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沼澤林。
楚祁與晏久歌自南朝北走, 陸陸續續走了大半個月，抵達了雲息秘境的中心區域。
中途，晏久歌傳訊給柳未明, 得知柳未明他們正在趕往中心區域的路上, 還要幾日才能到。
在雲息秘境曆練的這些時日，天玄宗弟子沒有減員, 並有不少收獲，是個十分不錯的開端。
但這僅僅是開始。
“進入雲息秘境中心區域後，靈獸的實力基本在三階到四階，並會埋伏狩獵修士。”
晏久歌與楚祁說起他從掌門那邊得到的消息。
雲息秘境的中心區域是整個秘境靈氣最為濃鬱的地方。秘境開啟最後一個月, 會降臨異寶，惹得中心區域的靈獸與修士一並爭奪。
隻要有利益相爭, 便會有衝突。
屆時敵人除了靈獸，還有一些心懷不軌的修士。曆練的危險度會在無形中提高數倍。
楚祁亦是明白這個道理, 他順著晏久歌的話語往下說道, “那我們還是在中心區域外等一等柳師兄他們。”
“嗯。”晏久歌點頭。
隨後，楚祁拿出了從淩霧手中換來的地圖。
這份地圖正好是雲息秘境中心區域的一部分, 不太詳細，但大致標注了一些鮮明的地形。
比如草藥地，一些四階靈獸的巢穴, 還有一座月牙形的凹陷山穀，下麵是一塊月牙湖。
月牙湖是地圖的中心，想必那裏就是降臨異寶之地。
楚祁在心底留意了幾分，接著將目光轉到地圖的邊緣，“阿晏, 這附近好像有一塊草藥地, 我們可以去轉一轉。”
“往哪邊走？”晏久歌問他。
楚祁閉眼感知了一下周圍的靈氣流動, “北邊。”
等待其他同門弟子的時間，他們兩人亦能在周遭尋找一些天材地寶，兩不耽誤。
晏久歌帶著楚祁在附近巡視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一片占地寬廣的草藥地。
不過，這片草藥地有些奇怪。它們長勢喜人，占地寬廣，竟沒有被其他靈獸糟蹋過。仿佛是有人精心照料似的。
禦劍飛行湊近後，晏久歌便察覺到了他身體裏的靈力運轉有阻塞感，像是有什麽東西壓製住了本源靈根一樣。
在離藥地一百尺的地方停下，晏久歌與楚祁說了這件奇怪的事。
“靈力壓製？”楚祁的眼中閃過幾分詫異，“我沒有這樣的感覺，反而覺得此處靈氣充沛，很適合我在附近修行。”
兩人之間的差異顯露了出來。
楚祁忽地想起來，他來雲息秘境曆練前，白璿師姐叮囑過他，在雲息秘境中，有一些草藥之地，隻有醫修能進去。
楚祁與晏久歌說完，視線重新轉到那片草藥地上，猜測道，“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塊地？”
晏久歌點頭，“有可能。”
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麽他靠近那處地方，會有靈力運轉阻塞的感覺。
“那阿晏你且在此處等我，我過去看看。”楚祁打算自己過去找找那片草藥地的原因。
“不行。”晏久歌出聲拒絕楚祁的提議，“我陪你過去。”
“師姐說了，隻能醫修進去。”楚祁軟聲勸他。
“你不能一個人去，萬一裏麵還藏著什麽靈獸呢。”晏久歌在這件事上異常執著。
“可若是有高階靈獸在，它們應該早就將草藥帶走了。”
“……”
雙方難得出現了意見不合的時候，互相不肯退讓。
這樣的場景倒是讓楚祁略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說著說著，兩個人就吵起來了，吵到最後都忘了是什麽事情惹出來的脾氣。
“那算了。”
“那行吧。”
“……”
兩道話語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楚祁才打消了去查探草藥地的念頭，便聽到了晏久歌退讓的話語。
楚祁抬眼，眼中有些驚奇。
溫潤的眼眸帶著光，亦是透著欣喜。
“真的嗎？”
身前的黑衣劍修抿起唇角，神情有些不太樂意，眉頭皺起，眼中帶著幾分擔憂，到底是退讓了態度。
“……真的。”
晏久歌悶悶道，“但你要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不要跑太遠。最好是有根繩子，把我們兩個連在一起，免得到時候有什麽意外發生。”
在妥協的那一刻，晏久歌想到了一個兩全的方法。
“繩、繩子？”楚祁神情一呆。
“是。”晏久歌凝眸，將想法繼續補全，“我過去後靈力會被壓製，不如站在遠處更能保護好你。你獨自過去又不知會麵對什麽，萬一又是沼澤林中的迷宮陣法呢？所以用繩子連在一起，不管是什麽，都會安全很多。”
起碼不能將他和阿祁分開。
“可我乾坤袋中沒有這麽長的繩子。”這繩子要一百尺呢，未免也太長了些。
楚祁覺得為難，便將這個問題轉到了晏久歌身上，“阿晏，你有嗎？”
“……眼下還沒有。”回去可以讓晏家送幾條過來。
晏久歌心想。
“但我們眼下就要用到。”楚祁歎息了一聲，還未等他想到別的方法代替，手腕處戴著的藤環有了動靜。
楚祁不由得抬起手來。
隻見他手腕上的藤環開始散發靈氣，一條分支藤蔓沿著靈氣散出的方向蔓延出來，朝著晏久歌的手腕伸去。
堅韌的藤條將兩人連在了一起，隻要藤環的靈氣足夠，便能繼續延長。
“竟然還能這樣……”楚祁驚愕。
晏久歌把被藤條纏繞，改成自己抓著藤條。他不習慣丟失主動權。同時對這個藥王穀出身的天地之靈有了幾分改觀，確實還有一些用處。
能和楚祁連在一塊，晏久歌心情恢複。他皺起的眉頭鬆開，眼眸注視著楚祁，“那我在這邊等你，要是有危險就喊我。”
“好。”
楚祁點點頭。
雖然他不覺得草藥地會有什麽危險，但更重要的是回應阿晏的關心。
“嚕嚕。”
吞金獸從楚祁的肩膀上下來，站在晏久歌的旁邊一起等人。那片草藥地散發的氣息讓它也覺得不大舒服，不想靠近。
臨走前，楚祁給吞金獸拿了一袋靈獸糧，給它打發打發時間。
做完了這些，楚祁的注意力挪到草藥地上，朝它一步步走去。
走近後，楚祁發現，草藥地周圍有一種淡紫色的不知名靈植，幾乎將整塊草藥地圈起來。
這種淡紫色的靈植沒有在醫修傳承中見到過，但它們身上依舊散發著不低的靈氣。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特殊的靈植造成的影響，楚祁挖了幾株帶走，打算等會回到晏久歌的身邊時，找他驗證一下。
除了淡紫色靈植，楚祁還挖了一些草藥，每樣隻挖了兩株，並不貪多。
他隻是想過來看看這片草藥地為什麽能壓製劍修身上的靈力，沒有把這片草藥都挖走的打算。
雖然這些草藥長勢喜人，但大多數品階也不高，鍾靈峰上能種出來。
更何況——
楚祁轉頭看了眼身後，隨即動作飛快地將剩下兩種草藥挖出來。
阿晏還在等他回去。
挖完了草藥，楚祁給自己施展了一道清潔術，便打算朝來時路走。
然而，楚祁才往回踏出一步，就有什麽東西纏住了他的腳，攔下他的步伐。
“？”這附近除了他的氣息外，可再沒有別的靈力波動。
楚祁滿腹疑惑地低下頭，才發現阻攔他的，正是他手腕上戴著的藤環滋生出來的枝條。
枝條十分具有靈性，它朝著楚祁身側兩尺的地方指了指。
那是一從綠色的草。
起碼從外觀和靈氣濃度上，那叢靈植看起來與草沒有什麽不同之處。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帶上它？”抱著遲疑的態度，楚祁詢問手中的藤環。
枝條在那個方向點了點，算是對楚祁的回應。
“這從草有什麽特殊的嗎？”葉片又窄又細，看起來比旁邊的草葉還有脆弱一點外，楚祁不能再分辨出更多它的不同之處。
可藤環執意要他帶上這一叢草葉，楚祁想了想，多帶一點也無妨。
醫學博大精深，指不定是有他們還不知曉的配方，更何況，上古傳承曆經多年，也不好說全都完整地傳了下來。
抱著這個想法，楚祁將那一叢草葉一並挖走。
這下，攔在楚祁腳上的枝條才慢條斯理地化作靈氣，回到藤環之中。
三步作兩步，楚祁朝著晏久歌的方向大步走去。
“阿晏，我回來了。”
晏久歌的視線一直落在楚祁身上，從未挪開，自然是看著楚祁回來的。饒是如此，聽到熟悉的話語聲，他的唇角微揚，“嗯，回來就好。”
“我挖到了不少草藥，還有兩種之前沒見過的靈植，我給你看看，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淡紫色靈植的影響，才會讓靈力運轉受阻。”
楚祁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晏久歌分享他的收獲。
他先拿出了那種淡紫色的靈植，晏久歌感知了一會兒，點頭道，“是它，靈力運轉有明顯的阻力。”
“那這個呢？”楚祁又拿出那叢綠色的靈植。
“沒什麽感覺，普通的雜草？”晏久歌看不出那叢綠色的靈植有什麽特殊。
修士大多數靠靈氣濃度來分辨靈植是否具備特殊性，天材地寶散發的靈氣充裕，平平無奇的就是普通之物。
“我也不清楚這個有什麽作用，但藤環堅持讓我帶回來。”楚祁歎了一聲。
“藤環？”聽到這個稱呼，晏久歌的目光掃過楚祁的手腕，眸色略深，“那你再琢磨一下，說不定是什麽不常見的草藥。”
藥王穀的東西，總不會帶一捆雜草回來。
“好。我先把它們當藥材來梳理一遍。”提起煉藥，楚祁眼睛一亮。
他從乾坤袋中取出藥鼎，再拿出十六塊靈石，在藥鼎下麵擺出一個靈陣。
晏久歌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然後等他準備得差不多，再施展靈術，為藥鼎點上一簇靈火。
火靈根修士的靈火，要比普通的火折子點出來的火好一些。
而且，晏久歌陪著楚祁修煉了這麽多年，點火這種小事，早就成了習慣。
楚祁用靈力將淡紫色靈植淬煉了一遍，除去它體內的雜質。淬煉後，淡紫色靈植成了細絲狀，餘下部分自動脫落。若再將它往藥鼎裏一放，靈火烘烤，就能化成藥液。
楚祁對煉藥的步驟十分熟稔，他處理完淡紫色靈植後，又將那捆綠色草葉拿在手中。
楚祁本是不知道要如何淬煉這種沒有多少靈氣的草藥，因為用尋常淬煉手段，這一整捆草都是雜質。
猶豫中，楚祁用靈力包裹著那捆草葉時，發現它們竟是能在醫修的靈力下，直接轉化成藥液，並且和淡紫色的靈植有了藥性呼應趨勢。
每一種靈藥煉製的配方，所有的藥材被扔進藥鼎中後，會有藥性呼應的趨勢。醫修便能根據這樣的趨勢，將它們煉製成靈藥。
若是沒有，則說明兩種藥材藥性不相和，無法達到煉製的程度。
心中升起幾分好奇，楚祁嚐試將兩種不知名靈植混合在一起，在藥鼎中煉製成靈藥。
靈藥成型亦有講究，有些要煉製成丹藥，有些則是藥粉和藥露。
如今煉製的靈藥沒有配方，亦不知用途，楚祁隻能根據自己的直覺來判斷，要將它們煉製成什麽。
若是煉製失敗，藥鼎會冒出一團黑煙，代表藥鼎中的藥材在煉製過程中被毀壞了。
一刻鍾過去，藥鼎上閃過一道白光。
楚祁舒了一口氣，成功了。
隻見藥鼎之中，餘留下一把淡紫色的藥粉，看起來是能夠灑在身上的。
“這個新靈藥，好像可以壓製淺紫色靈植的特性。”楚祁拿著藥粉朝淡紫色靈植上麵撒了撒，靈植立即枯萎，喪失了先前的活性。
“你給我灑一點試試？我去草藥地附近走一圈。”晏久歌提出建議。
“能行嗎？你過去會被壓製靈力，萬一遇上點什麽……”楚祁的話語才說到一半，對上晏久歌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恍然回神自己方才的舉止，和晏久歌不讓他去草藥地的時候，大同小異。
輕輕咳了一聲，楚祁轉開目光，故作冷靜的繼續說，“那我陪你一起過去。”
他和阿晏還是不一樣的，他能夠靠近那片草藥地不受影響。
“好。”晏久歌點頭。
這一次，晏久歌身上灑過楚祁煉製出來的新藥粉，走近草藥地後，體內的靈力運轉依舊正常。
“的確是解藥。”晏久歌確定下來。
“不知道時效是多久。”難得遇到了新藥方，楚祁眼底興致勃勃，“說不定還能輔佐其他靈藥增強藥性，我再多挖一點這兩種新草藥帶走。”
挖到一半，楚祁忽然覺得肩膀上少了點什麽，他轉頭詢問晏久歌，“對了阿晏，小金它跑哪去了？”
“跑到地下去了。你方才給它的那一袋靈獸糧是靈植口味的。”晏久歌心情不錯地回答著。
楚祁：“……”
靈植口味，那小金就是全綠了。
“到時候再向它道歉，方才沒有細看。”
“靈植口味也挺好，它吃的那麽歡，多喂一點也無妨。”吃完還能自己消失，的確是很好的一種靈獸糧。
晏久歌都想給吞金獸多買一些放著。
閑談間，兩人繼續挖著兩種新草藥。
*
而離中心區域不遠處。
一行人正十分狼狽的朝這個方向趕來。
這些人中，有穿著淺黃色衣衫的扶搖宮弟子，還有一些散修，約莫三十人，竟都沒有用飛行靈器，反而是徒步走路。
“蘇師姐，我們歇息一下吧，已經走了四個時辰了。門中的醫修師妹都有些乏力。”
一名扶搖宮術修開口勸著為首帶隊的那名修士。
“嬌氣！”
一聲嚴厲的嗬斥打斷了術修的話語。
蘇秋芷皺起眉頭，精致的麵容因為神情嚴肅，極具壓迫感，連同她眼中時而流露出來的焦躁，亦是化成了怒氣。
“不過是讓你們走路罷了，還沒有讓你們去打四階靈獸，一個個就累得不想動了是麽？”
“這次曆練對我們三脈尤其重要，決不能出絲毫差錯。繼續趕路，必須要在天黑之前，走到中心區域。”
蘇秋芷的話語聲過後，沒人再敢出聲反駁。
一群人沉默地行走，氣氛沉寂，仿佛是有一塊無形的重石，壓在他們心頭，喘不過氣來。
扶搖宮弟子體能算不上多好，本是能坐飛行靈器趕路。但蘇秋芷算過靈石消耗，他們快要負擔不起，便讓大家都下來走路。
走路也沒什麽，主要是先前因為趕路，蘇秋芷拋下了兩名受傷同門，讓其他扶搖宮弟子心中不太好受。
“大師姐，等到了中心區域邊緣後，讓大家休息一下也不會耽誤什麽。”一道溫和的嗓音從蘇秋芷的身側響起。
蘇秋芷的步伐停頓下來。
眾人屏息，隻當她還會發火。
可出乎意料的是，蘇秋芷語氣略緩和，竟是點下了頭，“嗯，也好。”
眾人聽到她這樣說，不由得抬頭看著方才那名開口說話的扶搖宮弟子，目光帶上幾分感激。
那是一名築基期的醫修男弟子，眉目看起來很溫和。明明五官長得很普通，但一雙眼睛卻尤其好看，任誰與他對望，都會下意識地一愣。
唯有剛才最先開口說話的術修略有不滿，“為何我說休息，大師姐反而嚴厲，令師弟一開口，大師姐反而改了念頭。”
“常師弟，你是在質疑我不公？”蘇秋芷的眉眼冷下來。
“常師兄莫生氣，我的提議是等到了中心區域再休息，你是即刻休息，大師姐經過考慮後，自然是有定奪的。”
被稱為“令師弟”的醫修男弟子和和氣氣的說著，將一場爭吵勸誡下來。
蘇秋芷點頭，“自然。”
見此，那名術修便隻能閉上嘴巴，不再言語。他覺得令師弟令知懷有些奇怪，這一路上要麽不開口，一開口總能讓大師姐同意他的建議。
就在術修越想越多時，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令知懷的眼睛。
目若流光，仿佛能吸引走他的神智。
片刻後，術修愣愣地開口道，“令師弟……說的很有道理。”