宇背叛她們。

說到這,胡宇忽然看向太初:“你為何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太初伸手指了指胡宇背後:“她們正在給我講。”

這些姑娘,已經跟了胡宇十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