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牙的替身如碎片一樣被碾落, 灰黑色的煞氣盡數消融。
像是有什麽桎梏被打破，溯世卷重新舒展在楚祁的麵前，上麵正在躍動著新的符文。
而此刻, 楚祁沒有心思去關注溯世卷上寫了什麽。
他收斂起周身淩厲的氣勢, 朝著水晶棺邊上的那道人影走去。
“阿晏！”
晏久歌的情況很糟糕，心魔徹底反噬後，他身上幾乎全布滿了可怖的魔紋，一雙暗金的眼眸冷漠空洞, 神識卷進了虛妄之中。
將醫修心法運轉到極致, 楚祁想把自身所有的靈力都輸送給晏久歌。
然而沒有用，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楚祁與“晏久歌”隔開，如同在煙城時，他被那股力量隔開一樣。
“……”
楚祁抿起唇，目光朝著溯世卷的方向掃去。
【卷二：前任妖族族長妄想給其女令從蕪改命, 神魂被鬼牙汙染，偷盜神樹之軀。鬼牙因此提前預知結局, 他設計令家，以渡劫飛升之由打開了升仙台, 召出邪祟，將升仙台汙染，並企圖毀去神樹。藥王穀穀主以身相護，攔下此劫, 但藥王穀閉穀沉寂。
為了保護楚祁, 他被送去一方小世界避難，據藥王穀穀主所期, 楚祁將會作為一名普通修士隱姓埋名長大, 安穩此生。
藥王穀沉寂後, 由晏家代替其職，鎮壓煞氣。晏久歌天生仙骨，卻被煞氣反噬了人間七情，無奈之下，晏家家主將其送到了楚祁身邊靜養，凡是藥王穀之人，皆能消除煞氣，這個秘密隻剩晏家家主知曉，但有約於前藥王穀穀主他，將此事瞞下，隻希望能恢複晏久歌的神智。
晏久歌確實恢複了七情，卻全皆楚祁而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鬼牙找到了晏久歌的弱點，咒殺楚祁。晏久歌滋生心魔，尋遍天下複生靈藥，最終未果，被心魔反噬而死。鬼牙乘機吸走了晏久歌的仙骨與氣運。】
這才是上一世完整的結局。
他楚祁從頭到尾，在故事中隻當了一回普通人。
不知道晏久歌身上的宿命，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本來也可以是一名普通修士，隻要和阿晏一起。”
“我與他一起長大，一起修煉，一起去奔赴那不知終點的大道之頂。閑時觀月賞花放花燈，忙時晝起練劍成雙人。如芸芸眾生，但心滿意足。”
“可事實並非如此。”
楚祁垂眸，目光落在溯世卷上，語氣平靜而嚴肅，“你將我帶入這些幻境之中，讓我明白了許多前因後果，我本該感謝你。但你為何不讓我做我想做的事？”
溯世卷散發著瑩瑩白光，隻見楚祁周圍，全被溯世卷上所書的金色古文所籠罩——這層無形的屏障正是它們所組成。
沒有徹底改變結局之前，它們會一直都在。
煙城裏，晏久歌說回來後與楚祁一起放花燈。
水晶棺前，晏久歌被心魔反噬，萬籟俱滅，處於瀕死之際。
【可你與我是真實的，所謂幻境，與真實又有什麽區別？】
煙城中，晏久歌的話語仍然縈繞在楚祁的腦海。
他和晏久歌是真實的，共同遭遇過的過往，並為之付出了情感。怎麽能用“幻境是假的”一筆帶過？
所以，不管是溯世卷所寫的卷一還是卷二，他們兩人都是真實的。
“我想和阿晏一起放花燈。還想告訴他複生靈藥有用。”低語聲在寂靜中響起，楚祁自言自語。
他唯一能把握的轉機，便是這次——抓到鬼牙，將它殺死。
感知到楚祁的心境變化，周圍的幻境開始逐漸褪去。他的神識正在從溯世卷中的幻境抽離，即將回歸現實。
在這個節骨眼上。楚祁忽然明白到一個問題。
重生一世，這一世的故事走向和上一世有許多吻合的地方。雖然有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因為他重生更改，但大方向還沒有。比如雲息秘境中設計殺害晏久歌的傀儡，還有那詭異的傀儡絲。
這一次秋城之事，也與鬼牙有關。
它想方設法的弄出一個幻境，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並且，在這個關頭，溯世卷插手了。說明鬼牙所做之事，正是故事的關鍵節點——
【鬼牙發現楚祁是晏久歌的弱點，打算將其咒殺。】
如果隻是晏久歌一個人的幻境，正好又與楚祁有關，發現這一點並不難。
還好溯世卷幹擾了幻境。將單人變成了多人幻境。鬼牙同樣是幻境之人，在幻境破碎後，便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
思緒和神識逐一回歸現實，楚祁的五感複蘇。
這時候，他停下關於鬼牙的思考，睜開眼睛時，目光便在第一時刻聚焦到了身前的人身上。
晏久歌睜著一雙逐漸恢複神采的暗金色眼眸，俊美的臉上沒有魔紋，挺拔的身形在皎潔的月色下，出塵如昨。
楚祁移不開眼，他腦海中反複浮現著幻境之中的晏久歌，最後轉到了現實。
晏久歌正在脫離幻境，神識也在逐漸複蘇。
“阿祁。”
熟悉的話語聲很快從身前傳來，楚祁的目光微動。
“我剛剛似乎魔怔了，但這次卻記不得自己在心魔幻境中做了什麽。”
“……”因為你入的幻境並不是什麽心魔幻境，而是被溯世卷影響的幻境。
“阿晏沒事就好。”楚祁望著他的眉眼，重複般地補充了一句，“平安無事就好。”
“我……”
晏久歌低頭，張口說出第一個字，忽地頓住，目光望著楚祁的眉眼，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異樣悸動，仿佛是幻境中有什麽不曾及時消散的情緒，仍然在影響著他。
“怎麽了？”楚祁問他。
“沒什麽。”晏久歌的話語含糊，但目光悄然掃過楚祁的耳尖，如願以償地看到那隻蝴蝶銀飾後，心中升起幾分滿足。
——這正是他的阿祁。
一道無聲的話語落入晏久歌的心中，回應著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