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論道結束後, 天玄宗多了一位醫劍雙修的天才。盛名遠揚,引發的熱議經久不散。
作為親眼目睹的在場者,狐酒覺得有必要登門拜訪一下這位天之驕子。
不過在他趕到後, 巧遇了一名青色眼眸的少年。
兩人麵麵相覷。
“你非我妖族之人。”這一點狐酒可以篤定, 此次來雲華界的妖族,都是他親自挑選。
“我本就不在妖獸之列。”少年瞥了他一眼,語氣平平。
這語氣聽起來尋常,可狐酒怎麽也是妖王, 普通妖族見了需要行禮。
眼眸微動, 借助幻瞳,狐酒看清了少年的原本模樣——竟是那隻藥王穀的青鳳鳥。
它過來作甚?
莫非也是為了楚祁?
“那閣下先請。”狐酒自退一步, 做出了謙讓的動作。
“不了, 還是閣下你先。”少年猶豫了片刻,目光飛快朝院落的大門掃了一眼,“我隻是路過此地,稍作停留,等會就走了。”
“?”
狐酒滿頭霧水,有些猜不透少年的想法。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堅持,便先去門前敲門。
開門者是晏久歌。
“什麽事?”
雖然晏久歌不在晏家擔任執法者,但他身上的氣勢並不比晏明朝弱, 單單是站在那裏, 就讓狐酒下意識地保持著距離。
“妖族有份賀禮送上,恭喜楚道友突破武道桎梏。”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狐酒很是禮貌。
“改日吧, 阿祁還在休息。”
“呃……好的。”
見不到正主, 改日再訪也行, 狐酒並不著急。隻不過,在他轉身離去之前,發現藥王穀的少年仍站在那裏。
被好奇心驅使,狐酒施展了一道幻術,將自己的身形隱匿,繼續圍觀接下來的發展。
那邊,晏久歌回絕了狐酒後,轉身回屋。
“那隻青鳥又來了,阿祁你要不要見他?”
楚祁手中的動作一頓,將藥草重新放回芥子空間,“玄二他似乎並不想見我,還是不要給他增添困擾了。”
“晏熾說,藥王穀穀主去曆劫了。”晏久歌若有所思,“曆劫之人,會封鎖記憶,投入凡塵俗世。”
“……”楚祁陷入沉思。
“難道說玄二把我當成藥王穀穀主了?”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
“若沒有邪祟,前任穀主應該在世才對。”
“前任穀主祁無宿?據說,他在十八年前成功飛升上界了。”
“啊?”
楚祁略感迷茫,“那藥王穀曆劫的穀主,莫非還真是我這一世的身份?”
“嗯,我也是這般猜想。”晏久歌點頭。
“那我去和玄二說一聲,讓他心安一些。”楚祁歎息。
*
屋外,玄二正躊躇不已,在發現楚祁的身份後,他心底是想盡快將其找回。但身在曆劫中的穀主,並沒有關於藥王穀的相關記憶。
前任穀主飛升之前,也下過命令,不能主動尋找現任穀主。
“……”在不清楚穀主是否解除封印前,應保持觀察的態度。
玄二得出這樣的答案。
在他下意識開始徘徊於院落門口時,原先合攏的門毫無征兆地從裏麵打開了。
推開門的人,是楚祁。
“!”
玄二睜大了眼睛,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進來說吧,玄二。”
“我……我……穀主,您都記起來了嗎?”聽到楚祁的話語,玄二結巴了一下,神情有些難以置信。
“想起一部
分,或許剩下的應該由你來告訴我。”
玄二臉上的神情轉為激動,“此乃屬下之幸。”他們等這一日許久了。
院落的門合攏前,楚祁朝外瞥了一眼,那裏有幻術的痕跡。
顯然還有隻狐妖在看熱鬧。
罷了,不是什麽出格的大事。楚祁收回目光,將門關上。
不遠處,狐酒撤去幻術,顯露出身形。
這種幻術形同虛設的感覺,可真是讓妖無奈啊。
“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的因果。藥王穀恢複後,於雲隱界是一大喜事。這樣一來,不愁沒有地方求醫問藥了。”
狐酒推斷了一番,心中放鬆了不少。
*
屋內,玄二將藥王穀如今的情況告知了楚祁。
“自神樹歸隱九天後,藥王穀中大陣沉寂,前任穀主曾言,隻有等您經曆完劫難,重歸藥王穀,大陣封印才能解開。”
“那可能需要些許時日,我在雲華界還有許多事情。”
“不急的,一切憑您做主。”
玄二臉上全是喜色,於他們而言,隻要楚祁最後安然回到藥王穀,就是圓滿。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此外,關於我的身份,暫且不要聲張。”
臨別前,楚祁囑咐了一句。
玄二自然應下,旋即告退。
在此之後,楚祁按著額頭,逐條理清他需要做的事情,“先是醫劍雙修振興祖師爺傳承,再是繼承藥王穀延續醫道……要幹的事也不少呢。”
“好在時間並不緊迫。”
感慨完,楚祁將目光轉到了晏久歌的身上,“阿晏,你最近有什麽要忙的嗎?”
“沒有什麽要緊的事。”
言下之意,便算得清閑。
“那我們不妨一起外出遊曆。”楚祁提議。
天玄宗弟子在及冠後,便能自主申請外出遊曆。畢竟機緣巧合,也需要個人去追尋。
晏久歌側過頭,眼底倒映出楚祁的身影,“你想去哪裏?”
“隻要是和你一起,去哪都行。”
“好。”
*
數日後。
晏熾上門歸還吞金獸,才發現兩人已經出門多時。
“他們出門遊曆了,沒有帶你。”晏熾摸了摸小金的腦袋,語氣略微惋惜。
“嚕嚕!!”吞金獸生氣地甩了甩尾巴,作勢就要從晏熾的肩膀跳下去。
“比起去打擾他們恩愛,你不如繼續在我那裏住下,起碼每日管吃管喝,在外麵可是要風餐露宿。”
晏熾這話無不道理,小金躊躇了一番,最終還是想開了。
*
又過去了數月,雲華界與雲隱界已經和平來往,兩界傳送陣可以自由互通。
在這樣的局勢,許多宗門弟子都選擇外出遊曆,這樣一來,天玄宗的首座弟子與唯一的醫劍雙修弟子出門遊曆似乎也顯得尋常了起來。
這日,天玄宗掌門並諸位長老正在小聚。
“有消息了沒有?他們兩人如今的修為如何了?”常長老一臉正色。
“嗯……”明長老支吾一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明師弟,你到底有沒有消息,莫要吊人胃口!”清越長老也出聲催促。
他還惦記著楚祁在醫道上的造詣。
“都問我作甚,你們可以自己去打聽嘛。”明長老攤手。
在爭執聲中,掌門慢悠悠地開口,“比起他們二人的修行,我昨日收到了一封來自雲隱界晏家的喜帖。”
“喜帖?”常長老的臉色迷茫,“他們晏家有什麽喜事嗎?”
“也是我們天玄宗的喜事。”掌門無奈
地瞥了一眼常長老,他這名師弟醉心劍法,向來不管紅塵俗事,“這是為什麽我將你們召集過來的原因。”
“我們天玄宗的喜事在幾個月前就有了,如今還有什麽喜事?”出了一名醫劍雙修的天才,是能載入史冊的大喜事。常長老對此很滿足。
“是晏久歌與楚祁的道侶結契典儀。”天玄宗掌門如實回答。
“啊?!”驚詫之聲響起。
清越長老本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會卻是瞪圓了眼睛。
“這不足為奇,晏久歌本身是晏家人,楚祁那孩子自幼和他一塊長大,就連進天玄宗,兩人也是結伴照應。”
“順利成章,互相滋生了感情,就結為道侶。”
掌門如此一分析,很是合理。
“我們天玄宗有多久沒有舉行過道侶結契典儀了?”
“自老祖宗開宗立派起,就沒有舉行過。”
“……”話語談到這裏,天玄宗眾人一片沉寂。
半響,掌門繼續開口,“所以呢,我們還是召集弟子,備上厚禮,去晏家那邊參與典儀即可。”
“掌門師兄所言甚是。”
明長老一邊點頭一邊喟歎,“也不難怪我近日總是聽到傳言,民間話本正大肆寫他們兩人的恩愛故事。”
“竟有這等事?明師兄你為何不早說?”
明長老為自己辯解,“就怕空穴來風,無憑無據的,我怎麽好意思說?總之,如今皆大歡喜就對了。”
*
夜色無邊,繁星共明月。
晏久歌坐在篝火邊,眸子染上一分熠熠火光。
楚祁將腦袋靠在晏久歌的肩膀小憩,他闔上眼,心中還在惦記近日的瑣事。
“名氣太大了也不方便,如今進主城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今日風餐露宿,明日還不知道要住哪去。”
晏久歌聽著楚祁的埋怨,“若是不想被打擾,可以易容。”
“那倒不必。”
楚祁睜開眼眸,看著晏久歌的側臉,語氣認真,“我更喜歡看你本來的樣子。”
“……”
晏久歌眼簾微動,轉過了臉,目光與楚祁對視。
後者耳尖不知不覺地染上紅色,麵上仍故作淡然,“為什麽突然這樣看我?”
“因為——”
未盡的話語消失在晏久歌的唇邊,他毫無征兆地親在楚祁的唇上,用行動代替了回答。
親吻過後,楚祁唇色泛紅,眸子染上瀲灩,“你怎麽……你……”
“方才是我唐突了,請問可以親你嗎?”
“什麽?你明明!你都親過了……”
“自然還想再親一口。”
晏久歌的態度甚是坦然,若是楚祁再看得認真一些,還能看清他眼底蘊藏的笑意。
輸人不能輸陣,楚祁越過心中那點不好意思,抬頭朝晏久歌的唇角倏地親了一下。
如此這般,讓楚祁略有底氣,“好了,咱們扯平了。”
晏久歌嗯了一聲,話音慵懶,“阿祁說的有理。”
“……不和你說這個,總之,我方才想問我們明日是回雲隱界嗎?”
楚祁別過眼睛,試圖轉移話題。
晏久歌不曾拆穿他,順著話語往下答道,“是,晏熾在催我們回去將結契典儀辦完。”
“結契典儀?什麽時候的事?”
“上回問晏熾雙修典籍時,他便一直推脫,說必須要等結契典儀之後才能給。”
楚祁的臉一點點紅了起來,襯著篝火的光亮愈發明豔。雙修典籍這件事,是他醉酒時的胡話,晏久歌卻將其當真,甚至還向晏家討要。
“我那時說
的話你怎麽能當真,你分明知曉我不勝酒力……”
晏久歌不這樣認為,“世人都說酒後吐真言。”
“再者,我覺得阿祁你應當給我一個名分才是。”
楚祁:“……”
完全說不過晏久歌。
頂著發燙的耳尖,楚祁小聲嘀咕,“我怎麽覺得,這一世你愈發強詞奪理了。”
“是麽?”晏久歌莞爾,旋即,他喟歎一聲,“分明是阿祁你愈發心軟了。”
爭執都不曾有過,哪怕再不好意思,他的阿祁也是紅著臉轉移話題。
“那是因為——”楚祁頓住話頭。
“我心悅你。”晏久歌接過他未說完的話語,“阿祁,我心悅你。”
“我也是。”說出這句時,楚祁的神情不再別扭,轉為坦然。
再抬眸時,兩人相依共看人間星光。
這一路走來曾踏過不少坎坷,溯世卷中的故事曲折,唯有這最後一卷,尚得一世安寧。
好在這一世還很長,他們仍能相攜看遍人間的諸多美景,留下更多美好的記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